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紅色日記本

秋:

天一擦黑肚子就開始微微有了一陣一陣疼的感覺,這才七個多月,不會要生了吧,應該不會,反正也睡不着,那就給你寫日記吧!五個月前村裡人就發現我的不對了,爹也覺察到了,拿着頂門栓砸了我兩棒子,幸虧娘護住了我,娘哭着求爹放過我,也求我快點把肚子處理掉。我也哭了,我說,秋會回來的,會來找我找孩子,不能把孩子打掉。爹也哭了,這在村裡怎麼擡得起頭!我們三個人就這樣哭在了一起,爹說,沒兒子就這一個姑娘本來在村裡生活就難,現在更難了,不得被唾沫星子淹死,還不如一起去跳河。於是爹拽起我和娘就往河邊走!在我和娘死拽亂蹬的反抗下,我們三個人終究是沒有走到河邊。一天的雞飛狗跳,我帶着大肚子累了,躺在你睡過的炕上昏昏沉沉了起來。突然聽到孃的呼喚,“妮子,妮子,醒醒!”我一睜眼,只見娘抱着個大包站在炕邊,“快起來,娘帶你走!”我就這樣迷迷糊糊,在扭曲的山路中被娘拽着走了五里地,快天明時纔來到幾間雜草叢生的茅草房處。娘說,你先藏這兒吧,等生了孩子再說,每天我來給你送飯。我看着四周的荒山,霧氣的飄繞,地上的荒草、蟲子,想到了你給我講過的聊齋裡的場景,“娘,我害怕!”“也是沒辦法,你爹都快要去跳河了,你先住着,我有空就來陪你,等快生時我就來!”娘幫我簡單收拾一番後,安頓了牀鋪,放下吃食就走了。我就這樣在這間草房子裡呆呆地坐了一天,天黑的時候,只有一盞煤油燈,微弱的燈光映照出房樑上漆黑的樑柱,一隻酒盅大的蜘蛛伏在角落,爛窗紙上映出的影子到底是人是鬼?一晚上,我就在你講的鬼故事和你的影子交換中如夢似醒地痛苦着。天明時,娘來了,我哭着說想要回家,娘說爹病倒了,在牀上躺着一天沒動。我哽咽着,都是因爲我,說實話,那一刻,我動了打掉孩子的心,可很快我就回過神來,我怎麼能這麼殘忍,讓我們愛的種子不長大呢,我說過多難都會堅持的,所以一切都不是困難啊!那陣想法過後,我覺得我要擔負起一切的後果,所以我開始動手收拾這間草房,我們的孩子就要在這裡出生,也或許還要成長,我怎能讓他沒有一個舒服的環境呢?想到這些,我突然就不再害怕和迷茫了!整整三天,我將草房子裡裡外外收拾了個遍,該加固的地方也加固了,蛛網、雜草、鳥窩、蟲巢都被我統統清理出了草房子,炕上鋪上新的乾草還有娘帶來的我的炕被,那可是你睡過的炕被啊!想到這些我竟然欣喜了起來,以至於在以後的黑夜我都沒有再害怕過。後來的一個多月,我就這樣一點一點將草房門口也收拾出來,圍上柵欄,還用野花進行了裝扮,看着房子的變化,我心裡也高興了起來,唯一不高興的就是聽娘說,爹一直病着再沒好起來!我讓娘多照顧爹,少來看我了,娘總是留着淚默默無語。唉,我實在是太對不起爹孃了,可我還是得堅持啊,因爲你是我的愛啊!明年開了春我再開出一片地來,種糧、種菜,再養雞、養鴨,這不就是我們嚮往的恬靜嗎!

想着還有三個月小生命就要到來,我每天晚上都會在煤油燈下,將娘拿來的布做肚兜、衣服,還要那些碎片就積攢在一起當尿布吧!娘說我的肚子格外大,讓我小心,多動,孩子太大是不好生的!可是我還要怎樣動呢,這房子的高高低低、裡裡外外,我有哪天是不動的啊!孩子也確實爭氣,這樣繁重的勞動,竟然穩穩當當在肚子裡!說到這兒,秋,你心疼了吧,沒事的,比起你在不知名的路上的奔波,我這點苦又算什麼呢?

想你了,秋,肚子難受的越來越厲害了,不能再寫了!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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