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聶相思和戰廷深,便打算收養霍勵遠。
別墅花園。
聶相思端着水果過來時,勵遠如同過去一個月般,如孤木站在草坪上。
聶相思看着霍勵遠小小的背影,喉嚨泛起陣陣澀苦。
微微吸了口氣,聶相思走了過去,站在勵遠身側,垂着酸澀的眼睛看他,“勵遠,吃點水果吧。”
霍勵遠看了眼聶相思,什麼都沒說,轉身就走。
“勵遠。”
聶相思含脣,跟上,“勵遠,你去哪兒?”
霍勵遠依舊沉默不語,大步往前走。
“對不起。”聶相思哽咽,大聲道。
霍勵遠向前邁的步伐倏地停下。
聶相思深呼吸,趕緊上前,走到霍勵遠面前,蹲下,伸手輕輕拉住他攥緊的拳頭,紅着眼看他,“勵遠,你怨聶阿姨,恨聶阿姨,聶阿姨都能理解。是聶阿姨對不起你。”
關於于敏的死因,聶相思並未隱瞞霍勵遠。
勵遠冷靜盯着聶相思,兩片薄薄的脣,抿得很緊。
“你難過,傷心,憤怒都可以對聶阿姨發泄。就是別,憋着。你這樣,我心疼。“聶相思皺緊眉,臉有些白。
勵遠眼角四周慢慢滲出一圈一圈的紅,一張嘴抿得更緊了些。
聶相思放下手裡的果盤,握住他另一隻手,“我明白現在說什麼都不會讓你好受點。聶阿姨只能跟你保證,以後無論發生什麼,聶阿姨都會陪在你身邊,絕不會讓你一個人。”
同樣是年幼失去雙親,無依無靠。
沒有誰比聶相思更清楚勵遠現在的感受。
失去最親的親人,一夕之間成爲人們眼中可憐的孤兒。
那種孤獨,無助和彷徨,除非親身經歷,否則根本無法體會那種慌怕到骨子裡的深刻感覺。
“勵遠,我和你戰叔叔,時勤和時聿,都是你的親人。我們是一家人。”聶相思真誠看着勵遠的眼睛,緩緩道。
“你們是一家人,我不是。”霍勵遠沒有掙出被聶相思握着的手,雙瞳一如既往的冷靜,盯着聶相思道,”我沒有親人了。“
“不。”聶相思握緊勵遠的雙手,眼淚堪堪欲落,“勵遠,在聶阿姨心裡,你已經是我的兒子,跟時勤時聿一樣。也許聶阿姨這麼說,你會覺得聶阿姨在哄你,你給聶阿姨一個機會,聶阿姨證明給你看好不好?”
霍勵遠看着聶相思滑到臉腮的晶瑩淚珠,看着她歉疚皺緊的眉,和眼眸裡慌亂閃動的急迫,冷漠的小臉輕繃了繃,“聶阿姨,你不用這樣。我知道我媽是爲了救你,而不是你害死了她。你沒有逼我媽救你,我媽是心甘情願的。既然這樣,我也沒道理怪你恨你。聶阿姨也不用自責內疚,這一切都是我媽甘願做的。”
話到這兒,霍勵遠停了停,說,“聶阿姨,我在你們家待得太久了,你送我走吧。”
聶相思一震,搖頭,“這裡是你的家,你,你要我送你去哪兒?”
霍勵遠看着聶相思眼角的淚珠一顆一顆的往下滾,小嘴抿緊,“我可以去福利院。”
“勵遠……”
聶相思緊握着霍勵遠的手,聲音沙啞到極點,“我不會送你去福利院的,絕不會。你是我的孩子,就該在我身邊長大,哪兒也不許去。”
霍勵遠睫毛垂了垂,幾秒後,他掀起眼睫,定定看着聶相思,“我可以留下來。但是我有條件。”
“好,我答應你。你說什麼我都答應。”聶相思想也沒想,用力點頭。
見狀,霍勵遠雙眼輕閃了閃。
……
夜裡十一點過,勵遠時勤時聿都已經休息。
主臥玻璃牆的窗簾還沒拉上,聶相思披着單衣站在落地窗前,怔怔盯着窗外。
一雙眼,慢慢聚起紅光。
溫暖從後貼近,身體和着雙臂被從後輕擁住。
聶相思卷密的睫毛輕然顫了下,紅着眼從玻璃船上看擁着她的男人。
“該睡了。”戰廷深垂眸,溫柔看着聶相思白皙的側臉,低聲說。
“嗯。”聶相思勉力扯扯嘴角。
戰廷深抿脣,一條長臂往下滑,勾住聶相思的腿彎,將她打橫抱起,朝大牀邊走。
身體陷入柔軟的大牀,聶相思輕轉了身,半邊臉貼着枕頭,雙瞳卻依舊睜得大大的。
戰廷深雙臂撐在牀上,黑眸深沉盯着聶相思的後背看了片刻,方上牀,側躺在聶相思身邊。拿過薄被覆蓋在兩人身上。
“勵遠答應了。”聶相思聲音喑啞。
戰廷深輕眯眸,伸臂勾過聶相思,下巴抵在她的頭頂,“嗯。我明天就讓長洋着手辦。”
聶相思轉身,雙手抱住他的腰,臉深深埋進他的胸膛。
戰廷深低頭,目光靜沉,望着縮進他懷裡的小腦袋。
“你說,於姐她是怎麼教出勵遠這麼好這麼……讓人心疼的孩子?”聶相思嗓音發抖。
戰廷深一手摟緊聶相思的腰,一手輕撫聶相思的頭,“勵遠長大後,一定會成大器。”
“可是,於姐看不到了。”
聶相思閉緊雙眼,“我到現在都不明白,於姐爲什麼那麼做?”
她跟于敏認識不過一月餘,不可否認她們是朋友,但她並不覺得她們的關係已經要好到可以讓她不顧生命救她的地步。
而且,還是在她有勵遠的前提下。
戰廷深撫了撫聶相思的長髮,眼眸裡的情緒不甚分明。
據他了解。
于敏在兩個月前確診胃癌晚期……
當然,他並未有因此而懷疑于敏大義相救的初衷,只是她患病是事實。
她之所以辭去星尚雜誌的工作,也是打算回老家大哥那兒休養身體。
只是休養,而不是積極醫治。
他想,于敏大概是想把積蓄留給勵遠。
“你知道麼?勵遠答應我們收養他的條件,竟是要我忘掉於姐的死,不再因此而愧疚難過。他說只有這樣,他留下來纔不會覺得是因爲我的憐憫和同情,或是愧疚出於補償的心情而不自在和感到沉重。他說如果我面對他時,總是小心翼翼帶着愧疚和討好,他對這裡,也不會產生家的感覺。相反的,我的自責和歉意會成爲他的牢籠和枷鎖。如果是這樣,他寧願我們送他去福利院。“
聶相思澀聲道。
一個**歲的孩子說出這樣一番話,讓人意外和震動的同時,更多的是感嘆和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