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楚非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依舊沒有半點表情,何大志嘆了口氣,然而就在他徹底放棄希望的時候——
“等等。”
何大志停下腳步,轉過身滿懷希冀地盯着只吐出這兩個字兒後,就再度陷入沉默之中的男人。
像是生怕惹惱了他似的,何大志不敢貿然催促,只是緊緊攥着拳頭站在原地等,這個過程足足持續了將近五分鐘。
“我聽說你之前和金門的人,有些牽連。”
淡淡的一句話,讓何大志瞬間變了臉色:“楚總,這……”金門是二十多年前一個頗具規模販售毒品的組織。
在何大志還是個窮小子的時候,爲了有資本做生意,曾經鋌而走險做過一段時間見不得光的白色生意。
換句話兒說,他發家的第一桶金,其實就是靠着販售毒品賺來的,在他決定收手之後不久,金門的老大金元就被自己的弟弟給殺掉了。
那時候的何大志還曾慶幸過,幸虧自己沒有利慾薰心繼續做下去,否則算是金元心腹的自己,等着他的也是難逃一死的命運。
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二十多年了,就算此時被曝出曾經販過毒,時過境遷何大志十之有九也不會遭到審訊或是判刑。
但人卻有一種很奇怪的心理,那就是面對曾經犯下的罪惡和錯事,會不由自主地感到恐懼和害怕。
楚非看到何大志一臉戒備的樣子,伸出手在會議桌上輕輕敲了兩下,示意他放鬆:“何總不必這麼緊張,我又不是司法人員,不能把你怎麼樣。”
話雖然這麼說,但何大志可不相信對方會無緣無故提起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同時他也想到了另外一個不太對勁的地方。
如果不是特意調查過,楚非怎麼會知道自己二十多年前曾與金門有所牽連。
按照年齡推算下來,楚非那個時候,也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小孩子,壓根兒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年紀。
這麼想着,何大志眼中的戒備,也加深了幾分:“楚總,你到底想要說什麼?”
楚非一邊輕輕叩擊着大理石桌面,一邊冷沉着嗓子道:“我想讓你輔佐金門的少主,重新把金門建立起來。”
何大志雙眼瞪得圓滾滾的:“重建金門,這怎麼可能!”其實何大志想要說的是,這可能要掉腦袋的生意啊。
他雖然喜歡錢,可還沒喜歡到連命都不要的地步。
楚非似乎對何大志的反應早有預料,他沒有立刻說話,而是用一種似笑非笑的目光盯着對方。
何大志被那種目光盯得很不舒服,那感覺就好像自己是被豹子給盯住的獵物似的,讓你根本就沒有還手之力。
終於,在這種彼此沉默的較量中,何大志很快就敗下陣來,他擦了把額頭上滲出的冷汗,嗓音有些乾澀:“楚總,我這人有些愚鈍,希望您能把事情說明白。”
楚非一字一頓道:“我剛剛纔的話已經說的很清楚了,希望你能夠輔佐金門的少主,重新建立金門。”
話雖然是對何大志說的,但楚非的視線卻是落在了抿着嘴脣,臉色有些僵硬站在何大志稍後方的容成身上。
金門的少主不是別人,正是當年被沙曼夫人給丟棄的孩子——容成!
何大志似乎也感覺到了楚非的視線有所偏移,但是他卻也沒有往深裡去想,畢竟他再怎麼想也不可能會知道,此刻站在旁邊的年輕人,就是那個當年他曾經見過幾面,被金元寵到骨子裡的小少爺。
“楚總,金門當年做的生意可是要掉腦袋的。”這一次,何大志直接把話給挑明瞭,不再遮遮掩掩。
“在國內的確是要掉腦袋的。”楚非順着他的話接了一句,但隨即,話鋒卻又一轉,“不過我要你做的,只是上游,懂?”
何大志到底是在金門待過一段時間,所以一點就透:“您的意思是,只是掌控罌粟以及達麻等的種植?”
楚非點點頭:“我對毒這種東西向來是不沾的,所以只能做到這一步,規規矩矩做生意也未必不能賺錢。”
何大志雖然弄不明白楚非到底想要做什麼,但是他卻已經在心底接受了:“那楚總,您想要我爲您做什麼?”
