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又無奈地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老夫人爲何不喜歡夫人，我一直覺得夫人很好，就拿這荷包來說吧，夫人懷孕的時候府中還沒有這麼伺候的下人，她看幾位主子的荷包都舊了，就挺着大肚子熬夜做荷包，這上面的一針一線都是夫人親自繡的，代表了她對府中人的一份心，然而……”
輕輕摩挲着荷包上的圖案，如月面色黯然道：“夫人最拿手的便是花鳥圖，荷包上的圖案是她翻閱了很多名家畫作，截取的上面最漂亮的部分繡出來的，當年爲了趕在過年前讓府中的人都用上新紅包，她熬夜熬得眼睛都花了，手指也因爲熬夜刺繡，光線太暗而被紮了不知道多少次，可是老夫人卻說這荷包是她偷懶從外面買回來的，說她虛情假意……”
說到這裡，如月又把荷包重新別好，並用外衫遮了遮：“夫人覺得老夫人可能是不喜歡這荷包的花式，便命令我和如花都不許再佩戴。要不是今早我的荷包不小心掉進了水裡，也不會翻出這個荷包來。”
接着，如月又對程洛音說了一些當年已故的前王妃所受的委屈，當然，這些內容從她的口中說出來，跟程老太太印象裡的完全不一樣，至於這不一樣的原因，不用猜測，自然是柳氏搗的鬼。
斜睨程老太太的臥房一眼，程洛音眸中精光一閃，當年孃親爲了討好婆婆做了那麼多事，卻因爲柳氏從中搬弄是非而讓這些好意變成了惡意，她今兒個要把這些真相紅果果地在老太太面前揭露出來。
程老太太爲人魯莽是不錯，偏聽偏信也是不錯，但是她並不是真正的笨蛋，當年她只是被對孃親的成見遮住了眼睛，所以對柳氏的花樣，即便明知不妥也不會深究。
孃親已經死了那麼多年，再多的成見也該煙消雲散了，再往回想去，程洛音相信程老太太一定能看出這其中的端倪來，從而升起對孃親的愧疚。
程洛音不奢望這老太太會立馬對她有多親熱，只要這老太太對她愧疚就足夠了。
兩人點到即止，說了一會兒往事就陷入了沉默。
又過了半個時辰，午飯時間到了，柳氏帶着程洛沁來到了富裕軒，美其名曰是伺候老太太吃飯，事實上，卻是防止程洛音利用照顧老太太的這段時間奪回老太太的寵愛。
彼時，程洛沁剛剛出去見了太子回來，一身長裙華美精緻，垂在腰間的長髮有一部分高高盤起，髮髻上點綴着不少豔麗而華貴的飾品，一隻大大的蓮花金步搖固定在髮髻的正中央，大氣而耀眼。
也閃花了程老太太的眼。
不但是程洛沁盛裝打扮，就連柳氏身上的長裙也是用上好的蘇繡也做的，一尺也需要上百兩銀子，頭上的裝飾品也都價值不菲。
對比之下，程洛音身上只達到腳踝的素色長裙，不論是質地還是顏色，亦或是樣式都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她一頭墨發隨意挽起，上面只插着一根簡單的玉簪，真是素淨的不能再素淨了。
人心真是很奇怪的東西，從前程老太太偏寵程洛沁，就算是這個大孫女兒把金山往身上穿，老太太也覺得那是理所當然的。可是現在，她心中升出了疑惑，再看到這兩個嫡孫女天差地別的裝扮，心裡的感覺就非常微妙了。
柳氏母女熱情地向老太太請安，老太太表情淡漠地點了點頭：“瀚元那孩子正在前線拼命，我聽說現在國庫吃緊，糧餉都快發不出去了，我們這些做家屬的還是節儉一些的好！萬一被人抓到把柄，彈劾瀚元一個私吞軍餉的罪名不好了！”
程洛音在一旁聽的暗暗發笑，果然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啊！這種找茬的理由老太太也能找到，她終於明白那些年柳氏是怎麼蠱惑這老太太的了！
而那邊，柳氏和程洛沁面色一變，程洛沁俏麗的臉頰上浮現出委屈的神色，顯然不明白爲什麼好端端的老太太會找她麻煩。
說她奢華？可是她從前去參加宴會的時候，這老太太不是巴不得她把所有好東西都帶上嗎？
柳氏也疑惑地暗暗皺眉，斜眼看向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的程洛音，她很快就明白過來了，一定是這個傻子在搬弄是非！
壓下心中的薄怒，柳氏賠笑着先告了聲罪，而後才幽幽道：“不過娘，我們也沒辦法，剛剛太子過來邀沁兒出府，我們總不能在太子殿下面前失禮吧？”
程老太太一怔，淡淡點頭：“原來是太子盛情相邀，那的確是應該打扮的漂亮些！”
話雖然是這麼說，不過屋內幾人都聽出她話語中的不高興來了。
恰在此時，程洛婷也富裕軒請安，聽到程老太太的話，她得意地笑道：“奶奶您不知道，太子邀請我們遊湖用的那艘船可漂亮了！裡面的東西都是又精緻又奢華！
聞言，程老太太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
程老太太乃是貧苦人家出身，即便是後來越王發家，老太太也因爲年歲大了不怎麼參與聚會之類的，再加上自從前王妃沈夢清死後越王基本上不怎麼在家，程老太太就更不喜歡自己出府了，充其量也就是去附近的幾個府裡串串門。
她最討厭的就是別人在她面前顯擺，沈夢清就是因爲出身太過高貴才被她討厭，程洛婷如此一說，立馬就引起了老太太的反感，當下，老太太的臉色就沉下來。
偏偏程洛婷是個沒眼力的，兀自在那裡說着遊湖的時候見到了哪些達官貴人，那些貴公子小姐們又是如何一擲千金的，說的吐沫橫飛，完全沒注意到老太太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
柳氏伺候了老太太這麼多年，哪能不瞭解她的脾性？一見老太太沉下了臉，她立馬就猜到了是怎麼回事，立馬重重咳嗽了一聲，警告地看了程洛婷一眼。
程洛婷正說的興起，突然被柳氏打斷，完全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一臉茫然地看看屋內的幾人。好在她還沒有蠢透，看到老太太難看的臉色後，她果斷閉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