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文蒼臉色略有些不悅,暗暗瞪了司顏佩和左雲一眼。
雪衣心下明瞭,這件事定是左雲母女自行商定的,並未提前告知司文蒼,怕是想借着有司蘭裳在,請她幫忙做主。
畢竟,這司府女主人的位置,不好一直缺着。
司文蒼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深有其意地朝着雪衣看了一眼,雪衣故作了然地點點頭,突然問道:“對了,怎的不見宛芳表姐和姨母?”
聞言,司文蒼頓然微微一笑道:“一早就派了人去請,說是芳兒身體有些不適,便沒有過來,不過已經讓廚房給芙蓉園送了吃的去。”
“那就好。”雪衣稍稍鬆了口氣,而後轉向司蘭裳道:“姑奶奶或是不知,說起來,這位宛芳表姐算得上是孫兒的恩人,當初孫兒病重,失去了記憶,一直都是宛芳表姐盡心盡力地照顧孫兒,孫兒稍後得去看看她纔是。”
“唔……”司蘭裳點了點頭,“既是於你有恩,去看看她也是應該,不管怎麼說,咱們是醫門世家,她身體不適,應該早些看看,對症下藥,治好病纔是。這大過年的,拖着病體多不吉利。”
司文蒼與雪衣相視一眼,連連點頭稱是。
不過是三言兩語,就把司顏佩費盡心思提出的將左雲扶正一事搪塞了過去。
母女兩人看着小聲交談着的三人,心裡雖有恨意,卻又不好表露出來,只能咬咬牙,忍了下去。
早飯剛一結束,雪衣便趕去了芙蓉園,不管出於何種原因,就衝着當初她“生病”之時,裘宛芳盡心盡力照顧她,她也該來探望一番。
卻不想裘宛芳蜷縮着躲在被子裡,始終隔着簾帳與雪衣說話,卻怎麼也不願讓雪衣爲她診脈。
無奈,雪衣只能叮囑她好好休息,道晚些時候再來看她,而後回了流霜閣。
一夜未眠,近日一直沒有怎麼休息,如今有司蘭裳回府護着她,又查明瞭司仲卿還活着,加之有夜青玄站在她背後,雪衣難得感覺到一陣從未有過的心安,這倒頭一睡,便是大半日,再醒來時,天色已經暗了。
剛一睜開眼睛就聽到將離嘰嘰喳喳的聲音,笑嘻嘻道:“這個不好,鼻子歪了……哎,你別亂戳,胳膊都被你戳斷了……”
雪衣自行起了身,披了件外衣走到窗前,推開一條縫看了看,外面的雪已經停了,只見秦鍾舸正在認真地堆着一個高高的雪人,一旁已經堆好了三個,其中兩個雪人,一個披着黑色的外衣,一個披着白色的外衣,並肩站立着,雪衣總覺得這場景有些熟悉。
將離指着站在白衣雪人身邊的那個矮一點的雪人,不滿地撅嘴道:“秦鍾舸,你是不是故意的?把我堆得這麼矮,我真的有這麼矮嗎?”
秦鍾舸嘿嘿一笑,沒有說話,而是直起腰來俯視着她。
將離會意,不由懊惱地跺了跺腳,上前一巴掌把站在黑衣雪人旁邊的那個高高的雪人手臂打斷了一隻。
只聽秦鍾舸頓時哀嚎一聲,“我的胳膊!”
“撲哧……”站在窗前的雪衣驟然明白過來,忍不住笑出聲。
將離和秦鍾舸循聲望來,都是一喜,“三小姐醒了!”
說罷,將離衝進屋來伺候着雪衣梳洗好,然後出了門來,見雪衣一直盯着幾個雪人看着,將離和秦鍾舸都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秦鍾舸道:“三小姐,你別誤會,我這是閒來無事,就和將離對着玩玩的……”
雪衣一臉認真地看了半晌,突然道:“少了一個人,你怎麼把離洛都忘了?”
秦鍾舸先是一愣,繼而鬆了口氣,嘿嘿笑道:“三小姐彆着急,我等會兒再堆一個。”
雪衣和將離相視一笑,搖了搖頭,雪衣問道:“府中可有什麼事情發生?”
將離正色道:“小姐休息的時候,老爺和二夫人都來過,見小姐還在休息,就回去了。聽說,老爺去芙蓉園看了裘姑娘,回來之後心情就特別好,難得看到他一直都是笑眯眯的,吩咐廚房給芙蓉園的晚飯加了不少好菜,道是裘姑娘身體不好,要多補補。”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皺了皺眉道:“小姐,我怎麼總覺得這其中有些怪怪的?”
雪衣沉吟半晌,像是猜到了什麼,不由勾起嘴角清冽一笑,“落水居的事,二夫人那邊可收到消息了?”
將離點點頭,“早先已經收到了,只不過她去了幾次都沒有遇上裘姑娘,撲了空。”
雪衣輕呵一聲,道:“一言一行都在別人的掌控之中,她自然是要撲空的。只是,她這麼聰明,不可能到現在都沒有察覺。”
說着,她示意將離靠近前來,在她耳邊耳語了幾句,只見將離咧嘴賊賊一笑,用力點了點頭,快步離去。
秦鍾舸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問雪衣道:“三小姐,我們現在要做什麼?”
