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花 影

花城·國際會議中心。

一年一度的省青年企業家峰會正在進行中,海內外商界翹楚齊聚一堂,其中不乏青年才俊,吸引無數的鎂光燈,本城一線媒體爭搶機位,全程跟蹤播報這場星光熠熠的年度盛會。

“我們伊典·美居,始終秉承 藝術讓生活更美好的信念,致力於用藝術的美感帶給城市精英們更好的居家體驗,同時我們肩負企業社會責任,此次設立的“設計·家”獎項,意在通過對在校大學生和藝術教育資源欠缺的偏遠地區的關注,努力培養優秀的青年設計師,夢想無價,我們相信點點星光,終將匯聚成河……”

“謝謝,感謝我們的獲獎人,伊典·美居牧總的精彩發言……”

伊典·美居,隸屬伊典控股投資集團,由董事會任命的運營總監Fiona Song負責獨立運營,本世紀初經營原創設計的高端實木家居,產品出口歐美國家,近年調轉經營方向,成立了國內家居連鎖公司,經營國產實木傢俱和軟搭設計。

不過六年時間,已是國內品牌價值榜排名前百的上市公司。憑着完美復原浪漫的歐美生活方式理念,不誇張宣傳,源自國產的原木用料獲得市場充分信任,已成爲業界整體家居設計方案的標杆,很是受城市精英的追捧,時不時的還會上到本地新聞或者專欄。

主持人口中的牧總,牧瑞淵,伊典·美居公司花城分公司總裁,有着高大挺拔的外表,略顯冷峻的五官,凸出了沉穩的氣質,手捧年度傑出青年企業家代表獎座的他,無疑已是今天在場的焦點人物……

持續了三個多小時的高峰論壇終於告一段落,媒體記者們蜂擁上前,圍住了今天的獲獎者們。

“各位媒體朋友,稍安勿躁,今晚我們還有隆重的歡迎晚宴,請大家都讓一讓……”與會工作人員機智地給這些企業家劃出了出場通道,讓他們能順利退場……

晚上八點,國際會議中心酒店宴會廳,峰會歡迎晚宴正式開始。

一掃白天論壇的嚴肅緊張感,宴會大廳舞臺有小型樂團在頃情演奏,端着托盤的侍者穿梭在交談甚歡的來賓中間,已經有媒體在單獨採訪獲獎嘉賓。

“牧總,祝賀你!”

牧瑞淵停止交談,轉身,說話的是位身着一身正紅色禮服裙的長髮美女,精緻的妝容映襯得五官美豔動人。

“祝賀你再一次成爲本市的風雲人物!”

“黛婭,怎麼有空過來?”牧瑞淵從路過的侍者托盤上取了一杯香檳遞給面前的美女。

“專門爲你而來!”美女熱烈直接。

“嗯?鄙人何德何能,讓美女專程趕來。”牧瑞淵挑起眉毛,裝作一臉意外,說完彼此都是會心一笑,引得有媒體的相機調轉了鏡頭對過來。

“牧總,今晚的酒局可別忘了,三大房地產公司的運營負責人都會到齊!”美女收起了笑臉,是一臉的嚴肅。

“嗯!這種酒局最磨人,你知道的!”牧瑞淵搖晃酒杯,表示並沒有多大興趣。

上前一小步,美女伏在牧瑞淵的耳邊小聲說道:“你今晚拿獎了,他們現在巴結你還來不及,巴不得跟你們伊典合作!”是如知心密友般的親近。

咔嚓!有快門記錄下了這親密無間的瞬間……

~每到月底,瀾汐總是忙得暈頭轉向,財務部的同事們已提交完本月的所有表單給她,都已下班回家,而身爲財務部經理的她,還要做報表提交前的最後複覈。

明天週六要回學校繼續MBA課程,今晚,必須要把報表放在牧少的辦公桌上。

時間太細,指縫太寬,自己當初一個普通專科院校的應屆生能跟名校畢業生共事,還能榮升部門負責人,除了幸運,更應感激牧少當年的知遇之恩吧!

四年前西衝島一晚恍然如夢,那天太陽升起來以後,牧少的一席話仍然記憶猶新。

“不必給自己製造恐慌,如果,你認爲只有時間纔可以讓自己變得更優秀,去努力就好!”

