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一下,完全不能理解剛剛的話題跟樓下那個男人究竟有什麼關係,我支吾着不說話,其實是想着要用怎麼樣的回答來敷衍他,可是方祈洺卻意料之外地很快放棄了追問,他擡起我一隻腳,說:“好了。”
然後便不說話默默給我擦腳,隔着毛巾我能感覺到從他手裡傳來的比我有點低的溫度,他厚實的手掌一邊給我捏腳,手掌用力卻不會叫我覺得痛,我笑了一下,說:“沒想到你對捏腳也挺在行。”
方祈洺低着頭我只能看到他抿緊的脣線,他說:“只要你覺得舒服好了。”
我一愣,沒想到方祈洺現在竟會變得這麼無趣,連個玩笑都不陪我。
隨後方祈洺便跟我道了晚安,端着已經冷掉的洗腳水出去了。
而我的心情也如同冷掉的熱水一般忽然沒了熱度,我平躺在寬大的大牀上,目光空洞地盯着天花板,連牀頭櫃上的手機連續響了好幾下都沒有注意到。
隨後我就和這條“大魚”開始了交往,在真正開始接觸後我才知道這條大魚有個跟他外號很配的真名——陸俞。
同事們對我結束了這朵永久的單身花既是驚訝又是不解,我倒是無所謂,別人怎麼想是他們的事情,我比較在意的是我的同居人是怎麼個想法。
但是極其叫我失望的是,我的同居人竟然完全沒有反應,甚至在幾天後開始了夜不歸宿,他跟我解釋是因爲公司有事,這點我瞭解,方祈洺現在只是方氏的一名普通員工,他也只能像我們這些小蝦米一般遭受那個叫做方源梓的傢伙的蹂躪,我曾笑着跟他開玩笑說:“比起別人叫你加班還是你叫別人加班好吧?看吧,還是當老闆的感覺爽對吧?”
可是他一如既往地直接略過了我的玩笑,只囑咐我晚上好好吃飯,別偷懶。
方祈洺儘管忙成這樣還是沒有忘記他的使命,除了當天晚上叫我自己解決之外,第二天就找了一個五星級酒店廚師來專門料理我的三餐,只是那個廚師做的菜是好看,但是不實在,我說出來那種究竟是什麼感覺,明明味道和香味都是我中意的,方祈洺也一定把我的口味清楚地傳達給了那位廚師,可是我就是沒有辦法像之前那樣胃口大開。
這樣的最終結果就是我成功的再次犯了胃病,當我疼得在牀上哀嚎的時候,手忙腳亂的廚師只好打電話叫了方祈洺回來,二十分鐘後方祈洺就回來了,我一邊丟了個鄙視的眼神給他一邊恨恨地想我打電話叫你回來就不理我,一個廚子打了個電話就飛奔回來了。
方祈洺很快搞清楚狀況,隨後叫已經被嚇呆的廚師回去,然後挽了襯衣袖子,給我熬上小米粥,然後倒了熱水拿出胃藥給我。
我發現胃藥是我常吃的那個牌子,明明是我自己的家我卻不知道家裡有這個藥的存貨。
疼痛緩解後方祈洺餵我吃了小米粥,燈光明亮的房間裡,我清楚地看到他眼底深深的黑眼圈,他給我吹涼粥的時候我就在看他,兩人都沒有說話,但是氣氛還不錯。
等我睡下他回去公司,我在牀上半睡不醒的時候我才忽然想起來剛剛的場面似曾相識,只是那個時候的我冷笑地問了他一句“粥裡有沒有毒”就讓他氣憤地摔門而去。
半個月後我終於知道他在搞什麼名堂了,方氏舉行年中大會,所有公司管理層都要出席,場面氣派雄偉,連我和同事都不自覺地驚訝張大了嘴。
在晚會正式開始之前我在別人口中得知這些都是方祈洺一手策劃的,可是當別人在感嘆這個場面多麼宏偉的時候我卻在心裡畫了個圈圈詛咒那個時刻跟在方源梓身後的何易,是的,那個看起來很強大的人就是方氏真正的掌權人。
但是這個掌權人卻淡薄功利得叫人豎大拇指,盡心盡職這麼多年其實也只是個部門經理,真正拿到手的工資和我們這些人差不多。
我猜是粗心的方源梓根本沒有注意到他把一個部門經理當做軍師來用,卻沒有給夠人家足夠的報酬,但是可喜可賀的是,人家何易根本沒有把金錢看在眼裡,雖然拿着和自己工作很不相稱的工資,卻依舊把工作做得完美無懈可擊。
在公司裡,我和方祈洺的關係是秘密,雖然我曾作爲空降部隊進入公司,但是我聽到外界聽到的傳聞是我其實是*,後臺殷實,又有人說我其實就是個有錢無腦的富二代,家裡老一輩和前方氏總裁關係很好,流言飛起的同時,版本也變得各不一樣,但是其中卻沒有一個是提到方祈洺的,我把這件事跟方祈洺說了後,方祈洺只是告訴我不要在公司裡暴露我們倆的關係,我當時撇撇嘴想我和你能什麼關係,但是細想一下其實我們已經到同居這個親密的地步了。
