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家後園道場,測靈石臺前。
少年藍衣如月,風度翩然,嘴角隱現淺淺笑意,緩緩向着測靈石走去。
然而就在少年走出人羣的時候,腰間的玉佩或許是系的過鬆,掉落在地面,沾染一些塵土。
這種有些尷尬的場面,有時候出現兩種人身上,得到的結果或許大有不同…
只見凌雲逸搖頭一笑,責怪自己有些大意,而後略微彎腰,負於身後白皙的雙手,緩緩伸出,指尖輕觸玉佩,緩緩拿起,輕吐了口氣,將玉佩上面的灰塵擦去,然後放在了腰間。
就是這麼一個微不足道的動作,卻是引來了衆位少女的尖叫,少年的一舉一動,影響着衆位弟子的心魂…
微微向三長老點頭示意,從那敷衍的動作來看,少年似乎並不怎麼將這位長老放在眼裡。但這般有些無禮的小動作,卻又是引來無數少女撕心裂肺般的尖叫…
小孩子,總是有些叛逆心理,卻又不敢造次。在他們心目中,那個敢出頭的人,便是他們心目中的英雄,何況出頭之人,還是凌雲逸…
對於這般無禮的動作,三長老並未生怒,微微擺了擺手,示意其可以開始。
少年探出白皙的指尖,目光平靜,輕點在測靈石上。
“叮”
測靈石一閃發出微弱的光芒,然後漸漸明亮,到得最後,測靈石散發出的光芒,愈來愈濃烈,璀璨奪目,將藍衣少年環繞。
衆位弟子不禁眯着眼睛,目光從最初的崇拜,演化到了狂熱。
“快看!雲逸大哥是什麼品質?!”一名弟子極爲激動,手臂用力拍了拍身旁的弟子。
“我CNM!你桶着我眼睛了!我不瞎能看見!”顯然,這位弟子性格略爲暴躁,但眼睛傳來的痛楚,無法阻擋他的目光,狂熱的看向測靈石前的少年…
三長老看着測靈石的反應,目光也是一喜,笑道:“不錯,凌雲逸,靈根!絕品!”
“我就說嘛!逸大哥不會讓我們失望!”
“只差一點就可以到極品,不過這也是我等不敢想象的…”
“不出意外!逸大哥乃是凌家弟子第一人!”
圍在測靈石臺的衆人,吶喊聲一波接着一波,如雷震天,渴望測靈石前的少年,眸光一轉,能看上他們一眼…
然而,被璀璨光芒籠罩的少年,目光似乎並沒有想象中的高興,反而隱隱有些不滿。由此可見,他對自己的要求,並不是一般的高…
片刻之後,測靈石光芒漸漸暗淡,少年收回白皙的指尖,衝着衆位弟子微微一笑,然後徑直的從三長老身旁走過,近乎無視。
這無禮的動作,這微微的一笑,又是引來在場不分男女弟子,聲嘶力竭的狂吼…
望着風輕雲淡走出測靈石臺的藍衣少年,三長老不禁有些發怒,卻又搖了搖頭,畢竟是一個小輩,與他一般見識,倒顯得自己沒度量。
伴隨着此起彼伏的聲音,少年停在了凌倩的一旁,微微一笑,這一笑,不出所料的引來無數少女的嫉妒不滿。殺人的目光如一張鋪天蓋地的網,撒落在青色羅裙少女的身上。
凌倩俏臉閃現一抹緋紅,秀首低至胸前,小手不斷把玩着裙襬,一顆小心臟跳個不停…
吶喊聲漸漸消退,凌家此次的測驗已然接近尾聲,還有最後一名弟子站在末尾,與那顯然被世界遺忘的廢材並肩而立。
男子古銅色皮膚,黑髮披肩,眸如銅鈴,體型似一座移動的山丘,體質發達到極致變態。與沈寒並肩而立,形成了一副誇張的對比。
拍了拍沈寒的肩膀,山丘男子向着測靈石走去,所過之處,衆弟子紛紛避讓,因爲他那變態的體型,讓人不敢接近。
“見過三長老!”山丘男子標準的九十度躬身見禮。
望着眼前對自己畢恭畢敬如對親人般的少年,三長老心頭一暖,一年前自己同時帶回來兩個孩子,一個被家主重點栽培,而另一個,卻被上蒼所拋棄,唯一慶幸的是,兩人情同手足,相互照應。
“擎宇,起來吧。無須多禮。”三長老擺了擺手,道:“去吧,讓我看看你是什麼品質。”
“極品。”擎宇起身,像是說着一件很平常的事情,面容平靜,沒有太多波動。
“切,還沒測試,就敢斷定自己什麼品質?”
