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了一番,所以葉楠最後還是找了外面的一家調查社,將要調查的內容告訴他們,便只要等着就行了。
他們的效率很高,第二天就將她要的資料交給她了。
上面清楚地寫着,這名司機在去世後的一個月,賬戶上多了一筆錢,只是匯入方的賬戶,卻查不到。
上面還寫着,他是在去世前的三個月從傅氏離職,說是因爲某些原因,只是這個原因,他們也調查不出來,說根本查不到任何的眉目,像是有人故意遮掩掉了一樣。
不過,他們將這名司機家人現在住的地址查出來了,說她這些不明白的地方,大可直接去問一下他們家人,或許他們知道。
這樣一份不明不白的調查報告,似乎是將她內心深處的疑惑一點點的坐實了下來,她的心愈發地不安,甚至蒙生了一種就此打住的想法。
如果再調查下去,會不會扯出一些打破此刻平靜生活的事情?
她猶豫了,可這種猶豫在她心裡卻更加令她不安。不相信傅薄笙嗎?難道在內心深處,她也覺得這件事情與他有關嗎?
如果真的相信他,那何不大大方方查下去,查個清楚,省個留個刺在心中?
葉楠閉了閉眼,心頭一片混亂,此時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心中到底是怎麼想的,對他究竟是信任,還是懷疑……如果此時他能在身邊,就好了,可他消失了,一句話也沒有,一通電話也沒有。
心中像拔河一樣,猶豫了大半天的時間,她最終還是拍下了那名司機的地址,在下班之後,打車過去了。
葉楠對房市雖然不瞭解,但調查的人很負責,說這名司機家庭條件一般,之前是住在郊區的自建房,一家五口住在兩層的樓房裡,有些擁擠。但是自從他去世了以後,他妻子就買下了這個小區的房子,據說當時也要兩萬一平米。
看來,那一筆去世後匯入他賬戶的錢,並不是一筆小數目。
她到了二十二樓,按了門鈴,出來開門的是一名大約十五歲的男孩,“你找誰?”
“請問你媽媽在家嗎?”
她話音剛落,一名穿着圍裙,手上拿着鍋鏟,大約四十多的女人從廚房裡跑了出來,“誰啊?”
看到葉楠,愣了一下,“你是誰啊?”
“你好,我是葉楠,之前和你老公是同事,我有點事情想要找你瞭解一下,不知道方便嗎?”
女人愣愣地發了一會兒呆,隨後反應過來,將鍋鏟遞給自己的兒子,讓他去廚房裡看着點,隨後招呼葉楠進屋。
大約一百平米的房子,裝修很簡單,被收拾的也很乾淨。
葉楠在沙發上坐下,完了彎脣角,“突然造訪,打擾到你了,不好意思。”
“沒事。”女人解下身上的圍裙,扔到一旁,看着葉楠,“你說想了解點事情,什麼事情啊?”
***
朦朧的月色消失了。月,不知躲去了哪裡。濃墨一樣的天上,連一絲星光都不曾出現。葉楠走在街上,心中五味雜陳,四肢像是被灌了鉛一樣,沉重又冰冷。
街燈的光是暈黃的,透着一絲暖意,可此刻,她只覺得冷,好冷。
她開始後悔,爲什麼要來這裡?如果不來,那她不會聽到那些話,她或許可以裝糊塗,可以繼續這樣平靜地生活下去。
可現在,她只覺得她混蛋,她成爲了間接害死安致澤的兇手!
他在她遇到危險的時候伸出援手幫助了她,在她失魂落魄且又無助的歲月裡幫助了她,給了她關愛,給了她溫暖,可到頭來,她卻害了他,讓他這麼早就離開了這個人世。
眼淚,像水晶般凝結着,一滴,一滴,落在地面上。
剛開始,她問關於這場車禍的事情,一開口,那女人就說不知道,要趕她出去,葉楠沒辦法,只能威脅,她這才鬆了口,緩緩吐出所有知道的事情。
那女人說,她老公辭職後跟她說,有個發財的項目,完成了就可以帶着她們一輩子吃穿不愁了,到時候還能拿錢做點小生意,一輩子都不用給別人打工了。
她不知道那項目究竟是什麼項目,她說她問了,只是她老公都不肯說,緊咬着嘴巴,說要給她,給孩子們一個驚喜。
可沒想,換來的卻是驚嚇,沒過幾天就聽到了她老公出車禍,當場身亡的消息。至於買房子,還有現在開超市的錢,是在整理他老公身後事的時候才發現的。
當時他們一家人也嚇了一跳,但後來有個人說,這筆錢是他們一家人應得的。
至於那個人是誰,她說她不知道,可葉楠看着她當時緊張又害怕的神情,心中隱隱一慌,她覺得她知道,只是她不肯說而已。
這幾句話,回想起來似乎很多,很長,可從她進屋到出來,不過才二十來分鐘。可就這麼短短的幾分鐘,卻讓葉楠的心像是沉入了海底。
他口中的項目,應該就是那一場車禍吧,只是沒想到,最後會把自己的生命也搭進去。
他是傅氏的員工,能跟他談這個條件,這麼慷慨大方地給這麼一筆錢,除了傅薄笙,還會有誰?
