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悅已經有三個多月沒有進去錦瑟了,再站在那錦瑟的大門口實在是說不清楚自己心裡面什麼感受。幾個月前她還想着自己大概是在錦瑟乾死一輩子了,卻沒想到短短的一個月,什麼都變了。
沈澈突然之間就出現在她的身邊,有點兒像童話裡面拯救灰姑娘的王子一樣,來得無影無蹤,她也怕他哪一天走得無影無蹤。
正走神,沈澈已經停好車走上前了,她回頭看了他一眼,夜色下男人的側臉有些冷硬。
杜悅覺得自己的心口好像被什麼抽了一下一樣,她連忙收回視線,“我們快進去吧。”
莊文希這個路人甲,她也不知道爲什麼自己和她的孽緣會這麼的深重。
杜悅是在吧檯上找到莊文希的,她已經喝醉了,她還沒有走前就聞到了很大的一股酒氣。
已經有三四個月的時間沒有聞過這麼大的一股酒氣了,杜悅有些恍惚,皺着眉過去拍了拍莊文希的肩膀:“莊小姐?”
“杜小姐你來了!莊小姐喝了不少酒,已經醉了。”
說話的大概就是剛纔接電話的男人,杜悅擡眼看了一下,視線落在莊文希身前的空酒杯,擡手揉了揉太陽穴:“謝謝你了,多少錢?”
男人連忙搖頭:“莊小姐已經付了!”
“……”感情還有人喝醉了之後記着付賬的?
莊文希比她矮小,但是杜悅不認爲自己能抱她出去,回頭看了看沈澈,不到半秒就做出最有利的選擇了:“那個,能麻煩你幫我抱她出去嗎?”
男人擡頭看着她身後的沈澈,似乎很奇怪,杜悅將莊文希的包包拿上,眼睛都不眨一下:“他是我帶出來的司機,看着壯,力氣還不如我大。”
“……”
這蹩腳的理由!
既然客人提出了這樣的要求,那男人最後斷然是不可能拒絕的,他從吧檯走出來從杜悅的手上接過的莊文希,一彎腰就將莊文希抱了起來。
站穩之後似乎還看了一眼沈澈,沈澈卻一眼都沒看他,雙手插在口袋裡面,一身黑色的裝束清冷的很。
杜悅走在前面帶路,沈澈走在最後面。
莊希文被塞在了後座,杜悅謝過人之後才鑽進去問莊文希的住址。
可是莊文希醉得分不清東南西北,她問東她答西,根本就靠不到一起。
“莊小姐,你住哪兒?”
“杜小姐?杜小姐,哈哈,你真好,真是羨慕你!”
杜悅咬了咬牙,不死心又問了一句:“莊小姐,你住哪兒?我送你回去!”
“住哪兒?”
她終於聽到莊文希踩到她的點了,杜悅有種熱淚盈眶的感覺,可是下一秒她就覺得自己到底還是太單純了。
“哪兒?哪兒都沒有你好啊,沈澈啊,沈澈啊,多麼好的一個男人啊!”
“……”
杜悅感受到沈澈的視線,連忙舉手表示無辜:“不關我事!”怎麼覺得這關係好像弄得有點兒混,此時此刻道歉的人不應該是她啊!
莊希文好幾次的答不對題之後,杜悅已經完全放棄了和她再繼續溝通對方住哪兒這個問題了,她直接就讓沈澈開到附近的酒店,把人扔下她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沈澈真的找了個最近的酒店,不到五分鐘就到了,杜悅還是沒有讓沈澈動手,自己扶着那搖搖晃晃的莊希文,讓沈澈在車裡面等就好了。
她廢了吃奶的勁兒纔將莊希文拽到酒店大堂,站臺的兩個前臺小姐立刻就上前幫忙,杜悅用莊希文的身份證開了房之後,讓其中一個前臺小姐幫忙把莊希文擡進去了房間。
一路上莊希文不斷地說着胡話,杜悅頗爲無奈。
“我跟你說,杜小姐,我真的很羨慕你,你不知道吧。”
杜悅謝謝完幫忙的前臺小姐,沒成想一回頭就聽到莊希文這亂七八糟的話。
此刻的莊希文躺在牀上,一點兒姿態都沒有,高跟鞋掉了一隻,也不知道去了哪兒,杜悅將她腳上的另外一隻高跟鞋也脫掉,起身等酒店客服送醒酒湯上來。
“你不知道吧杜悅,你真的不知道哦哦!”