“故弄玄虛!”
“你極品,那逸大哥得什麼品質。?”
對於這些不屑的議論,擎宇仿若未聞,道:“長老,品質如何,真的那麼重要嗎?”
“凡事沒有絕對。”三長老看了他一眼,當然知曉他爲何這麼問,沉吟少許,道:“三教九流,錄取弟子斷然挑選出品質優等的,悉心栽培。”
“但爲何一些品質不好的,也是將其留下呢?重點就在這裡。”三長老看了看末尾的沈寒,也是間接講給他聽:“一些大器晚成之人,前期是看不出門道的。有很多絕世高手,少年時期也是品質極差,但卻厚積薄發,一舉問鼎人上之人,品質如何,並不能決定未來…”
“所以說,不管品質如何,都不要氣餒,更不要自負!”
話到這裡,三長老聲音陡然一高,氣勢猛然一變,眸光掃過在場的衆人,衆弟子紛紛低下了頭,不敢與他直視。
“謝謝長老!”
擎宇一笑,彷彿心中一塊巨石,終是落下。
“修仙一途,本就是逆天行事,只要毅力足夠,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坎,記住,心不可亂…”三長老告誡,然後似是想起什麼,道:“那你…還測試嗎?”
對於後者自稱‘極品’品質,三長老毫不懷疑,早在之前,家主便是親自幫其測驗。更是發現此子的體質,類似於上古某一種罕見的體質,若是這一消息傳出去,不出幾日,凌家怕是要血流成河…
“謝謝長老!不必了!”擎宇抱拳。
三長老微微一笑,也是沒有多說什麼,即便測試也是多此一舉,然而,三長老的笑容隨着擎宇的舉動,定格在那裡。
只見擎宇緩緩走到測靈石前,如水桶粗細般的臂膀,緩緩擡起,手掌平攤,按上測靈石。
“咔嚓!”
令在場衆弟子驚愕的一幕出現了,只見擎宇一隻大手狠狠一握,測靈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漸漸龜裂。
最後,將閃耀着璀璨光芒的測靈石仍向半空,隱隱超越了先前的藍衣少年,若不是他這般暴力,測靈石怕是光芒更甚…
擎宇一個迴旋踢,將閃着璀璨光芒的測靈石狠狠踢出,目標直指凌雲逸。
“嗖”
伴隨着破風聲,測靈石呼嘯而去,衆弟子無不避讓,望着急速而來的測靈石,藍衣少年目光第一次出現了波動,伸出白皙的手掌,硬着頭皮將測靈石接下。
心細之人會發現,他的步子,竟是被震的移動幾寸!
而手掌傳來的劇痛,更是讓他雙手負於身後,緩緩握拳。力道之大,可見一斑!
畢竟他也是剛剛起步修煉的一名資質出衆的弟子,肉身可不似擎宇那般變態。
“擎兄四肢發達,如雷貫耳。”凌雲逸一笑,目光平靜裡透着柔和。
擎宇心機不重,卻也是聽出些不對,剛欲反駁,卻是聽到一直沉默的少年,終是開口。
“那叫文武雙全。”沈寒擺弄着自己因大力而抓破的手掌,似是覺得有些不值,淡淡道:“不僅天生神力,更是懂得尊師重道…”
一記漂亮的反擊,輕而易舉的將凌雲逸的嘴巴堵住。
“你是什麼東西?有什麼資格輪到你說話了?”凌雲逸右側,站着一名紅衣少年,此人是他的弟弟,凌雲飛。
“你又是什麼東西?”擎宇眉毛一挑,道:“看樣子你很不服啊!不若,你兄弟倆一起上!”
說着,邁着步伐快速向着凌雲飛走去,途中阻擋的幾名弟子皆是被擎宇一巴掌掀飛。凌雲飛也是心頭一沉,萬萬沒想到他竟敢這般近乎目無一切的做法。
“擎宇,夠了!”
枯瘦的手掌虛拂,三長老將擎宇給據了回來,傳音道:“孩子,不可啊!”
“做事之前一定要再三考慮,你總這般魯莽,以後讓我怎麼放心?”
