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中的霞光,漸被夜色取代。
夜空中的漆黑穹蓋,罩住了整個世界。
明月和繁星,亮在了漆黑的穹蓋上。
昏黃的油燈光芒,透過了郡城內所有屋舍的窗簾,與夜空中播灑着銀輝的星與月,遙相呼應。
火光與銀輝,一起照映在閣樓的表面。
閣樓的陽臺中,端坐在矮榻上的彭婉兒,俯視着郡城內密集的火光,臉龐卻被星月的光輝所籠罩。
她臉上綻出了一抹微笑,表情卻分外的黯然。
“這六年來,我收你爲義子,留你在身邊。”
“是因爲,力的性格太過堅毅,殺伐太過果斷。”
“他眼裡容不下任何的沙子,也不會留下任何可能的威脅。”
“他不會在意是否殺錯,在意的只是是否會放過。”
彭婉兒長嘆了口氣,擡起纖細的右手手臂,伸向了身旁的一株玫瑰。
她伸展開纖細的五指,用食指輕觸了下玫瑰花上,一片豔紅的花瓣。
“恆兒啊。”
“六年來,你一直在等一個機會,力也在等這個機會啊。”
“我,也一直在等這個機會。”
寒氣從彭婉兒右手食指的指尖溢出,撲在了玫瑰的花瓣上。
冰凍住了玫瑰。
彭婉兒微擡起頭,站了起來。
她開始仰望夜空中的星與月,臉上的黯然神傷漸漸變成了平靜無緒。
“這六年來,你的修爲一直在緩慢增進,你的態度也恭順的很。”
“但你以爲這樣,就能讓劉力放鬆警惕嗎?”
“你還是太年輕了。”
“不懂龜息神通,也識不破力和哥哥的僞裝。”
彭婉兒微垂下頭,雙眼平視着身前。
她眼中流露出惆悵之色。臉頰也越發的紅潤起來。
“然而,哥哥和力唯一想不到的,是我本身早已萌了死意。”
“恆兒,你還很年輕。你要走的路還很長。”
“實際上,我一直,都把你當弟弟看啊。”
聞言,周身顫抖的劉恆,眼中的眸瞳瘋狂轉動。
他感覺在身後那旋轉的石梯間,彷彿有兩雙隱在黑暗中的眼睛,一直緊盯着自己。
就好像藉着夜色的掩護,慢慢靠近獵物的蠻虎臉上,那雙摻雜着喜悅和兇殘的冷漠,蘊滿了殺機的眼睛。
無形的恐懼。充滿了劉恆的內心。
劉恆面色蒼白,幾次欲起身就跑,卻都用理智強抑住了奔逃的*。
他哆嗦着嘴脣,幾次想開口,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呵呵。”
彭婉兒被星月光輝。染上了銀彩的清秀臉龐中,泛紅的嘴脣輕抿。
她擡起滿溢着寒意的右手,理了理沾滿了汗水,黏在臉頰上的散發。
“六年前,我就在殿堂中的白玉座下,藏有一封信。”
“替我交給哥哥,他最聽我的話。一定會親自教導你。”
“另外,力所犯的殺孽,全是因爲我。”
“我死後,你要告訴力和我哥,讓他們專心修道。”
“將來,長命百歲。”
淚水滑出了彭婉兒的眼眶。順着已經紅透了的臉頰滑動,卻在還沒到達下巴時,便已經被臉頰上散發出的炙熱高溫,燒燙成嫋嫋的蒸汽。
她瘦小的肩膀微微聳動,她的聲音也漸漸哽咽。
“最後。恆兒啊。”
“放下吧,報仇這種事,對一個人來說,實在是太沉重了。”
彭婉兒的身體微微僵直,披穿在她身上的厚實衣衫表面,迅速覆上了一層薄冰。
她的胸膛停止了起伏,臉上的紅色迅速褪去,變成了徹底的蒼白。
跪坐在彭婉兒身後,劉恆微張着嘴,看着映照在星月光芒中,被繁茂的玫瑰所圍繞,周身卻在不停發散着寒氣的彭婉兒。
他知道自己得救了,可卻沒有絲毫的慶幸。
他知道自己想殺的人已經死了,溢滿了內心的卻是無盡的痛苦和悲傷。
只有當彭婉兒死後,劉恆才猛的發現,她對自己有多麼的重要。
草雲郡失陷,劉恆是餘家長孫,根本沒有生還的道理,是彭婉兒救了他。
六年的時光,也是彭婉兒在保護着他。
如今,彭婉兒死了,劉恆卻可以活着。
劉恆原本裝滿了懼色的眼中,升騰起了稀薄的水霧。
水霧漸漸凝固,劉恆壓抑不住心中的哀傷,趴伏在了彭婉兒坐過的榻桌上,大聲的哭了起來。
事到如今,他已經明白自己是彭婉兒苦心思索所埋下的一枚棋子,一枚引開彭庸和劉力的棋子。
他也明白,這六年來,可能自己的所有行動,都在彭婉兒的算計中。
他中計了,卻不想再跳出來。
也許,這一點,也被彭婉兒算到了。
然而,智者千慮,總有那麼一點點的失誤。
“咻!”
一束紅焰,從閣樓的旋轉梯道中衝出,快速奔至了劉恆的身後。
衝進閣樓的彭庸,瞪大了露出震驚之色的雙眼,將視線停在了被玫瑰和銀輝環繞,表面覆起層層薄冰,不斷散發出寒意的瘦弱身體上。
他周身不斷的開始顫抖,面色也迅速變的蒼白。
一道青風,快速衝過草雲郡城的上空。
周身靛青風元環繞的劉力,飛到了尖頂閣樓的陽臺上。
他看着到了被冰層覆蓋的彭婉兒,雙眼中立刻溢滿了熱淚水。
他斂去了護體的罡元,猛的伸展開雙臂,大力將被冰裹住的彭婉兒,猛的抱在了懷裡。
就在這一天,劉力和彭庸,心神俱傷。
兩人的關係,也在這一天,產生了間隙。
劉力替彭婉兒壓制寒毒時,自身便染上了寒毒。
再加上彭婉兒之死,對他的打擊實在是太大,讓他無法再紅塵煉心。
他的修爲,也徹底停滯。
彭庸也一樣。
滿心只求一死的人,又怎麼會料到他視爲累贅的性命,對其他人又是多麼的重要。
第二天,劉恆拿着彭婉兒的信,交給了彭庸。
看完信的彭庸,雙眸通紅,面容憔悴。
他單膝跪在了劉恆身前,將右手撫在了劉恆的額頭上。
劉恆沒有反抗。
依着彭婉兒的想法,彭庸遵循着劉恆的意願,給他的記憶施加了封印。
當時的劉恆,並不知道餘若還活着。
於是,劉恆在那時,便成了草雲郡的少主,劉力的親子。
而施加完了封印後的彭庸,一邊撐着劉恆變白的額頭,眼中涌出了滾滾的熱淚。
淚水滑過了彭庸的臉頰,彙集在他的下巴處,然後一滴滴的向着地面淌落。
這是劉恆第一次,看見有人在哭。
他歪起腦袋,面露疑惑,問道:“彭伯,你怎麼了?”
“母親去世了,但你也要保重身體,節哀順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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