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磊輕笑，輕輕哼唱着：“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一座不夜城。華燈起，車聲響，歌舞昇平……”
李成敏笑容滿面，等他停下來：“這首歌很有意思，你寫的？”
“這首歌是70年前寫的歌，叫《夜上海》，就是形容這座城市夜晚的繁華與美麗。”
楊磊試着將中文歌詞翻譯成英文，雖然差了點味道，但勉強還能說得過去。
李成敏一直在點頭：“後面還有嗎？”
楊磊拿出手機，上網找到《夜上海》的原聲，調小音量，放給她聽。
“後面歌詞說的是，只見她，笑臉迎，誰知她內心苦悶，夜生活，都爲了，衣食住行。”
聽見楊磊的英文翻譯，李成敏的笑容逐漸消失，變得有些感慨。
她嘆氣，將“都是爲了生活”這句話，低聲重複了好幾遍。
楊磊懂了，她應該是感同身受，想起自己在娛樂圈打拼的經歷。
那些辛苦拼命工作，元旦節假日都不休息的人，誰不是爲了生活啊？
“來，乾杯，酒不醉人，人自醉。”
“這也是《夜上海》裡面的歌詞嗎？”
“當然，還有一句，什麼時候如夢初醒，就代表大家成熟了。”
“華夏的文化真有意思。”
“有興趣你可以多多學習。”
兩人喝下酒，聊到最近的生活，事業，都非常感興趣。
不過，兩人差不多是截然不同的世界。
李成敏在歐洲和韓國兩頭跑，拍雜誌封面，給韓國企業當開業禮賓，表演沒有多少觀衆看的英國舞臺劇，還在韓國拍了一個垃圾情景喜劇電視劇，用混日子這個詞來形容她，一點都不誇張。
楊磊就快樂多了，日子過得相當精彩，不必贅述。
最後說到這次來華夏，她與她的父親李勝奎。
“高麗亞那”是個李姓的家族式樂團，表演韓國音樂爲主，李勝奎是樂團負責人，他和親弟弟，親妹妹，三人都在這個樂團裡。
1988年的漢城奧運會主題曲《手拉手》，堪稱是奧運史上傳唱最廣的奧運會歌，就是這個組合唱的。
從那時候開始，李家就開始將音樂向海外發展，他們三個家庭有六個兒子和兩個女兒，最有唱歌天賦的三個人也加入到樂團中。
但不包括李成敏。
楊磊很好奇：“你家族的音樂天賦和條件那麼好，爲什麼沒有選擇唱歌這條路？”
李成敏笑了笑：“不是所有人都擁有一副好嗓子，我比其他人差遠了。”
“韓國出道的歌手也不容易，但你們家在韓國娛樂圈的影響力，應該很大吧？”
“父親他們常年在海外表演，發誓不成名絕對不回韓國，所以我們很少在韓國，也只能有點在外的名聲了。”
“……”
楊磊這就無話可說了。
看樣子，Flag立的太大，想回去都沒臉回去，感覺像是在海外漂泊一樣。
怎麼辦啊，海外音樂市場也很難闖蕩，更何況是小衆的韓國樂團，他們哪懂什麼堅持，還不是全靠死撐？
這下可好，年輕時在家鄉出名，不趁機打出一片天地，卻憋着一股勁兒在外面闖蕩，結果幾十年後，兩頭都沒拿到實打實的好處，連李成敏在韓國娛樂圈奮鬥，都沒人罩。
楊磊問：“你既然在韓國發展不順，有沒有想過來華夏發展？”
李成敏有點爲難：“我父親應該不會同意的，他是最古板的韓國人。”
“哪有什麼古板，人都是會變的。好多大藝術家，到了晚年照樣晚節不保，章口就萊，靈堂賣片什麼的。爲生活所迫，很多人都會改變觀點。”
“不懂你在說什麼。”
“不懂就對了，來吧，跟我簽約，至少我能給你一個稍稍富足的物質生活環境。”
