賀東辰在房子裡轉了一圈,除了地窖,一樓二樓的裝修都十分溫馨,像極了一個家。可只要想地窖裡的刑具,他心裡就發憷。
一擡眼,看見沈存希站在客廳發呆,是男人都瞭解男人,他沒有戳穿他心裡的疑惑,換作是他,走進這裡的第一眼,也不會想到雪生曾遭受了那樣殘忍的折磨。
“你跟我來。”賀東辰聲音沉沉,轉身往地窖走去。
沈存希亦步亦趨的跟着他,地窖的燈還開着,從明亮的地方進入到光線昏暗的地方,眼睛需要一個適應的過程。
當沈存希站在地窖裡,看清眼前的各種刑具,他瞳孔緊縮,遍體生寒,“這裡是?”
“雪生曾被囚禁過的地方。”賀東辰嗓音澀啞道,他寧願相信雪生的記憶是被灌輸的,也不肯相信眼前的是真的。
那樣堅韌的女子,溫暖而美好,曾經卻經歷了這樣慘絕人寰的折磨,思及此,他便恨不得將那個折磨她的人抓來碎屍萬段!
沈存希腿心一陣發軟,踉蹌着退後一步,差點栽倒在地。鞋尖踢到什麼物什,發出脆響,他低下頭去,那是一條鐵鏈。他順着鐵鏈看過去,看到一張鐵椅子,他彷彿看見依諾被人用鐵鏈捆在椅子上。
他滿眼痛楚,她到底經受了怎樣的折磨?
他真想狠狠摑自己兩耳光,那天在車裡,他都說了什麼?沈存希,你真該死!
沈存希踉踉蹌蹌的後退,直到背抵上牆,他心裡生出一種想逃的衝動,不是膽怯,是無法面對她曾經有可能遭受的虐待。
賀東辰看着他痛苦的神情,他到底護短,忍不住道:“雪生說她來這裡,確定自己的記憶是真是假,全是因爲你。沈存希,你好好看看這座地窖,好好看看她爲了愛你,都失去了什麼。”
沈存希眼前一片模糊,他努力睜大眼睛,想要看清楚眼前的一切,記住這一切,然後把傷害依諾的那些個畜生千刀萬剮!
地窖裡光線昏暗,沈存希的眼睛腥紅得可怕,他的目光掠過沾血的皮鞭,掠過刑臺,最後落在滿是乾涸血跡的鐵牀上。
眼前似乎浮現依諾被鞭笞的畫面,一鞭鞭抽得她皮開肉綻,似乎看到她縮在牀腳,痛苦的顫抖,絕望的低嚎。
那個時候,她在這裡受苦,他又在哪裡?
沈存希心口鈍鈍的抽痛,依諾不信任他,不是沒有原因的。他踉蹌着,一步步走向牀邊,牀被推開,下面是地道,他看向牆壁,牆壁上有許多血痕,還有不知道被什麼摳出來的痕跡,深深淺淺,重重疊疊。
他似乎看到她縮在牀上,一遍遍的在牆上摳着,她想要寫什麼呢?
他伸出手指,輕撫着牆壁,像撫摸着愛人的臉,渾身顫抖得厲害。牆面凹凸不平,很難辨認,他一遍遍的摸着,心疼得快窒息。
終於,他明白她寫了什麼了,他淚如雨下,蹲在牆邊嗚咽出聲,一時痛徹心扉。
在那樣絕望的時刻,失去孩子,甚至是以爲他拋棄了她,她反反覆覆摳着的,卻是那樣一句讓他不堪重負的話。
宋依諾愛沈存希!
她用不悔的決心,一遍遍提醒自己,她愛他!
到底是怎樣的深情,才能讓她面對凌虐與折磨時,卻絲毫不曾怨過他?
重逢後,她多次提出分手,他以爲她不再愛他,可此刻,他如何還敢這樣想?她對他的愛,分明熱烈似火,深沉似海。
賀東辰望着蹲在牆角,不顧形象痛哭失聲的男人,他眼中多了一抹痛意。他們之間的愛情,實在太過慘烈。如果這樣他們都還不能幸福的在一起,老天無眼!
過了許久,沈存希才平靜下來,他站起來,望着牆上深淺不一的痕跡,心如刀割。依諾,你曾經受的委屈與傷害,我會一點點的爲你討回來。
……
賀雪生一直被噩夢纏繞,夢中的畫面始終不太清晰,聲音像是從萬里之外傳來,顯得那樣不真實。她不停的搖着頭,看見一個戴着面具的男人朝她走來,他手裡拿着一臺攝像機,正對着她拍攝。
羞恥與悲憤瞬間向她涌來,她拼命往後退,“不要,你走開,走開!”
