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星光瀰漫,將林間染成一層淡淡銀紗。
叢林間小蟲發出的鳴叫聲,與道旁嘩啦的流水聲,以及衆弟子初來福地不斷髮出的談論聲,熱鬧異常。
這談論當中,有哭、有笑、有悲傷、有喜悅。
在這些人裡,有些人背井離鄉。父母把所有希望全部寄託這些人身上,注視他們目光的人太多,揹負的壓力也就很大,小孩子,少年心,當這些目光全部凝聚一人身上,很可能將他們壓垮,直至走向死亡…
有些人告別紅顏,這告別當中,有無情,有無奈,有拋棄,有等待…
當這些人懷着豪情萬丈,締造輝煌的時候,可曾想起遠方等待的紅顏,或許早已忘記。
水流深了,就會聽不到聲音,人羣多了,記憶深處的身影,或許會被動搖。
迷失過,清醒過,狂亂過,墮落過,歷經種種,搖擺不定的心,終是穩定,他們才明白,自己已然不是年少,而是男人。
林間衆弟子把酒暢談,哭泣聲一片接着一片。
今夜,註定無人入睡。
崖間,左右巖坡之上緩緩浮現兩道人影,一胖一瘦。
沈寒白皙的臉頰浮現一抹紅潤,被衆弟子灌了數大碗之後,手提茶壺成功逃離出來。
看着對面一邊走一邊打晃的安貝貝,沈寒微微一笑,伸出食指左右搖了兩下,道:“天才,你的酒量一點也不像你的體型…”
面對沈寒的挑釁,安貝貝擺了擺手,不肯承認,有些胡言亂語,道:
“你也不看看誰是主角…”安貝貝拍了拍胸口,險些吐了出來,深吸了兩口空氣,繼續說道:“我肯定是他們重點招呼的對象,畢竟是我救了他們嘛!”
“好吧好吧…”沈寒連連點頭,怕他過於激動,將那酒水吐了出來。
登上崖頂,兩人坐在玉石之上。月光灑落將兩人身影拉的很長。
看了眼圓月,安貝貝忽然開口道:“這要是個女人此時坐在我身邊該多好。”
聞言,沈寒沉默片刻,將茶壺扔了過去,險些蓋在他那肥胖的臉上,道:“醒醒酒吧。”
白了沈寒一眼,安貝貝抓起茶壺喝了幾大口。
片刻,安貝貝將茶壺扔給沈寒,緩緩站了起來,這一站差點栽倒,穩住身形,道:“我來幫你推演一下。”
“你確定現在的狀態能行?”沈寒喝了口茶,不可思議的看着他。
“本心不亂。”
安貝貝掏出五件道具,爲金屬、圓木、清水、火焰、泥土。
盯着那五件樣式,沈寒詫異道:“金木水火土?”
“恩,五行之法。”
安貝貝蹲下身,將金屬擺在最上方,火焰與圓木擺在下方左右側,而後將泥土與清水分別置放在中間左右側。
“這分別都代表什麼?”
沈寒喝了口茶,盯着那幾件式樣,有些感興趣。
“金指某人某事的衰退階段,木指人或一個宗教的萌發崛起階段。”
安貝貝艱難盤坐而下,身上閃現符文,指尖虛點,打入金屬與圓木,片刻,金屬與圓木散發淡淡光彩,緩緩轉動。
“水指一個人,或一個大教,衰退到極點並終歸於空無的階段。”
安貝貝深吸了口氣,將狀態提到巔峰,道:“根據五行推演之法,一切事物凡是終點,也就必然是起始。就是說水是上一個時代的終結,下一個時代的孕育。”
安貝貝頓了頓,探出肥胖的手掌,反覆在虛空推演,繼續說道:“火代表了強大,代表了某一人,某個三教九流的鼎盛時期!”
“好複雜。”沈寒看了眼安貝貝,忽然問道:“需不需要生辰八字什麼的?”
“我這不是算命。”
“好吧。”
指尖散發光華,安貝貝分別點入了清水與火焰。
只見那一小潭清水頓時泛起了漣漪,將沈寒精緻的面貌清晰顯現。而那團火焰,熊熊燃燒,與清水生生相剋。
沈寒驚訝看着那一小潭清水,嘖嘖稱奇。
“至於土,是萬物的歸宿,終歸於土,也可以說是起始。”
話語一頓,安貝貝又道:“但土與水的終結是兩個概念,水是一個極度衰退的時代,迎來一個輝煌燦爛的大世。而土,是萬物的終結,代表了輪迴…”
沈寒喝了口茶,然後將茶壺仍在一邊,蹲在五件樣式前,着一看了一遍。
最後,安貝貝再次點出一指,那置在玉盤上的泥土,瞬間明亮。
隨着泥土明亮的瞬間,金屬、圓木、清水、火焰,全部跟隨泥土轉動起來,生生相剋,生生不息。
五件樣式散發不同的光華,照亮了黑夜。
似是覺得不妥,安貝貝掏出一個巴掌大的小人,咬破手指,點在了那小人的眉心。
“什麼意思?”沈寒疑惑。
“替命術。”
安貝貝看了眼沈寒,沉吟少許,方纔道:“對於我們這類人,爲別人推演一次,付出的代價是什麼你知道嗎?”