有些事情不必說透,有些抉擇取捨瞭然於心。後來,瀾汐剪掉了一頭長髮,專注自己的工作學習,除了必要的工作溝通,兩人甚少有交集。

牧少很灑脫,這四年裡,關於他三天就換女朋友的傳說一直是茶水間的頭條八卦新聞。

直到兩年前小姨的那場意外,形同陌路的兩人才有所靠近,靠近得小心翼翼。

關係如師如友,卻又不遠不近,瀾汐覺得這樣也好,成年人需要一條安全界線,纔不至於讓人生出迷惑困頓。

想起這些,瀾汐苦惱沉悶的臉上有一絲不一樣的柔。

起身,走到茶水間衝一杯美式咖啡,不需要糖,澀苦味,可以令自己打起精神,還差一點複覈就可以完成了!

手機響了,接下,夏寧含糊不清的聲音傳了過來:“瀾汐小天使,要不要過來陪我喝一杯呀!我在濱江路芬蘭酒吧……”電話那端充斥着不堪的搭訕唏噓聲。

“夏寧,清醒點!呆那別動,我現在過來接你!”

四年時間,兩人從花城分公司建店之初的第一批老員工,已各自成長爲所屬部門負責人。一起經歷風雨的密友,此刻,手上再重要的事都得放下,不能讓她獨自一人身陷危險!

把喝得如一團吸滿水的海綿樣子的人從昏天地暗的酒吧帶出來,瀾汐已累得全身溼透。

還好只是喝醉,並沒有遇到壞人。摟着不省人事的人站在路邊,想騰出一隻手招的士都顯得有些困難。

不寬闊的馬路對面,從會所走出來一行人,本是無意一別,卻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氣宇軒昂的牧少被一個紅裙美女雙臂纏繞着,美女醉得有些站立不穩,已貼緊他的胸懷,而牧少的手似乎正猶豫着要進一步摟緊她。

瀾汐出神地呆望着,直到夏寧不安分的掙扎,纔回過神來,發現牧少也正盯着自己。

隔着馬路卻清楚地看到,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不明的惱火,一改平時溫和有度的樣子,甚至衝自己挑釁般,扯開了脖子上的領帶。

也不難理解,這種活色生香的場面,他自然是不願讓自己下屬窺見。求生欲使瀾汐果斷收回目光,側了身,摟住夏寧艱難往路口移動,避開對面上級追殺的視線。

“她怎麼會喝得如此醉?”面前有黑影攔住了去路,擡頭,剛剛摟着美女的人已擋在了面前,擰着的眉毛寫滿了不滿。

“牧少!”

瀾汐很意外面前人的瞬移技能,強裝淡定解釋:“夏寧今天是有應酬!”卻又不禁回頭看對面。

“她回去了,安排了信得過的朋友送回家。”毫無起伏的聲音,算是解答瀾汐回望的疑惑。

“開我的車一起回去,這裡現在很難打車!”牧瑞淵高大的身影已輕鬆接過爛醉如泥的下屬。

“不用麻煩了,牧少,你,還是陪你女朋友吧,她看起來醉得不輕。”

瀾汐的手還沒有完全放開夏寧,感受到一股撲面的寒,牧少直勾勾地瞪着自己,有股莫名其妙的兇冷:“誰告訴你我有女朋友?”

“抱歉牧少,我失言了!”上級一反常態的冷酷,讓瀾汐很不適應,感受到了言多必失的尷尬,一向把謹言慎行作爲行事要求的自己,怎麼今晚就失語越界了。

雖然這幾年茶水間耳聞不少他的八卦,今晚得以窺見,瀾汐多少有些喪氣。

不管回憶裡的他有多完美,此刻,也許纔是他真實的,卸下僞裝的模樣吧!