聞言,擎宇低頭站在一旁,小聲道:“對不起,長老,我只是看不慣他們對沈寒如此歧視嘲弄…”
“那你將他們打傷又對沈寒有什麼好處?”三長老傳音,道:“你要知道,他們沒那個膽子對沈寒出手,也只能以語言嘲諷,畢竟家主對你的期望,可不是一般的高啊,況且,我老頭子也不是擺設!”
擎宇心頭一暖,在凌家,也只有三長老對自己與沈寒這般了。
微微躬了躬身,擎宇不在說話,緩緩走到了沈寒身旁。
……
“未來是你們的,我希望不論結果如何,都不要氣餒,更不要自負!”三長老又一次重複,道“此次測驗結束,三日後家主爲你們頒發獎勵,就此散去吧。”
衆弟子點了點頭,人羣翻涌,並沒有就此離去。而是將藍衣少年簇擁在當中,皆是狂熱的拍着馬屁。
相對而言,沈寒這一側,也僅僅只有他與擎宇二人了。
“你這性子,真是…要改改了,還指望你護着我呢。”沈寒擺弄着身後的淡金色長槍,看似隨意,內心卻着實感動。
“行了,多大點事。”擎宇大大咧咧,望着人羣翻涌的另一側,道:“別人不知道你,難道我還不知?他們若是真敢羣起攻之,指不定咋倆誰護着誰呢…”
“好吧…”
白皙的指尖,殘留着一些乾枯的血跡,緩緩滑過槍身,望了一眼人羣之中的羅裙少女,沈寒說不出表情如何,淡淡道:“走吧。”
望着那略顯落寞的背影,擎宇迎了上去,高聲道:“好馬不吃回頭草,好男不叼曾經貨…”
此言一出,另一側衆弟子一怔,似懂非懂,不禁同時看向了中心的凌雲逸與凌倩。
凌雲逸負手而立,平靜一笑,道:“沈兄,三長老說得對,不論資質如何,要加油啊!”
“不然的話,類似的事情或許還會發生哦…”
不着邊際的話語令在場衆人有些迷惑,也僅僅只有少數人知曉。
移動的身形猛然一顫,沈寒回首,目光緩緩穿過人羣,望着羅裙少女,從始至終未看凌雲逸一眼。
這些年揹負的廢材之名,沈寒冷笑置之,爲人不卑不亢,然而他的一切努力,換來的是羅羣少女冷漠將之粉碎,無論沈寒有多心高氣傲,此刻也完全將之拋棄,在衆弟子前承認自己敗了。
像是說着一件很尋常的事,亦或是一個故事,沈寒道:
“曾經,她是一朵帶刺的青蓮,我不顧一切,被刺的一身是血,用鮮血將這些尖刺漸漸撫平。”
話語一頓,沈寒看着熟悉又陌生的俏臉,環視衆人,目光苦澀,道:“漸漸的,欣賞這朵青蓮的人,越來越多。”
“然而,我卻要離開。”
“甚至有人想要將它帶回家,獨自欣賞,我試圖阻止,卻被衆人排斥,當然,我若有意,誰也不能阻擋,雖然我是個廢材…”
“可悲的是,大千世界天才鬼才層出不窮,最不缺的就是人才。”
“青蓮好像有些動搖,忘記了曾經幫它用鮮血將刺抹去的人。”沈寒深深將頭埋在胸前,劉海低垂,艱難的滾動下喉嚨,聲音有些沙啞,道:“那人只能站在遠處,看着它被衆人簇擁欣賞,卻無力改變,只能裝出一副事不關己,風輕雲淡的樣子。”
沈寒似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將這些話說完,聲音已然哽咽,道:“然而,我卻明白了一件事。”
“心,真的會痛。”
“你贏了…我放棄…但你會徹底失去我。”
語落,沈寒緩緩走出道場,一步一顫抖,聽着身後不斷髮出嘲弄的議論,只感覺不過數十步便可走出的道場,彷彿走了一個世紀般漫長…
擎宇沉默不語,只是雙臂的青筋,像是要爆體而碎般的繃緊,看着沈寒掌尖不斷涌出的血液,匯聚成一條血路,目眥欲裂。
青色羅裙少女,呆呆的愣在原地,望着那道彷彿受盡千瘡百孔的背影,才明白,原來那個人,一直這麼在乎着自己。
然而,從今日起,一切的一切,都已是曾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