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同時,我握住了上官逸的手。等待着死亡的降臨,但,一聲槍響,卻沒有打在我們的身上。
而是打在了巴爺的左腿上。
“你們……”巴爺身形一矮,跪倒在地上。
“呵!你說的對,不到最後一刻,是不能高興的太早。”上官逸揚起手,只聽刷刷刷的聲響過後,巴爺的那些屬下全部把槍扔在了地上,舉手投降。
我這纔看清楚,原來上官逸的人早已經埋伏在周圍,只等着巴爺的人一現身,就全部圍剿。
看着穿着叢林迷彩作戰服的戰士們,我心裡沒來由的踏實。
“還是栽了。”巴爺有些憤恨的看着我們,“棋差一招。”
“你不是棋差一招,你是該接受報應了。”上官逸,一揮手,“全部帶走。”聲音鏗鏘有力。
“別動。”巴爺猛地站了起來,一個翻滾竄到了我們面前,抓着我的脖子用槍口抵着我的腦袋,“上官逸,誰敢動一下,我立刻讓她腦袋開花。”
上官逸的目光沉了下來,死死盯着巴爺的槍,“雖然你我道不同,但聽說你也算個男人,現在這樣挾持一個女人算什麼。”
“上官逸,你用不着激我,叫你的人往後退,我數三個數,否則我就開槍。”巴爺說着喊着,“一。”
我急忙搖頭,“上官逸,絕對不可以撤,今天抓不住他以後麻煩更大。”
“君悅!”
這是從我們剛剛見面以來,他跟我說的第一句話。
“別忘了你的職責。”我說:“別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也不要忘了我的身份,軍嫂,也是軍。”我說着看了一眼其他的戰士,“我,爲你們驕傲。”
然後猛地擡手,按住巴爺扣着扳機的手,一用力,“砰”的一聲。
我只覺胸口又一股溫熱的液體流出。
扭頭看向巴爺,他發現我去扣動扳機的時候,本能的要躲開,所以這一槍沒有打中腦部。
“君悅!”上官逸紅了眼睛低吼道,與此同時,我耳聽又一聲槍響,這次是打在了巴爺拿槍的手上。
接着,是踢踢踏踏的腳步聲,巴爺一夥全數被捕。
“上官逸。”我低喚了一聲,倒下的一瞬間,他接住了我。
“君悅,你挺着,我們馬上去醫院。”他一邊說一邊用他掌握的急救按壓幫我止血。
可惜,似乎用處不大。
我看着胸口處的血,衝着他笑了,“我很高興。”能用最後的生命爲他做點什麼,真的很開心。
“別說傻話。”上官逸的眼圈通紅,這時候幾個戰士過來了,擡着一個擔架,“嫂子,你挺住。”
“我沒事。”我虛弱的回答,看着他們一張張爲我緊張的臉,我很滿足。
我於君悅活了二十幾年,雖然不能說成功,但是這幫戰士對我的情意,是別人一生都求不到的。
“姐,姐,你不能有事,你想想,小外甥還那麼小,姐夫那麼愛你,你一定要挺住。”嘉樂這時候也顧不得自己還穿着軍裝了,衝過來抓住我的手,對我說着。
我微笑着點頭,感覺到他的手和上官逸一樣,都在發抖。
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三個男人,只可惜,我見不到我的兒子了。
“有人受傷,請求直升機救援,快,快!”隱約中,我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求助,不用看,我知道是桑林。
“咳。”身體的血液似乎要流乾了,我開始感覺發冷,全身都開始顫抖。
上官逸感覺到了,他急忙脫下自己的軍裝蓋在我身上,其他戰士見了,也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紛紛脫下自己的衣服全都蓋在了我的身上。
我已經虛脫無力,呼吸都變得困難。
轟隆隆的飛機聲在上空響起,戰士們手腳麻利的把我弄上直升機,上官逸和嘉樂也跟隨進來。
有兩個穿着白大褂的軍醫立馬過來給我搶救。
我搖頭輕笑,衝着上官逸點點頭,示意他過來。
“老公!”這是我第一次這樣叫他,我說:“沒用了,我不後悔。”
“別說傻話,我不會讓你有事的。”他蹲在我身邊,緊緊的握着我的手。
“再叫我一聲丫頭。”我自顧自的說。
上官逸的眼眶裡閃着晶瑩的液體,他的喉結滾動了好幾下,才緩緩道:“丫頭,我的傻丫頭。”
我點點頭,每一個兵哥哥的心裡都有一個丫頭,我很榮幸,我成爲其中一個。
我說:“我想孩子了,說好了一起去接他的,可惜,我不能去了。” Wωω ★ttκǎ n ★¢ Ο
如果說我有愧對的話,那就是我的兒子上官瑞。
從懷胎到現在,我沒有給過他一天正常人的生活。懷孕的時候還差一點流產,生了他我又因爲各種事情困擾,到現在跟他在一起的日子都能數過來。我愧對我的孩子,也不配當一個母親。
“別胡說。”上官逸說道:“等你好了,我們一起去接他,到時候我們一家人在一起,再也不分開了。”
“好,不分開了。”我擡起另一隻手,想要摸摸嘉樂的臉,但怎麼也擡不起來,還好嘉樂明白我的意思,他急忙蹲下,抓着我的手放在自己的側臉上,聲音哽咽的道:“姐!”
