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黑衣人帶着一具屍體快速奔走,很快便進了大將軍府。
“怎麼會這樣!”一名年約五十來歲、道人裝扮的男子看着地上小鬍子的屍體,一臉悲憤之色,渾身輕輕顫抖,“是……是誰害死了他?”
黑衣人連連搖頭,“我們趕到的時候,他已經沒了氣息,如今天氣炎熱,我們怕屍體腐爛,在屍體上撒了可保屍身不腐的藥,才能將他完整地帶回來見到軍師。”
軍師顯然怒極,渾身不停顫抖,緩緩俯下身去檢查了一番屍體,沒由來地愣了愣,兀自呢喃:“怎麼會這樣?”
黑衣人不明所以,“軍師,出什麼事了?”
軍師疑惑道:“你們方纔說,是在波洛城外找到他的?”
黑衣人點頭道:“沒錯,不過波洛城外好像別人布了陣,我們根本進不了城,也不見有人出城,發現屍體的地方有打鬥痕跡,只是並不明顯,看樣子,殺死他的人是個高手,他根本沒來得及回擊。”
“佈陣……”軍師皺緊眉,兀自呢喃片刻,而後問道:“可知那人布的是什麼陣?”
黑衣人不由爲難地搖了搖頭,“軍師不是不知,我們並不懂陣法,不過我們看到城牆四周有很多石堆,每一堆不多不少正好六塊,呈一種奇怪的形狀排列着,邊上還有一塊黝黑的大石,仔細想想,每個方位正好至少有六堆。”
聞言,軍師頓然變了臉色,思索良久,驚疑道:“難道,是天殺六和陣?”
話音剛落,門外就傳來一道粗獷的男子嗓音問道:“那是什麼陣法?”
衆人循聲望去,只見万俟祿和鞏能方並肩走來,看到地上的屍體,再看看軍師的臉色,便知有什麼事情發生。
衆人行了禮,而後只聽軍師道:“這天殺六和陣名爲天殺,實則並非殺陣,而是困陣,佈陣之人須得在合適的時候將所有黑靈石一起放到準確的位置,排成六種不同的形狀,以黑靈石的煞氣助陣,此陣一成,則陣中之人無處可逃,陣外之人也進不去,直到陣中之人全部都被困死,則天殺六和陣自動消除,說是天殺,倒也不假。”
“嚯!”万俟祿不由沉喝一聲,“夜朝居然有人能佈下如此陣法,依軍師之見,此番造詣如何?”
軍師低下頭沉聲道:“如若佈下此陣不是機緣巧合,而是對佈陣早有研究,屬下只能說,這個人必然對奇門遁甲陰陽五行之術深有研究,畢竟,這天殺六和陣不是尋常人所能練成,要布此陣,佈陣之人自身必須內息深厚,能抵得住黑靈石的煞氣,否則,必會被反噬。”
頓了頓,他遲疑了一下,“再者,將軍有一句話怕是說錯了,這個人未見得就是夜朝之人。”
万俟祿和鞏能方都愣了愣,看了看地上的屍體又看了看軍師,鞏能方冷喝道:“他在夜朝波洛城被殺,殺他的不是夜朝人,難道是君瓴的人?”
軍師垂首道:“確有可能。”
兩人頓然皺眉,疑惑地看着他,只見他俯身小心翼翼地撩開小鬍子的衣襟,露出一枚巴掌大的陰陽印記。
万俟祿畢竟是習武之人,一見這印記便低呼一聲:“陰陽掌!”
軍師點了點頭,“正是。”
万俟祿不由面露凝重之色,“如果本將沒有記錯,這陰陽掌可是君瓴皇室不傳之秘,可是如今整個君瓴皇室所留下的人,就只剩下君韶一個了。”
軍師不由搖頭,“這件事斷不可能是君韶所爲,我們與他無冤無仇,他犯不着跑到夜朝境內殺我樓夙的人。”
万俟祿道:“這一點本將自然是知道,所以才覺得奇怪,這個人,究竟是誰?”
軍師深深吸了一口氣,“不管他是誰,既然他敢殺我愛徒,我一定會找到他,替我徒兒報仇!”