“牧大頭!大魔頭!……”含糊不清的夏寧突然冒出了今晚第一句高清的話,平日裡被牧瑞淵折磨的苦趁着醉酒釋放了出來…

牧少的肩膀似乎震動了一下,瀾汐胡亂的瞎感嘆被夏寧吐出的真心話和麪前上級已結冰的氣場打斷,被鎮住的怯,令手不自覺鬆開了,夏寧完全落入了牧少的一邊臂膀,是非常不紳士的,像摟着個同性兄弟一樣的姿勢。

“一起走!瀾汐你來開車,我也喝了酒!”不容商量的口吻,鑰匙被塞到了手上,上級對下級的命令般。

“牧少,我東西和鑰匙都還在公司,還得回去一趟!”報表還沒有提交,瀾汐不得已撒了謊。

“那就先回公司!”

牧少的獨立辦公室在三樓,今天時間太晚,三樓整個辦公區的照明燈已關閉。保安大叔可能在一樓巡場吧!瀾汐抱着報表,鼓起勇氣,打着手機燈穿過長長的迴廊,終於到達牧少辦公室門口。

裡面很安靜,找到開關按下,依然是漆黑一片,明天是週末,保安大叔應該關閉了三樓辦公區的電閘,只能繼續打着手機燈靠近牧少的總裁大辦公檯。

“~嗯……”有痛苦的悶哼聲……

腳下踩到了什麼,手機燈照過去,嚇得差點大叫的瀾汐,捂住了自己的嘴,是牧少躺着地板上。不敢相信,剛纔還好端端的牧少怎麼就醉成這般模樣,毫無顧忌的睡在地板上……

剛剛執意要把醉酒的夏寧獨自扶進公司一樓休息室,瀾汐很禮貌地跟牧少道了謝,說兩人可以自己回,而且牧少自己也明明說代駕馬上就到的……

他是有多好的自制能力,才能把醉酒狀態控制得讓人不察覺…

驚得忘記站起來的瀾汐看着面前醉酒的人,無法將他跟印象中的牧少聯繫起來。印象中的牧少,從來都是比他們早到公司,每天見面的第一眼總是神清氣爽,淡調香水不濃不霸道,總是恰到好處。

如果男士香水可以擬人化,那牧少這種,應該是古風裡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那種級別的吧!

可是現在……怎麼辦?總不能讓他一直睡地板吧?想走出去叫保安大叔幫忙,走了兩步還是退回來,此刻牧少這般模樣,還是不要讓第二個人看到纔好。

放好報表,瀾汐跪在地板上,慢慢托起了牧少的頭,確認上身靠穩自己以後,輕輕說:“牧少,請到沙發上去躺!”

人似乎有點掙扎着起來的反應,瀾汐果斷摟了一把,藉助懷裡人的本能反應,娘蹌地到了沙發邊。

移轉手臂,想把坐不穩的人慢慢放躺下來,卻被忽然倒下去的力量順帶一把,也倒在了沙發上。

非常好聞的男性荷爾蒙氣息,是牧少的胸前。大氣都不敢出,瀾汐嚇得心臟都快跳出來,等確認躺下去的人已睡得深沉,纔敢慢慢抽身起來。遠處桌上手機的光燈很暗,瀾汐看不清楚沉醉不省人事人的臉,卻不自主地緩緩蹲下,仔細端看起來。

他總是溫和睿智,就連睡着的髮型都紋絲不亂。他有好看的濃眉,好像睡得不怎麼安穩,眉毛微擰着,夢裡他有什麼煩惱嗎?這樣擰着眉頭的牧少,瀾汐只有在公司例會上見過,那是分析公司經營情況時的嚴肅。

“牧少,以前也有過這樣醉酒的時候嗎?那時,有誰在你身邊嗎?”想起剛剛摟住他脖子的那位美女,瀾汐有些泛酸,他們,應該該是很親密的關係吧。

還沒想意識到自己在幹什麼的時候,瀾汐的食指指腹已輕觸碰到了牧少的眉端。

撫平他的眉,讓他能舒展開最好看的眉!

睡吧,牧少,夢裡請你不要那麼煩惱。

牧瑞淵的夢裡有一股幽暗的香,清淡如池邊兀自綻放的白荷,是曾經擁抱過的那種熟悉和牽念。

他迷戀的那味幽香,聞不夠,側身,要再嘗試尋找…

香氣越來越清微淡遠……牧瑞淵努力睜開重如千斤的眼皮,有個背光的倩影,消失在關上的門口,伸手已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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