有方祈洺的警告在先,所以當他們三人以萬衆矚目的方式登場的時候,我也只能甘心做個捧場的觀衆,我的眼睛始終盯着方祈洺,在等着他什麼時候轉頭過來看我,但是令我無比失望的是,他始終沒有看我,在發言過後也沒有朝我走來,而是走向了別的人。
這讓我全身不舒服起來,索性不理他,但是目光又不由自主地往他那邊去,我看到他姿態得體地和別人交談,聲音不大但是悅耳動聽,漂亮的嘴脣裡還會說出恰當的玩笑來博得美人一笑。
方祈洺的前半生或許不完美,但是他用他在後期學會的禮儀和玩笑完美地包裹了他本性中的棱角,使其變得光滑而圓潤,就是這樣的他,纔會在外界大放光彩,我之前在雜誌上看過一篇關於他的報道,其中滿是溢美之詞,簡直把他誇到天上去,可憐那個掛名的方氏總裁,在全篇裡變成了一個不停被對比的某人。
甚至現在有傳言說方老爺子又生起了把大兒子換掉的念頭,到底老爺子實在,誰有能力就喜歡誰。在他眼裡兩個活生生的人命,都比不上他的公司。
那邊一對才子佳人已經聊了很久,旁邊的八卦狗仔更是舉着相機得到了一手好新聞,我都能想象到明天同事遞給我的八卦報紙上一定會有這兩人的漂亮身影。
那邊的光芒實在太過刺眼,我實在無聊,於是走到陽臺外吹吹風。
只是我沒想到的是,我走到哪裡都是個電燈泡,剛推開陽臺門,一陣陣嬌聲嗲語便竄進耳朵,差點酥麻我全身,我抖抖身上的雞皮疙瘩,正準備悄聲退出,卻在這時聽到了另外一個熟悉的聲音:“都說了沒空了,還是纏着我。”
嘴上在拒絕,其實只是在小聲抱怨,心裡樂意得不得了了呢。
我慘淡地勾了勾脣角,剛剛打電話跟我說今天有啥事來着?怎麼一瞬間就到這兒了?難不成魚除了會游泳還能飛不成?
我停住了退出的腳步,毫不客氣地拉開了白色窗簾,看到驚慌失措的兩人臉上滿是不好意思地說:“哎呀,真是抱歉,我都不知道有人在這裡‘辦事’,只是……”我頓了頓,上下掃了那衣衫不整的兩人,說:“這裡有點不方便吧?”
然後我便聽到我身後響起此起彼伏的快門聲,於是陸家有名的大公子,順利搶掉了方祈洺的風頭。
隨後我便以一個自認爲很帥的姿勢迅速退場,但是意料之外地在地下停車場遇到了方祈洺。
我擦了擦眼角,說:“你怎麼在這兒?”
方祈洺靠在車子上,看着我說:“有個人搞砸了我的晚會,所以我得把那個人抓回去才成。”
“哦,是這樣啊,”我隨便指了個方向說:“剛剛我看到那個人往那個方向跑過去了,你趕緊去追吧,不然追不上了。”
“好啊,”方祈洺打開車門,拉着我的手坐進去,“那我們得趕緊了。”
“你追你的人,關我什麼事?”
方祈洺笑着關上車門,踩下油門:“我得有個證人才行,不然要是警方不信我的話那該怎麼辦?”
我別過頭,“都說了,不關我的事。”
之後我只聽到的是方祈洺低沉好聽的笑聲。
後來我才知道那天方祈洺準備在晚會的最後宣佈成立了自己的公司,之後退出方氏,但是被我攪沒了,但是好在我被我攪沒了,要不然他哪來的精力去給我應付那個一心想要報復我的陸家大公子呢?
後來我在相親場上遇到了各式奇葩,像陸俞這樣還算是比較好的,我在深覺人心不古的同時又覺得我的那個認真工作的同居人還是蠻帥的。
儘管我在相親的路上挫折不斷,但是我不屈不饒,終於在我三十歲生日的時候我放棄了這樣沙裡淘金的愚蠢行爲,身邊就有一個,我又何苦去找別人。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愛他,只是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我們已經不再年輕,在我完全沒有在意到的情況下,我們平穩地走過了一生。在這之間,我沒來得及嫌棄他,他也沒說要放棄我。
我只是慶幸,人生短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