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威到晚上九點過纔回到慕宅。
“莫公子情況很不樂觀麼?怎麼現在纔回來?”慕昰睨了眼大步跨進來的龍威,面色慵懶,但眉頭威嚴的微鎖着。
“醫生說莫公子是突然的情緒激動膨脹到自身難以消化導致的吐血不止,經過搶救已經基本穩定下來,沒有大礙。只是現在昏迷當中。”龍威雙手放在腹部,垂着頭公式化的報備。
慕昰抿着脣,又看了眼龍威,沒出聲。
龍威沉默了會兒,說,“我本來在一個小時前確認莫公子無恙便從醫院離開打算回慕宅跟你彙報,但在半道突感身體不適,恰巧當下所在的位置離張醫生的住處比較近,於是去了張醫生那兒,讓張醫生給我瞧了瞧,這纔回來晚了。”
“身體不適?”慕昰左眼眼角挑高,斜覷龍威,“怎麼回事?”
龍威跟着慕昰幾十年,身體素質那是槓槓的,跟他一樣也是五六十了,傷風感冒都很少見。
“許是上了年紀……”
龍威嗓音低了低,頗有點滄桑和感慨,“不過老爺放心,張醫生說了,我只是小問題,吃點藥就沒事了。”
“上了年紀”這幾個字,對慕昰現在來說,也是十分的惆悵,每每想到自己將入暮年,心下亦是唏噓低落。
慕昰沉默了數秒,暗自嘆了口氣,看着龍威道,“沒事就好。既然不舒服,就早些休息吧。”
龍威擡了下眼皮,遞給慕昰一記欲言又止的眼神。
慕昰看到,眼廓微縮,“怎麼?還有事?”
“……張醫生也來了,在門口候着。”龍威難得的有幾分吞吐。
慕昰皺眉,納罕的盯着龍威,“張醫生?”
龍威默不作聲的點點頭,臉上表情微妙。
慕昰眯眼,出口的聲音一下沉了好幾度,“讓他進來!”
……
“你再說一遍!”
約十分鐘後,客廳響起慕昰沉鶩到極致的威懾嗓音。
張醫生瑟瑟發抖的站在慕昰面前,臉白得不見一絲血色,額角的冷汗狂灑,就差沒直接跪到慕昰跟前,“老,老爺,是,是少爺拿我的家人威脅我,我擔心我家人的安危,所以才,才,纔在您帶我去封園給喬小姐檢查的時候說了謊。其實喬小姐當時根本不是懷孕一個多月,而是兩個多月……”
“張直,你知道撒謊,挑撥我和阿窨的關係是什麼後果麼?”慕昰陰鷙盯着張直,臉色是讓人不敢直視的難看。
“老爺,我哪有那麼大的膽子敢挑撥您和少爺的關係,我方纔說的句句屬實。”
張直冷汗掉個不停,語帶哭腔道,“我雖然不知道少爺爲何讓我那麼做,但我當時,當時的的確確是沒有辦法了。我的家人,我的家人都在少爺手裡,我,我不敢不聽少爺的吩咐……”
“那你就敢欺瞞我?!”
慕昰直直盯着張直,雙眼裡迸射而出的冷箭都能把張直給絞殺了。
張直嚇得,噗通一下就跪在了慕昰面前,不停的拿腦門撞地板,整個人抖得不像樣。
當了慕昰這麼多年家庭醫生,他自然知道慕昰最恨的就是有人挑戰蔑視他的權威。
那時他保護家人心切,除了屈服於慕卿窨別無他法,但那之後的每一天,他都活在水深火熱中,生怕哪一天慕昰就知道了……
如果讓慕昰知道他背叛他,他想都不敢想迎接他的後果有多可怕。
慕昰拿一雙陰森的雙眼掃射張直,心頭的憤怒恨惱不斷膨脹,就快逼到嗓子眼了。
而這股憤怒恨惱更多的卻不是針對張直,而是慕卿窨!
他還是小瞧了他這個兒子的城府和心機,威脅人都威脅到他的人頭上了。
並且還聯合他的人,給他唱了一出雙簧!
他真把他老子當成不會發怒的病貓了?!
好啊,真是好得很!
“張直……”
“老爺。”
在慕昰快要剋制不住錘沙發時,站在他身後的龍威適合開了口。
“幹什麼?”慕昰咬牙,沉怒道。
龍威從沙發背後繞到慕昰身前,垂着雙眼掃過還在不停磕頭求饒的張直,沉着說,“我看張醫生最近這段時間過得也很煎熬,整個人蕭索了不少,一下像老了十幾歲,想必是因爲心下覺得對不住老爺的信任,慚愧度日所致。”
龍威這話不虛,張直確實蒼老了不少,但不是因爲覺得對不起慕昰,純碎是怕的。
慕昰冷哼,“所以呢?”
“所以張醫生不堪被愧疚折磨,纔在我去找他看病時對我坦了白。張醫生當您的私人醫生這麼多年,向來盡職盡責,從未有過懈怠。若說做得不當的地方,也就這一回,而且……還是有原因的。”
龍威語氣慢條斯理的,以一副中立者實事求是的狀態循序着說,“張醫生說到底只是一介醫生,遇到‘特別’的事,六神無主之下做出錯誤的選擇也是能理解的。更何況事關最在意最親近的家人,就更難免病急亂投醫。”
“老爺,看在張醫生照料您的身體這麼多年,又是情有可原的份上,再給他一個機會吧。”
聽話,張直暫停磕頭的動作,擡眼感激的看了眼龍威,然後繼續磕着頭道,“老爺,我是一時糊塗,知道錯了,我錯得離譜,求您再給我一次機會。我跟您保證,絕對不會有下一次!絕對不會!”
慕昰眯緊眸盯着張直,聽完龍威的一番話,他一張臉並未有絲毫緩轉,兩片脣反而越是抿直了,也不知道究竟聽進去沒有。
龍威懂得適得其反的道理,慕昰不開口,他也就不再說話。
之後的幾分鐘,客廳裡除了張直顫抖的求饒聲,再無其他聲音。
就在張直以爲自己在劫難逃死定了的時候,慕昰陰沉沉的嗓音飄了過來,“我最後問你一次,你務必掂量好你和你家人的分量,仔細想好了再回答”
張直登時被唬得呼吸聲都沒了,一張臉青得像個死人,瞪圓了眼看着慕昰。
“你確定那個女人當時懷孕是兩個多月,而是一個多月?”慕昰道。
張直額角掛着的汗,猛地滑下一大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