李成敏掩嘴輕笑，不同意，也不拒絕，就這樣深深地看着楊磊，視線和他糾纏不清，用剛剛學會的《夜上海》小調，對他輕輕哼着。
楊磊很享受這種分爲，她真是一個很迷人的女生，很會調動氣氛，撩人心絃。
兩人吃過晚餐，就在外灘散步。
上滬最美的夜景，應該就是這裡了。
楊磊擔當翻譯，將一些舊上海的故事講出來，真的挖空肚皮，錯誤的英文語法一大把，但李成敏都能接受，並不在意他的口誤。
兩人走着，路邊有個賣氫氣球的的商販在吆喝。
有個牽着孩子的父親在前面走，小女生大概五六歲，特別想要氫氣球。
氫氣球非常貴，在上滬的江灘，要20塊錢一個，一般人都不會買。
李成敏似乎對喜羊羊和灰太狼的頭像特別感興趣，有點想買一個。
楊磊很爽快地掏出錢，果然，李成敏拿了一個最傻的懶洋洋，腦袋頂一坨shi的那個逗比。
“爸爸，我要買美羊羊~~”
“買什麼氣球，這裡面全是氫氣，會爆炸的。”
“氣球根本就不會爆炸，爸爸騙人，我就要~~”
小女孩撒嬌，年輕爸爸實在不想買，可女兒看到李成敏手裡拿着懶羊羊，更加傷心，哇的一下哭起來。
李成敏好奇問怎麼了。
楊磊就把對話翻譯過來，氫氣這個單詞他還沒想起來，但Boom還是說的出來，李成敏這點常識還是有的，雖然不太清楚氣球裡是氫氣還是氦氣，但總歸是懂氫氣比空氣輕。
楊磊大概猜到李成敏要幹什麼了，電視劇裡不都這麼演的嗎？
果然，她正準備蹲下去，把氫氣球送給小女孩。
沒想到年輕爸爸大聲說：“行，我給你買一個！”
賣氫氣球的商販收錢，交給他一個氫氣球，順便把繩子解開，小女孩立刻擦掉眼淚，歡天喜地的伸手去要，蹦蹦跳跳。
爸爸沒有把氣球給女兒，而是蹲下來，隨便捆在自己腳上，踩住，然後用力吸一口煙，用紅彤彤的菸頭戳上去。
嘭！
氫氣球果然爆炸了，嚇得李成敏縮起身體，躲在楊磊肩後。
一片殘破的氣球皮膚落在地上，正好落在小女孩的腳邊。
爸爸認真說：“看到沒，不要質疑爸爸的話，氣球真的會爆炸。”
小女孩傻眼了！
四周全都傻眼了！
賣氣球的大叔目瞪口呆！
哇~~~
小女孩看着破滅的氣球，再次大哭。
楊磊心中巨震，這父親也太牛逼了吧？這尼瑪比鋼鐵直男還要直，簡直就是鋼鐵巨爸！
“他說什麼？”
“他說氣球真的會爆炸，他竟然只爲了證明這一點……”
楊磊看到傷心欲絕的小女孩，都看不下去了。
李成敏咬着下脣，大步走到氣球商販身邊，將他所有的氣球都要過來，然後指了指楊磊。
楊磊連忙拿出錢包：“多少錢，我全要了。”
李成敏走過去，蹲在哭泣的小女孩面前，將幾十個氣球全都交給她。
雖然語言不通，她都不說話，但她漂亮的笑容還是很有感染力的，將捆綁氣球的鬆緊帶纏繞在小女孩的手腕上，示意她握緊，順便幫她擦掉眼角的淚水。
小女孩終於笑起來，看到這個漂亮的小姐姐，喃喃說：“謝謝。”
四周都是讚歎聲，年輕的爸爸也受到不少批評，他還在嘴犟，最後被人責怪的只能低頭，感謝楊磊後，牽着小女孩離開。
“送給你。”
楊磊拿着最後一個氣球，叫到李成敏的手裡。
她莞爾一笑：“謝謝。”
楊磊道：“有些人其實心眼並不壞，只是他不會表達，有時候很極端。”
李成敏拿着氣球，在他身邊走着，喃喃道：“我理解，因爲我爸爸也是這樣的人，他就和這個年輕父親一樣，會粗暴地戳破所有的夢，給我看到血淋淋的現實，殘酷的社會。而他從來不知道，我僅僅只需要一個簡單的夢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