“我們,嘉樂長大,了。”我欣慰的笑道:“小雪,不怪她。”
“姐,我明白,你別說了,養着力氣。”嘉樂的淚水滴落在我的手背上,他急忙用胳膊袖子抹了下,勉強扯出一個笑容,“我對小雪是真心的,我早就想通了,等她回來,我會去找她的,姐,你就放心吧。”
聽他這麼說,我就放心了,臉上露出了會心的笑容,“好。”我又看向上官逸,“照顧好他們,我們,是,一家人。”
上官逸雖然沒有哭,但是懸在眼角的淚珠已經清晰可見,他不再說話,只是用力的點頭。
我衝着他笑,眼前已經模糊不清,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在我中槍身亡的第三天,上官逸爲我舉辦了一個小小的告別儀式。沒有外人,只是直系的幾個親戚朋友。
下葬那天,天下起了濛濛細雨。
他穿着軍裝,胸前戴着白花。我從遠處看着,他一個人久久的站在墓碑前,一直不願意離開。
最後還是嘉樂用孩子作爲藉口,勸說他走了。
暮雪從國外回來了,葬禮上我看見了她,也看到了她和嘉樂互相注目的眼神,我知道,他們倆我可以放心了。
現在只希望,上官逸能早日忘了我,開始新的生活。
其實我真的差一點就死了,如今還能活着,真是奇蹟。可是想到不久之後,依然要面對生死分離,這種痛,體會過一次就好,再來一次,恐怕誰都承受不住。
我最怕的就是上官逸無法承受,所以,我說通了我的主治醫生,讓她宣告我已經死亡。
幸好,她是一名烈士的妻子,能夠明白我說的那種痛。
看見上官逸走遠後,我才從暗處走出來,緩緩的走到我的墳墓前。
看着墓碑上的銘刻:愛妻上官於氏之墓,落款是:未亡夫上官逸。
我慢慢的蹲下身,胸口的傷依然很疼,伸出手撫摸着上官逸三個字,心裡如同刀絞。
他這是打算一生不再另娶了嗎?
雨水滴落在我的臉上,拍打着我,我的淚水混着雨水滑落。
“對不起,上官逸,真的對不起!”我喃喃的看着遠方他消失的方向,站起身,離開了墓地。身上的傷口很疼,我連走路都不敢太快,有時候呼吸也會覺得疼。
“走吧。”我上了停在墓地一角的一輛廣本轎車。
“其實,你這又是何必呢?”楊傑搖頭嘆着氣,看着我的眼中滿是不解和憐惜。
“我瞭解他,同樣的痛,我不想他承受第二次。”我默默的繫上安全帶,望向窗外,一手拄着車窗,目無焦距。
楊傑又搖搖頭,發動車子離開。
從醫院出來,我的身上還有傷,自然需要繼續治療,我就想起了楊傑,這個曾經的好朋友。
雖然這四五年的時間聯繫不多,但友情卻依然沒變。當初剛認識上官逸的時候,上官逸受了槍傷,我沒有人可以信任,就是他幫的忙。
“你說你,以前裝失憶,我倒可以理解,現在你又裝死了,我真是搞不懂你這腦袋裡在想什麼。”楊傑一邊開車一邊抱怨,“你說這紙能包住火嗎?上官逸是什麼人,萬一被他知道了,還不扒了我的皮。”
我抿了抿脣,“他不會知道的,反正我也沒多久好活了。”我說:“等我傷好了,我就離開南疆,到時候走到哪埋在哪,也挺好的。”
“我說你這人能不能往好處想想。”想要楊傑幫忙,我自然要告訴他我真實的身體情況。可是每次提到這個,他都很難過。作爲一名醫生,他的心,不夠“狠”。我想,這也是他爲什麼幾次拒絕了大醫院的邀請,還有那高額的報酬。
車子在熟悉的路上行駛,我看着兩側的風景,想着這也許是我這輩子最後一次看南疆的景色了,不禁貪心的想要多看幾眼。
心裡,也難掩那種失落。
一個星期後,我的傷口已經癒合,雖然還沒有痊癒,但我堅持要走。我怕留下來夜長夢多。
我沒有選擇飛機,而是選擇了火車,車票是用楊傑的身份證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