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豪傑騎着自行車馱我到鄉里之後,天已經大亮。又是一個日夜,我和大豪傑折騰的筋疲力盡。找了個賣早點的地方,隨便吃了點包子喝了碗粥。問了一下店老闆,店老闆說這裡有去三個地方的小客。一輛通往市裡,一輛通往調兵山,還有一輛通往大甸子。
大甸子是個小縣城,聽說有去大甸子的車,我眼前一輛。到了那裡,應該有去黑山的車。再次打聽了一下,還真跟我猜測的一樣。
黑山那裡不算有錢,不過有山有水,風景很秀麗。店老闆問我們去那幹什麼,我說放假了去那邊玩。
經常玩刀子,我和大豪傑身上有淡淡的殺氣。店老闆笑着搖頭,“你們不像學生。”
“不像學生像什麼?”我笑着問店老闆。
“你們像搶劫犯。”店老闆笑着對我說。
“........”我無語,大豪傑被一個包子噎的臉發青。我心裡講話了,嗎個比的,你才搶劫犯呢。
早上七點發車,我和大豪傑抽了兩支菸,看了一會兒早間新聞,我們扔掉菸頭坐上了車。折騰了一宿,大豪傑累壞了。才坐上車,大豪傑就打着呼嚕睡着了。
起了兩張票,我的眼皮子也開始發沉。我們現在是跑路,我不敢睡覺,怕身上的錢被人偷了,或者有條子來抓我們。小客簡陋,如果有條子抓我們,我直接從車窗戶翻出去。捅捅大豪傑,我小聲告訴他,“要是有條子抓咱們,咱倆就從窗戶翻出去跑。”
“恩。”大豪傑應了一聲,又接着打呼嚕。
又困又累,但我一直堅持着。農村的小客可以抽菸,去大甸子的路上,我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煙。
顛婆了一上午,到大甸子已經十點多。大甸子最有名的是火勺和羊湯,用油煎過的火勺酥脆,裡面是嫩滑的牛肉。咬一口,芳香撲鼻。羊湯也很實惠,三塊錢一大碗,裡面盡是羊雜。羊雜煮的滑不溜口,我和大豪傑一人喝了三大碗。
跑路雖苦,但也有樂趣。路上多個伴,我和大豪傑也有意思。
大豪傑在車上睡了一上午,坐上十一點去黑山的車時,路上有個收費口。那邊可能有條子檢查,我告訴大豪傑提放着點,有條子來了叫我一聲。大豪傑點頭,讓我放心睡。
我的眼睛腫的厲害,我困的實在不行了,頭靠着窗戶睡着了。迷迷糊糊感覺有人靠我的肩,我睜開眼睛看了一眼,看大豪傑又睡的呼呼的。他這一睡覺把我嚇了一跳,我不敢再睡。趕緊強打着精神抽了根菸,瞪着紅紅的眼睛看小客裡的電視。
到了收費口時,果然上來兩個條子瞅了一眼。我壓低鴨舌帽,漫不經心的往窗外看。兩個條子走了一圈,一個條子看我。心裡砰砰直跳,身子嚇的都脫力了。
“把你身份證拿出來看一下。”條子板着臉問我。
“叔,我還沒有身份證呢。”我裝傻。
條子板着臉看我,突然,條子問我,“你是不是張明明?”
“啊?”我傻愣愣的看條子,心裡更緊張了。犯的案子不少,這次嚴打要抓的人有我一個。臨走時搶了輛奔馳,光頭肯定報警了。搶劫罪罪名不輕,滿十四歲就夠判的。
可能是我裝的夠傻,條子又看看我直接走了。心裡恨戴風恨的要死,同時也感謝這羣上班族。如果那個條子較真審問我,我可能已經被抓了。
車子又繼續開,我心裡的大石頭終於落地。大名已經在局子裡掛號,想想還覺得挺榮幸的。
黑山不大,從南到北走一個小時能把這個小城市走到頭。走下車子,我終於聞到了自由的新鮮空氣。
不大的客運站外一個又一個的中年男子扒拉下車的乘客,熱心的問乘客們要去哪。耳邊到處都是這樣一句話,遼中走不走?新民走不走?錦州去不去?