莊希文突然之間坐了起來,撐着那牀醉醺醺地看着坐在沙發上的杜悅。
杜悅覺得頭大,怕她從牀上翻下去,只好跑過去拉着她往牀裡面拖:“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求您了,別再折騰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當這麼一個好人,她完全可以在接到她的電話之後裝作沒接到,然後繼續睡覺就好了。
可是就是這麼作孽,她做不到這麼狠心。
門鈴響了起來,客服送來了醒酒湯,她接過來說了聲謝謝,打算灌莊希文喝完她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來,喝口醒酒湯,不然你明天起來一定得難受。”
莊希文看着她,那杯子都遞到她嘴邊了,可是她就是不張嘴,看着她半響,然後推開了她的手,自己挪到了一邊。
“我跟你說哦,四年前爲了沈太太可是大費周章啊,後來他太太出事了,四年了沒一個女的能近他身,我們都以爲他還惦記着他死去的沈太太呢,誰成想,一眨眼,杜悅你就成了他枕邊人了!”
杜悅臉色一冷,看着眼前這個不知道是真的醉了的還是假醉的莊希文,直接將手上醒酒湯往一旁一放,冷冷地看着她:“你什麼意思,莊小姐?!”
似乎被她嚇到了,莊希文身體縮了縮,看着杜悅的眼眸明顯是朦朧一片。
“你好凶哦!你這麼兇!是不是我說對了,你不知道,都不知道是不是?”
“莊小姐!”
“啊,你爲什麼要這麼兇我!哼,你這麼兇我,我纔不會告訴你閔氏就是沈太太的呢!”
“……”
無論莊文希現在是真的醉了還是沒有醉,杜悅覺得自己都已經無法再這樣呆下去了。
她看了一樣莊希文,最後什麼都沒有說,直接就轉身離開。
身後還隱隱傳來莊希文的叫聲:“爲什麼!你們爲什麼要這樣對我!爲什麼!”
她擡手揉着太陽穴,有些後悔今天晚上出來了。
她走得有些快,到了最後甚至跑了起來,似乎生怕身後的莊希文會追上來一樣。
酒店那亮堂的燈光下,卡宴的車身泛着淡淡的光,她一步一步地走過去,隔着那擋風玻璃和沈澈對視。
她沒有辦法否認自己被莊希文的話影響了。
這幾天杜悅總是在做夢,很奇怪的夢,夢裡全都是她不認識的人。很多時候都夢到在一個森林裡面,有個男人在她的面前不斷地往前走往前走,她在身後怎麼無論怎麼追,她都沒有辦法追上去,沒有辦法看清楚那個男人的臉。
這已經是第六天了,連續六天的時間都做着各種各樣的夢。
杜悅睜着眼,沒有動,沈澈在她的身側,之前的每一晚她驚醒他也會跟着醒來。
連續五天下來,她很明顯看到他的精神有些不好。
她忍不住轉了轉眼眸,在那漆黑的夜色中看着身側的男人,很多時候她總是在想沈澈到底圖她什麼,爲什麼兩個人能夠這麼平穩地走到今天。
她一直都不懂,也也沒有辦法去懂,直到最近,那些凌亂的夢境,那個總是看不到正臉的男人的出現。
她開始隱隱地知道了什麼,莊文希的話,還有那些夢境,她覺得自己好像捉住了什麼,可視化每一次她伸手正準備捉住些什麼的時候,所有的一切都會散掉,她還是那樣迷迷糊糊的什麼都得不到。
“又做夢了?”
沈澈突然睜開眼睛,兩個人面對面地躺着,他一雙黑眸睜開直直地就望入她的眼眸裡面去。
不知道爲什麼,杜悅不敢一直看下去,只能轉了轉眼珠,整個人都轉了一圈,將自己的視線轉了開去。
“嗯。”
房間裡面很安靜,只有他伸手捏着她手心的動作,以及兩個人交錯的呼吸聲。
許久,杜悅才幽幽開口:“沈澈,你是不是認識我?”
她側着臉,剛纔轉開的視線又轉了回去,就好像下定了決心要知道答案一樣。
捏着她手心的手指突然停止了動作,她直直地看着他,不允許他有半分的後退。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房間裡面才響起來那沉鬱的男聲:“嗯。”
嗯。
就那麼一個音節,不知道爲什麼,她卻發現自己的眼眶在發燙,開口的聲音都有些喑啞:“我是你的誰?”
他動了動,突然伸手將她抱進胸口,纔開口:“妻子。”
杜悅渾身一僵,她想過了各種各樣的可能性,這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的。
怪不得,怪不得他對她的過去一點兒都不在乎;怪不得他對她那時候手足無措的解釋那樣的鎮定。
怪不得,怪不得。
可是爲什麼呢,爲什麼三年了,三年都沒有來找過她?!
她閉了閉眼,發現自己眼角居然溼了,沿着臉那淚水直接落在鎖骨處,瓦涼瓦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