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胡小天在只有兩個人的觀光電梯裡,忽然間便不約而同地彼此背轉了身,將各自眼神投向玻璃外那飄渺虛浮的人造風景。
然後始終保持着頗有默契的步調,一前一後地開門,入室。
推開房門,胡小天鞋子也不換,只管忙不迭地往裡疾走幾步,將手裡的兩大袋衣物扔到客廳茶几上,又一臉滿不在乎地脫掉了半敞開的制服外套,淡擰了濃眉,順手扯下頸間早已鬆垮的黑色領帶,整個身子呈大字形攤開,一頭栽倒在雪白真皮沙發上。
不緊不慢地關了門,先行換過了一雙粉色軟底拖,再拎起了胡小天平日裡穿的藍色軟拖,放至沙發邊的地板上,伸出手來,開始替他解開腳上球鞋帶。
“喂!你做什麼?!”他似吃了一驚,飛快反身坐起,漂亮貓眼內閃出本能的戒備神色。
仰臉,稍望一眼他瞬間顧盼流光的黑亮瞳珠,又低下頭,專注的眼神緊盯着手裡尚示完全解散的雙邊鞋帶,語氣仍是淡漠回答:“爲少爺換鞋子。”
怔怔望我握住他一隻腳踝,將牢牢套住他長腳的運動鞋用力脫落,忽然便彎下腰來,略擡起他另一隻腳,伸手捉緊了鞋帶,嗡聲嗡氣地說話:“我自已來!”
“嗯。”淡淡地應了一聲,我站起身,走入餐廳,端了一杯上午冰鎮過的西瓜汁放到已換過鞋子的胡小天面前:
“少爺。要不要喝這個?”
淡然目光瞧着滿臉緋紅的胡小天微睜一雙漂亮貓眼,卻不說話,只伸出長臂,無言地一把搶過我手裡冰涼透明的高腳杯,仰起了脖子,三口兩口咕咚咕咚地已全部喝光。
此時他身上這件白色麻質襯衫的衣釦早凌亂散開,若隱若現出精緻鎖骨下纖濃有度的肌肉線條。比起平日裡那完全處於衣褲遮掩下顯出的太過瘦長身形,似乎添了幾分壯實。
“少爺。”我接過他已經喝得涓滴不剩的杯子,淡漠喚他。
“做什麼?”他架起了二郎腿,無比愜意模樣,黑**眼內的銳利之光竟平白轉了柔和。
“我收回前言,原來少爺並不瘦。”冷不防聽到我發表如此奇怪定論,懷疑目光與我平靜眸色在半空裡短兵相接三秒,然後下意識地低頭,打量他自身一刻,竟微顯慌亂地伸手扣攏了衣衫。
再擡頭,已是一張羞惱交加的臉容與我面對,嘴裡恨恨冷言道:“我瘦不瘦與你何干?!你以前也是用這種色眼瞧男人的麼?”
我輕搖頭,目無表情地回答:“據我推測,好象恰恰相反。”
“對了!我剛纔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若不是你這樣說的話,我還差點忘了!”他咬牙切齒地站起來,攥住我一隻手腕,漂亮貓眼斜睨了角度,往我淡漠臉容細看端詳:
“看你方纔替我脫鞋換鞋,動作蠻熟絡的,想必以前經常這樣做罷?時時刻刻地,渾似那仰人鼻息過活的下賤貨,百般討好那個養你的男人罷!”
心底隱藏的微笑花朵,忽然就不可抑制地盛開來,盛開在我以爲會永遠保持冷漠的臉容上,我淡然如冰的聲調,如同被施了魔法,變得甜蜜懶洋,又微含了說不出的邪惡感:“少爺。你知道你現在對我說的這番話,它所表達的,是什麼樣子的真意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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