有人扒拉我肩膀,我趕緊搖頭說不去,我是本地人。聽說我是本地人,又一羣中年男人過來拽我倆,讓我倆打車。他們臉上的表情告訴我們打車錢很便宜,實際上一張嘴就是五十。
車站附近一羣又一羣染着黃髮的少年魚貫而過,不時有幾個非主流大聲罵着髒話。一直聽說黑山的混子狠,看着那些少年的眼神,我知道他們是真狠。如果多對視幾秒,可能他們就要罵我了。
不耐煩的說了好幾遍不走,我和大豪傑點了支菸找地方落腳。
住的一個小旅店,兩個人三十塊錢。實在是太困了,一鎖上門我倆就呼呼的睡了起來。這一覺睡的昏天黑地,做了很多夢,夢到和戴季和好,夢到何小倩失望的看我,還夢到戴風拿槍指着我。
聽到用力敲窗戶聲,我睜開眼睛。屋子裡很黑,我打開燈看到旅店外面站着一箇中年女人。女人歲數挺老大了,估計得四十多。她問我,要不要做特殊服務。我苦笑,“姐,我不做。”
“二十,不做嗎?”中年女人臉上露出苦澀。
都是苦命人,覺得中年女人挺可憐的。我給了她五十塊錢,讓她給我和大豪傑買點盒飯,順便帶盒煙。剩下的錢,都給她。
世上好人永遠是多的,我相信她,她也守信。等了半個小時左右,中年女人給我們買了兩盒比較豐盛的盒飯,還有一盒芙蓉王。算了一下,她也就留了不到十塊錢。
想了想,我對中年女人說,“姐,方便進來坐一會兒嗎?”
中年女人臉紅了一下,繞了一個大圈子,走進旅店,然後走進我們屋子。她給我們送盒飯的時候大豪傑已經醒了,大豪傑看我叫她進來嚇了一跳。嗎個比的,他誤會老子了。
中年女人認得煙的牌子,她應該會抽菸。給中年女人點了一支菸,我又給她拿了一百塊錢。我對她說,“姐,我和我朋友想在這住一陣子,你能幫我找個像樣點的房子不?不用太好,差不多能住就行。周圍方便點,有個小市場啥的最好。”
中年女人看着我手裡的錢愣住了,她認真打量我。她看我出手闊綽,估計是把我當成什麼富二代了。女人猶豫着不肯接我的錢,我直接把錢塞到她手裡。
她挺辦事的,想了想,她對我說,“行,你等着,我明天給你找個像樣點的房子。”
吃過飯,我和大豪傑抽着煙。屋裡有小電視,有武打片,打的挺帶勁。我拿着電話問了一下老三那邊的情況,老三很煩惱,他們好像才下火車。看他們安全,我放心了不少。又問了下雷哥那邊的情況,雷哥那邊還沒下火車。
我們跑路的時候留了封濤和老四還有黑子在鄉里,一個是照顧老四,一個是保護戴季。封濤那邊語氣不好,他對我說,“嗎個比的,我們現在搬到我老舅這邊來了。”
“怎麼了?”我皺着眉頭問封濤。
“你們昨天才一走,華叔那邊就牛比了。華叔那老鬼挺賤的,帶的條子來抓我和老四。當時我倆藏在下屋,他們沒找到我們。華叔和派出所的李隊長想把老三媳婦兒帶走,我媽沒讓。你不知道,華叔那比樣老裝比了,想想都想砍他一刀。”封濤恨恨的對我說。
“嗎個比的,那死老鬼是欠幹了,等我回去的。”我對封濤說。
“老三媳婦兒沒啥事,她一直在我家住呢。我爸媽對她挺好,告訴她想住多長時間都行。就是老四,跟我折騰一圈,老四的腿傷幹感染了。草他嗎的,等嚴打完事的,不整死華叔我不姓封。”封濤說着說着,又憤怒了起來。
“嗎的,給那老鬼攢着。黑子那邊怎麼樣?他沒事吧?”我問封濤。
“黑子還行,他在鄉里藏着呢。”封濤對我說。
“就是........”封濤想了想又說,話說到一半,他突然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