這軍師不是別人,正是小鬍子的師父、當年重傷真正夜青玄的人,亦是万俟祿身邊第一軍師,莊傲。
万俟祿拍拍他的肩,“人死不能復生,軍師節哀。對了,本將剛剛得到探子消息,夜朝的病鬼王爺夜青玄已經到了青柳城。”
他說着,疑惑地看了莊傲一眼,“軍師,本將如果沒記錯的話,當年重傷夜青玄的人,正是你吧。”
莊傲倒也不否認,大方承認,“當年屬下在君瓴追查葉影劍的下落,抓住了豐門老人唯一真傳弟子離涵,本想以邪蠱之術逼他說出葉影的下落,誰知他竟自盡身亡,屬下便猜測這葉影定是被他託付給了別人,所以想要再回君瓴細查,卻正好在邊疆遇上了北上的夜青玄,屬下知道將軍和丞相一向都不喜歡夜朝,而且夜朝素來與我樓夙不合,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將他重傷,屬下本想殺了他的,怎奈讓人給救走了……”
說到這裡,他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小鬍子的屍體,心底沒由來地涌上一陣不安。
不知爲何,今日舊事重提,他總有一種因果報應的錯覺,雖然他不信因果,可是看着小鬍子的死,再想想當年被他害死的劍谷衆人,以及被他重傷之後一直未愈的夜青玄,他總覺得好像有一張看不見的網,將這一切都卷在了一起。
鳳夙城郊外,容毓和闞澤看着手中早已屍體僵硬的信鴿,全都神色凝重。
“難怪我們送出去的消息一直沒有迴應。”容毓拆下一支信筒,打開看了看,裡面的字條果然已經消失不見,“好在所有的字條上都只是暗語,旁人看不明白。”
闞澤點了點頭,“容大公子不愧是容家後人,做事思慮周全,只是沒想到万俟祿竟會把事情做得這麼絕,我只怕這段時間所有出城送信的鴿子都已經遭了他們的毒手。”
容毓皺了皺眉,沉聲道:“他們這是寧可錯殺一千,也絕不放過一個。”
說着,兩人相視一眼,眼底神色複雜,“如今万俟祿和鞏能方已經下令封鎖了整個鳳夙城,消息送不出去,雪衣那邊定是着急萬分。”
闞澤拍了拍他的肩,“我們先回去把這件事告訴殿下,且看殿下怎麼說。”
容毓微微點頭,兩人一道朝着別院走去。
“你要出城?”聞容毓所言,樓陌卿不由皺了皺眉,“可眼下連信鴿都出不去,更何況你一個大活人?若是讓万俟祿的人發現了你的身份,你會很危險。”
容毓沉嘆一聲,神色沉肅,“可是眼下已經沒有別的辦法,樓夙王雖然只是個孩子,可他畢竟是王,如今他受万俟祿和鞏能方的蠱惑,表面上與你們和和氣氣,實則卻處處與你們作對,你們幾乎已經與城外隔絕了。”
樓陌卿眼底拂過一抹冷戾,“便是如此,我也不能讓你去冒這個險,我比任何人都希望能儘快把我的消息送到雪衣手中,可若要因此賭上你的安危,我決不答應,雪衣也不會答應。”
容毓連連皺眉,“與其困死城中,倒不如搏命一試,只要我能將消息送到雪衣和玄王手中,他們知曉了一切前因後果,定然會出手相助。”
頓了頓,他深有其意地看了樓陌卿一眼,“玄王爺與你表面所看到的病鬼王爺全然不同,如今的雪衣也和你曾經認識的那個乖巧的小女孩判若兩人,我相信,只要他們出手,一定能對你有所幫助。”
“可是……”樓陌卿正要再說什麼,雲路便行色匆匆地趕來,直直奔進屋內,將一封密函遞到樓陌卿手中,低聲道:“二公子剛剛命人送來的,道是有很重要的消息要殿下立刻過目。”
樓陌卿平了平氣息,打開密函掃了兩眼,頓然神色一凜,“雪衣和玄王爺已經到了青柳城!”
容毓也吃了一驚,接過密函仔細看了看,再聯繫之前得到的一些消息仔細想了想,“這麼說,這次北上處理邊疆異族動亂一事的人,竟是雪衣和玄王爺?”
突然,他面露喜色,“若是如此,我就更要出城一趟,青柳城地處樓夙和夜朝交界,趕過去要近得多。”
樓陌卿一直沉斂穩重的神色之中摻着一絲緊張,看得出來,得知雪衣就在青柳城,他比任何人都要欣喜激動,可是眼下卻無法趕去相見,心中又難免複雜難安。
容毓看出他心情起伏不定,忍不住輕輕拍了拍他的肩,“相信我,我一定會把消息安然送到雪衣手中,告訴她你還活着,也好讓她安心。”
說着,他輕輕一嘆,“畢竟,最先發現你還活着的人就是雪衣,可是爲了不讓此事泄露出去,她一直強忍着心裡的不安,耐心地等着,所以現在,你就算是爲了雪衣,也要再忍耐一番,用不了多久,你們一定能相見。”
樓陌卿沒有應聲,獨自一人踱步至窗前,定定看着院子裡的大樹發呆。
他恨不能現在就闖出城去,帶人一路殺到青柳城,與雪衣相見,而若是他剛醒來的時候,他也一定會這麼做,可是現在,他的肩上有太多的責任,他不能拋下這麼多人,自私地獨自離開。
正沉吟間,闞澤沉着臉色快步走來,遲疑了一下,對樓陌卿道:“現在城內到處都在傳鳳夙城裡混入了夜朝探子,万俟祿的人正在挨家挨戶搜查夜朝人。”
他說着朝着容毓看了一眼,略有些擔憂,“看樣子,他們已經知道容姑娘是被我們救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