“小姐,你沒事吧?”
環衛工人經過,看到她一個人蹲在這裡,擔心她有什麼事情,彎下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葉楠雙手胡亂地在臉上擦了兩下,轉頭艱難地扯了一下嘴角,“我沒事,就是肚子有點痛,所以蹲下來休息一會兒。”
她從自己的包裡拿出一個保溫瓶,“我這有熱水,你要不要喝一口,你放心,我剛倒的,乾淨的,沒喝過。”
葉楠站起來,回以感激的微笑,“不用,現在好多了,謝謝。”
旁人的關心此時就像是一劑催化劑,就算是不認識的陌生人,都能投出關懷,都能伸出援手,可他怎麼能這麼狠心,買兇殺人?
呵,一個人的心究竟能多狠,才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葉楠連車也忘記了,就這樣在街頭走了將近兩個小時,走回了家裡,兜兜已經睡了,她沒有開燈,摸黑走到牀沿處坐下,握住他被子下的小手,眼淚不受控制地往外蹦。
如果不是因着她,傅薄笙和安致澤不會認識,也不會結下這個樑子,那場車禍不會發生,安大哥不會因爲那場手術導致抵抗力下降,兜兜也不會這麼快就失去了爸爸。
***
“來來來,這杯酒敬你的,多虧了你,不然我這邊還真是沒什麼方法了。”
“誒,互惠互利,互惠互利,說這話就見外了啊。”
“對對對,瞧我這張嘴,真不會說話。”
隨着酒杯碰撞在一起的聲音,伴着兩人爽朗的笑聲,在這間古色古香的休息室裡,特別的突兀。
燈光投射,兩人嘴角的笑意都不是那麼的單純,尤其是安致輝,眼眸底下藏着的那點陰險呼之欲出。
安致輝放下酒杯,“你可真是夠狠的,不過你害死的可是我哥,我親哥,你把這件事情告訴我,就不怕我到時候找你麻煩。”
坐在他對面的男人扯了下領帶,“你會嗎?我是幫你解決了一個麻煩,只要你哥在,安氏永遠不可能交到你手上。”
“呵,你厲害。”安致輝拿起醒酒器給他添酒,“你看看我這頭上冒出來的幾根白頭髮,就是愁這個事情愁的。”
“那接下去不用愁了,你放心,安氏很快就會到你手上的,徹徹底底的屬於你。”
“那我也祝你,傅氏儘快落到你手上。到時候,我們也算是雙劍合璧了。”
碰杯的聲音再一次響起,宣示着兩人的合作,也慶祝着這一階段性的勝利。
而此時,一夜未眠的葉楠卻並不知道,她已經一步一步地進入了別人給她設下的圈套,她更加瘋狂地開始找傅薄笙的下落,她想要從他嘴裡知道這個事情的真相。
爲什麼他早不消失,晚不消失,卻在那場車禍被揭露出來的時候,找不到人了。
她想要相信他,可現在,她不知道應該用什麼來堅持心中的這份相信……
醫院裡,葉楠站在醫生辦公室裡,她託了很多關係,總算讓醫生鬆口,同意將安致澤當時的病歷拿出來給她看。
文件夾裡,厚厚的一疊紙,全部都是安致澤的病歷。
葉楠細細地翻看,醫生也在一旁補充,“安先生當時病情發展的很快,一般來說,癌細胞擴散初期,發現的及時,也能控制住。可他當時身體太弱了,之前進行了手術還沒復原,根本接受不了放療,這一下子的……”
他說的很清楚,葉楠也看得很仔細,上面清清楚楚地寫着,安致澤初入院的時候,接受了一次放療,只是抵抗力太差,後期恢復的並不好,反倒加速了癌細胞的擴散。
醫生絮絮叨叨地說着,最後輕嘆了一口氣,“這麼年輕,的確可惜。估計沒有那場車禍的話,安先生也不至於英年早逝了。不過,既然他已經沒了,葉小姐,你還想這麼多幹嘛?總得要放下。”
放下?她怎麼放?
如果這件事情與她沒有關係,她可以放,可事實呢?她和他的死,卻有着脫不了的干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