沈寒搖了搖頭,的確不懂。
“每推演一次,我們的壽命便會減短很多。”
安貝貝將小人置放在五件樣式中間,準備開始。
沈寒忽然阻止,搖了搖頭,道:“那還是算了。”
聞言,安貝貝眨了眨機靈的雙眼,笑了笑,道:“別自作多情,我幫你推演自有我的道理,在我這類人中,本天才就是妖孽,不知爲何我每次幫別人推演壽命都不會減短,這也是我師傅要抓我回去的原因…”
“至於這小人。”
安貝貝指了指小人,沉吟片刻,方纔道:“在這世間,大帝不可推演,一些大福大凶之地不可推演,前途無量者,也不可推演…”
“有關於帝字的一切東西,都不可推演。”安貝貝看了眼沈寒,道:“我怕你體內的禁制,到時候發作生出意外,所以用這個小人替我受難。”
“原來如此。”沈寒點了點頭,道:“你想得還真多,思維挺廣泛。”
“都跟你一樣,早完蛋了。”
安貝貝翻了個白眼,反擊道。
然後,他五指齊曲,指尖顯現五個漩渦,五件代表金木水火土的樣式,陡然浮起緩緩懸置虛空,光華隨之璀璨。
直至約一丈之高,五件樣式停止上升,快速轉動,片刻,地面出現與五件樣式一般無二的陣文!
“站到中間。”安貝貝指了指陣文中間。
略一躊躇,沈寒站了進去,而後道:“天才,希望你靠點譜。”
出奇的是,安貝貝沒有反擊沈寒,聞言又打出幾道光華將沈寒籠罩,表情異發的嚴肅,瞧得他一臉嚴肅,沈寒也是默默站在原地不語。
退後幾步,安貝貝盯着半空的五件樣式,探出指尖,緩緩點出,很慢…
隨着他一指的落下,五件樣式繞着沈寒飛速轉動,散發的光華將崖頂印徹的異常明亮。
片刻,那熊熊燃燒的火焰緩緩停在了沈寒上方。
“強大!這是鼎盛的徵兆!”安貝貝盯着那團火焰,目光明亮。
話語剛落,那五件樣式又轉動了起來,剩下的金、木、水、土,分別在沈寒頭頂上方停止片刻。
而後再次轉動,越來越快,到得最後那五件樣式化爲一道流光,在半空高速旋轉。
“這是…”
安貝貝沉吟,盯着那道流光。
“轟!”
異變陡然而生,一道驚雷自天際猛然炸響!如戰鼓雷鳴!
雲霧消散間,一朵包含着大道氣息的五色劫雲,緩緩出現在沈寒頭頂,令人心折的氣息瞬間瀰漫崖間。
一道如楊柳粗的閃電,雷霆落下,那五件樣式,‘咔嚓’一聲崩碎!
“天罰!”
安貝貝瞳孔急速收縮,猛然衝進陣文中間,身形如一道疾風,與他那肥胖的體型似乎不着邊際。
他毫不猶豫再次掏出數十個小人,咬破指尖,分別點上小人的眉心。
然後,一把抓起茫然不知的沈寒,安貝貝十指連彈,一道符文將他肥胖的雙腿包裹,他的速度,猛然倍增。
“噼啪!”
後方的五色劫雲,不斷下落閃電,雷霆之勢,讓人膽寒,每一次下落,那數十個小人便是消失幾個。
沈寒頭皮發麻,速度竟是陡然之間超越了安貝貝!
“死胖子你果然不靠譜!”前方傳來沈寒的咒罵。
“我…&*@%”安貝貝看着前方陡然之間超越自己的沈寒,無比鬱悶。
回頭看着那急速消失的小人,只是片刻,那五色劫雲便是將數十個小人化爲齏粉。
而那劫雲,似是有所感應,包含着五色閃電,向着兩人的方向,快速襲來。
望着那仿若滅世的雷電,安貝貝如墜冰窟,急速向前方逃離。
“此人,不能算…”安貝貝搖了搖頭,忽然開口說道。
“轟!”
劫雲逼近,五道閃電隱隱懷着大道法則的氣息,向着前方劈去,目標直指沈寒!
崖間下的樹木,連化爲焦炭的機會都沒有,頃刻間化爲齏粉。威力之大,可見一斑!
沈寒目光一凝,黑夜將他清澈的眸光,倒印出五道電芒,而後他衝着安貝貝相反的方向,引開了劫雲。
見狀,安貝貝心頭微熱,圓潤的手掌迅速掏出葉薇涵送於他的玉符,他相信,葉薇涵親臨,定能平息眼前的劫難。
當指尖觸碰玉符那一剎那,他又搖了搖頭,沈寒已經惹來很多麻煩,如果始終這樣下去,怕是惹她生怒。
咬了咬牙,安貝貝將玉符收起,望了眼前方沈寒消失的方向,他像是下了莫大決心,緩緩舉起顫抖的手掌,對準自己的心臟處,猛然拍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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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嗤!”
一道泛着淡淡五色光華的精血,順着他的口中猛然噴發出來!
他的面色,瞬間慘白!如同白雪!
而後他掏出一枚金屬製成的小人,將五色精血點在了小人的眉心,他的手掌微微顫抖,體內剩餘不多的靈氣,全部聚集在掌間,顫抖的將五色精血全部包裹在了那金屬小人身上。
瞬間,那小人綻放出璀璨奪目的五色光彩,照亮了整個黑夜!
似是用盡全身的力氣,安貝貝將金屬小人猛然投擲而出,在高空劃出一道璀璨奪目的弧線。
然後,他猛然栽倒了下去。
而正追逐沈寒的五色劫雲,像是感應到了什麼,放棄了沈寒,尋到那泛起五色光華的金屬小人,以雷霆之勢下落數十到閃電,如死神的吟唱!
而那金屬小人,紋絲不動,穩若磐石。
突如其來的變化使得沈寒一怔,不禁向後方掠去。
片刻,他赫然發現躺在地上的安貝貝,衣衫之上五色血跡分外刺目,電芒亮起的瞬間,將他那慘白的面孔清晰浮現。
沈寒的心絃,驟然緊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