沈存希坐在牀邊,看着她不安的搖頭,冷汗從額頭上滾落下來,他伸手握住她揮舞的手,苦澀道:“依諾,你在做噩夢,醒醒。”
賀雪生的手被禁錮,她看見那雙骯髒的手向她伸來,她大叫一聲“不要”,大汗淋漓的驚醒過來,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氣,目光呆滯地盯着前方,半天反應不過來此刻身在哪裡。
沈存希見狀,他伸手將她摟進懷裡,輕拍她的後背,“依諾,別怕,我在這裡陪着你,別怕。”
半晌,賀雪生的眼珠纔開始轉動,呼吸裡縈繞着熟悉的男性氣息,他的懷抱讓她感到安心,她疲倦的閉上眼睛,良久才啞聲道:“沈存希,我想回家了。”
“好,我們回家。”沈存希心痛極了,不敢問她剛纔夢見了什麼,更不敢問她曾經遭遇了什麼,他只願她把一切的痛苦都忘記,做個簡簡單單快快樂樂的小女人。
賀雪生靠在他懷裡,小手緊緊揪着他的衣服,她以爲那個時候她是恨他的,可整個牆上都反反覆覆的划着那樣一句最簡單,也是最深沉的話。
原來即使她身陷囹圄,她也沒有恨過他。
沈存希緊緊抱着她,他還記得剛纔他們離開那間平房前,賀東辰對他說的話,他說:“沈存希,雪生遇見你,是她今生最大的劫,如果你不能給她幸福,就早點放開她的手,不要讓她因爲你,在痛苦的深淵裡徘徊不去。”
可他怎能放開她的手?曾經因爲她的離去,他痛苦得活不下去。如今就算是強求,他也要他們一生一世都在一起。
賀雪生感覺到他的情緒壓抑而痛苦,她低聲問道:“沈存希,你怎麼了?”
沈存希心中大痛,她如此不堪重負時,竟然還在乎他的感受,他將她的腦袋按在自己胸前,啞聲道:“依諾,我有沒有說過我愛你?”
賀雪生聽着他沉穩的心跳聲,他的聲音從胸腔裡傳來,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她怔了怔,沒想到他會突然向她表白,她說:“你說過,很多次。”
在那些纏綿至深的時刻,他總會在她耳邊,一遍又一遍的訴說着他對她的愛意,哪怕她從不迴應,他依然強勢的把他對她的愛傳達給她。
沈存希痛不可言,他閉上眼睛,將眸裡的溼潤逼退回去,他貼在她耳邊,溼熱的呼吸拂着她的耳蝸,他深情道:“依諾,我愛你,很愛很愛。”
哪怕聽他說過無數次,此刻她仍舊控制不住心跳加速,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冒了起來,她想起之前在地窖裡看到的情形,想要回應的話咽回了心裡。
沈存希,我早已不配了啊。
沈存希一遍遍的訴說着對她的情意,哪怕得不到她半點回應,他只是想告訴她,他愛她,不管是怎樣的她,他都愛得無力自拔。
賀雪生睫毛輕顫着,眼眶一陣陣發熱,心卻痛得抽搐,她想問他,是不是去過地窖了,可她不敢,哪怕曾經她經歷了再不堪的事,她也想在他心裡留下最美好的樣子。
過了許久,窗外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積雪把小鎮照亮,外面響起敲門聲,沈存希放開賀雪生,起身去開門。
雲嬗和賀東辰出現在門外,兩人的神情看上去十分別扭,賀東辰率先走進來,他來到牀邊,打量着賀雪生,她的臉色恢復了紅潤,精神也好了許多,他坐在牀邊,伸手握住她的手,“雪生,你把我嚇壞了。”
賀雪生心中歉疚,來到這裡,她接連暈倒幾次了,“對不起,哥哥,讓你擔心了。”
“真覺得對不起我,該放下的就放下,好好養好身體,好好生活,只要你幸福了,哥哥也就放心了。”賀東辰寬厚溫暖的大掌握住她的,每一句話都暖進人心裡。
雲嬗正在將打包的外賣放在桌上,她不由自主的望向賀東辰,這個鐵骨錚錚的男人,原來也會有這樣溫柔多情的一面。
沈存希站在牀邊,瞧賀東辰一直握住賀雪生的手,他心裡醋意翻騰,忍不住低咳了兩聲,提醒賀東辰該鬆手了。
賀東辰瞧了他一眼,佔有慾這麼強,他還偏就不鬆手。於是他拉着賀雪生,又絮絮叨叨的叮囑了幾句。
沈存希瞪着他們握在一起的手,他突然彎腰握住賀雪生的手,將她的手從賀東辰手心裡抽出來,然後塞回被子裡,還義正嚴辭道:“瞧你的手都快凍成冰棍了,放進被子裡暖暖。”
“……”賀東辰。
“……”賀雪生。
夜晚,賀雪生睡得十分安穩,沈存希睜着眼睛望着天花板,門外傳來三聲有節奏的敲門聲,他輕輕撐起身體,看見賀雪生睡得很熟,他才輕手輕腳的下牀。
穿上衣服,他走到門邊拉開門,看見賀東辰穿戴整齊的站在門外,一臉深沉的望着他,然後越過他朝裡面看了一眼,問道:“睡着了?”
“嗯,晚上的湯里加了安眠成分,她會一覺睡到明天天亮。”沈存希走出去,吩咐保鏢寸步不離的守在這裡,然後與賀東辰下樓。
“人已經抓到了,應該能審問到一些有用的東西。”賀東辰走在前面,沉聲道。
出了旅店,他們坐上雪橇,直奔那棟詭異的平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