“等。”雪衣說着擡眼向檐下的燈籠望去,“等着看一場好戲。”
如今府中人越來越少,府中接連出事,喜慶氛圍也不夠濃,晚宴很是簡單,一府的人分散得七零八落。
雪衣陪着司蘭裳用了晚飯之後,姑奶奶突然說好久沒見過這麼大的雪,心血來潮,想要到雪地裡走一走。
爲此,府中下人單獨掃出一條沒有雪的路來,以免她老人家走路滑到。
一路上司蘭裳都在與雪衣說她年輕時候的種種,又問了不少關於容霜和司仲卿的事兒,祖孫兩人邊走邊聊,不知不覺便到了後院。
司蘭裳擡手指了指不遠處的落水居,道:“我記得我還小的時候,就是喜歡跟姐姐搶落水居,尤其的冬天的時候,那裡冬天很是暖和,躲在院子裡的避風角落裡,繡繡花兒、看看書、寫寫字,一天很快便過去了。”
這麼一說,她似乎來了興致,“雪衣,你陪着我過去看看。”
雪衣點了點頭,扶着她走了過去,“姑奶奶,你看這裡跟您當初還在府中的時候,可有什麼不同?”
司蘭裳一邊走着一邊感嘆着,“司府越建越大,可是總也覺得越來越冷清了。” ωwш¤ttκá n¤c○
驀地,她腳步一頓,拉着雪衣停下,定定地看了看前方不遠處那兩道人影,雪衣正要出聲問什麼,就被司蘭裳制止,她揮手示意身後的下人都躲起來,自己也拉着雪衣避到一旁,只見那兩道身影躡手躡腳地靠近了落水居,似乎在偷聽什麼。
“那是……”雪衣擰了擰眉,小聲道:“二孃?”
司蘭裳臉色有些不悅,“她這般深夜偷偷摸摸到落水居來,所爲何事?”
雪衣一臉茫然地搖了搖頭。
定定地看了片刻,突然之間左雲站起身體,怒氣衝衝地衝進落水居,隨後裡面傳出一陣爭吵聲。
雪衣看了看司蘭裳,司蘭裳站直了身體,拉着雪衣向前走去,“走,隨老婆子我去看看。”
一衆人便跟在身後朝着落水居走去,剛剛走到門外就聽左雲冷聲喝道:“你這死丫頭,我早就知道你有問題,今天總算是讓我逮個正着了!”
繼而是司文蒼的呵斥聲:“雲兒,你既是身爲司府二夫人,就該有二夫人的樣兒,你看看你自己,現在根本就是一個心胸狹隘的妒婦!”
“你……”左雲被這一罵,頓然火冒三丈,怒喝道:“司文蒼!你這忘恩負義的小人,你別忘了當年你都答應過我什麼,你若是敢這般有負於我,我定會把你的醜惡罪行全都都露出來,讓你身敗名裂!”
“住口!”司文蒼顯然是又急又怒,厲喝一聲。
透過半掩的門看去,只見司文蒼臉色鐵青,伸手將裘宛芳護在自己身後,怒目而視着左雲。
見他有了懼意,左雲便冷冷一笑,瞪了裘宛芳一眼,“好,想要讓我保密也可以,那你就把這個賤丫頭給我趕出司府去,像她這種吃裡扒外、不守婦道的女人,我司府容不下!”
聞言,裘宛芳頓然嚇白了臉兒,渾身顫抖地緊緊抓着司文蒼的衣袖,縮在他身後,不敢看左雲,帶着哭腔囁囁地喊道:“老爺……”
這輕柔無助的喊聲讓司文蒼心頭驟然一顫,深吸一口氣,冷眼看着左雲道:“荒謬!芳兒現在是我司文蒼的女人,當年我能娶你爲妾,現在爲何不能再收了芳兒?”
左雲一聽,不由火冒三丈,伸手直指裘宛芳,“你想收她爲妾?我就算是殺了她,也不會成全你們!”
話音剛落,就聽門外想起一個聲音:“這大過年的,誰在這喊打喊殺?”
衆人驟然一驚,循聲望去,只見雪衣扶着司蘭裳緩緩走進屋來,冷眼掃過幾人,手中的柺杖用力點在地上,幾人全都微微一顫。
“姑姑……”突然,左雲眼睛一紅,哭出聲來,“姑姑您是不知,老爺他……”
不知是身體不適,還是因爲受驚嚇過度,左雲話未說完,裘宛芳便身體一軟,倒了下去。
見狀,雪衣低呼一聲“宛芳表姐”,大步上前將她扶住,走到一旁的軟蹋上坐下,出於醫者的本能,下意識地伸手探上她的手腕。
驀地,雪衣臉色一變,愕然地看了看裘宛芳,又看了看司文蒼,最後又看了看司蘭裳。
司蘭裳不由出聲問道:“裘姑娘這是怎麼了?”
“她……”雪衣遲疑了一下,盯着司文蒼看了片刻,只見司文蒼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衝着雪衣點了點頭,雪衣這才緩緩道:“宛芳表姐她,有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