楚非揉着額角:“我剛纔不是說過了麼,輔佐金門少主,重新建立金門。”帶着冷意的口吻微微顯得有些不耐煩。
何大志趕忙點頭:“好,有楚總您的一句話,我肯定盡心盡力。”
這句話剛說完,一直保持沉默的容辰,突然開口了,目光中卻帶了幾分莫名的痛苦:“您不必這麼做的。”
這句話在何大志聽起來有些莫名其妙,但楚非卻聽明白了。
他從椅子上站起來,冷色調的燈光勾勒出他高大欣長的身軀,緩步走到窗前,楚非沒有去看容成,而是面向窗外那璀璨的都市夜景。
“這件事情我已經決定了,還有——”楚非頓了頓,嗓音也變得更爲清冷,“後天去見她最後一面。”
容成的身體微微一晃,但很快就再次站得筆直,低沉有力地吐出一個字兒:“好。”
離開帝凰會所的時候,何大志覺得腳步前所未有的輕盈,他知道自己的機會即將來了,再也不用死守着那幾個酒店,過着餓不死,卻也享不了那潑天富貴的溫飽生活了。
儘管在絕大多數人眼中,何大志已經算是很成功,很富裕的人了,但正所謂曾經滄海難爲水。
無論何大志本身是個多麼知足的人,身處那些金融大鱷之間,他還是能夠耳濡目染的感覺到自己的渺小。
這種對渺小產生的不甘與反抗,與知足五官,那只是商人對財富出於骨子裡的一種渴望罷了。
接到何大志的電話時,睡不着的裴小七正與風離在三樓的餐廳吃飯,也順便可以請教風離一些她弄不太懂的,有關風速對字彈射出軌道所產生具體影響的計算公式。
“啊,哦,那你直接把錢打到我的賬上吧。”說完這句,裴小七就掛斷了電話,既然有人白送五千萬,爲什麼不要。
“小徒弟,你這樣公然收手賄賂,不太好吧。”風離半開玩笑地說道,“告訴爲師,他要打多少錢給你?”
裴小七白了他一眼:“什麼賄賂啊,這些錢都是要用來作訓練經費的,每一筆的用處和走向都是要記錄的。”
風離笑了笑:“開個玩笑而已,不要當真。”話音剛落,風離擺在桌子上的手機就震動了一下。
裴小七的臉色依舊不太好看,她倒不是開不起玩笑,而是剛纔風離的話明擺着是在說凌爵爺以公謀私。
而她知道,對於從小等於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凌少爵來說,最爲反感的就是聽到別人說他以公謀私。
“以後別開這種玩笑。”裴小七深吸了口氣,把心中的不快給壓了下去,但卻也沒了吃飯的胃口。
風離見她似乎是生氣了,聰明地把話題給轉開:“小徒弟,爲師告訴你件有趣的事情,想不想聽?”
裴小七斜睨了他一眼,沒有說話,但那諷刺的眼神卻表達了一個意思:你愛說不說。
不想自討沒趣的風離摸摸鼻子:“唐紫瑛在帝凰會所被抓了,你一向不待見她,聽到這個消息心情有沒有好點?”
風離會把這件事情告訴裴小七,完全是出於剛纔自己好像說錯話了的補救,不過看樣子效果好像還不錯。
裴小七的臉上的表情由淡漠轉爲驚訝:“被抓了?被誰抓了?”
風離聳聳肩膀:“爲師也是剛纔收到的消息。”說着,風離就把剛纔收到的手機短信遞到她的面前,“你自己看。”
短信的內容只有五個字:唐紫瑛被抓。
裴小七盯着那條短信看了一會兒,才擡起頭:“短信是誰發給你的?”
風離收起手機,一副神神叨叨的樣子:“這個爲師不能告訴你,事關機密,不過爲師可以告訴你,發短信的是你的師孃。”
裴小七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師孃……這個稱呼聽起來還真是詭異:“你還沒有回答我,她到底被誰抓了。”
風離舀了一大勺的蛋炒飯放進嘴裡,含糊道:“這還用問,有資格抓走唐紫瑛的,除了老大之外,還能有誰?”
裴小七想起剛纔短信上的那五個字,總覺得有些乖乖的,想了一會兒,她才發覺到底是哪裡有問題:“爲什麼是抓,她犯了什麼事麼?”
一般來說只有處於敵對方的人,纔會用抓這個字兒,唐紫瑛可是獵鷹特戰隊的人,就算犯了事兒,也不應該用抓這個字兒啊。
至多也就是帶走。
風離把口中的蛋炒飯嚥了下去:“這個事關機密,你還是去問老大吧,我不方便透露太多給你,因爲事情牽涉到你師孃。”
裴小七扯着嘴角:“師孃?我真的很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能夠容忍自己的丈夫長得這麼……”
略微斟酌了一下用詞,裴小七才慢慢吐出最後兩個字兒:“妖孽。”
風離咀嚼了一下妖孽這兩個詞兒,有點不太明白:“小徒弟,什麼叫做妖孽啊?”這個詞兒能夠用來形容人的長相麼!
裴小七冷笑了兩聲,沒有說話,但心地卻默默說道:我本想想說的是人妖,但是爲了照顧你那脆弱的心靈,所以才換了一個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