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洛音也驚訝看去，卻見楚漢墨對她微微點了點頭，便拱手對惠帝道：“父皇，爲佞臣翻案，滾一百次釘牀也不爲過，相反，爲忠臣翻案，哪怕用針扎一下，都是對忠臣的不敬與侮辱。
兒臣以爲，不妨先徹查薛大人的案子，待到結果出來，再決定要不要讓三小姐滾釘牀，也不遲。”
不得不說，這個提議比較人道，而且，提出這個建議的人是楚漢墨，惠帝最寵愛的兒子，所以他只是沉吟了一下，便點頭同意了： “就這樣辦，即日起，刑部開始着手調查此事，三日之內，朕要看到結果！”
賈南衝恨啊，但惠帝已經決定了下來，他再多說就顯得心虛了，所以只能恨恨地瞪了程洛音等人一眼。
惠帝正準備宣佈退朝，卻聽一道鏗鏘有力的聲音從金鑾殿外傳來：“不必！薛大人受了千古奇冤，即便是滾釘牀，老天爺也會念在薛大人的冤屈上，保佑受刑的人！”
聽到這個聲音，所有人都扭頭看向大殿的門口，投去了怪異的目光。
明明惠帝已經同意了，薛家的事情是冤案，在場衆人其實都心中有數，也明白，一旦事情查明，這釘牀就不用滾了，結果現在卻有人說出這樣的話來。
這人是不是傻？還是跟程洛音有仇？
只有程洛音，露出了擔憂的神色：“寶崎哥……”
沒錯，出聲的人正是薛寶崎。
在程洛音決定要趁熱打鐵，趁着龔子楠落馬而爲薛家翻案的時候，便將薛寶崎帶了來，爲的是關鍵時刻讓薛寶崎出庭作證。
當然，她一早就料到了沈相姥爺和越王老爹不會眼睜睜看她受苦，所以纔有恃無恐。
卻沒想到，薛寶崎會在這個時候出聲反對。
難道，他是要……
“草民薛寶崎，見過皇上！”
薛寶崎走到程洛音身側跪下，鏗鏘有力地報上了自己的名字，不出意外的，“薛寶崎”三個字激起了千層浪。
“薛寶崎，不就是已故的薛大人的兒子？”
“對啊，他不是正狼狽逃命嗎？怎麼會出現在金鑾殿上？”
“難道，這些日子，一直是程家在包庇他？”
衆人猜測紛紛，賈南衝雖然對程家包庇薛寶崎的事情感到無比憤怒，但薛寶崎剛纔的話卻令他很開心：“皇上，就連薛家的人都認爲，這釘牀，該滾！”
“薛寶崎，你真的是這個意思？”
饒是惠帝足夠精明，也看不懂眼下的情況了。
程洛音則是擔憂地扭頭看向薛寶崎，蹙眉：“寶崎哥，你要冷靜！”
她很清楚薛寶崎想幹什麼，可，現在不是衝動的時候！
“音妹妹，我很清楚我現在在做什麼！你不是薛家人，你也不是我，永遠都不會明白爲父親翻案，對我來說意味着什麼！父親一生兢兢業業，清廉無私，卻要背上千古罵名，只要想到這裡，我就恨不得將那個陷害他的混蛋千刀萬剮！”
眸中劃過冷光，他深吸了口氣，不再看程洛音，而是直視惠帝，一字一句道：“皇上，這件事的主告是草民，草民願意滾釘牀，草民相信，老天有眼，不會讓好人白白蒙冤！”
其實，不管是民告官也好，還是要爲某人翻案也好，在開始審理案件之前要讓被告受刑，並不是單純爲了懲罰而懲罰。
古代的人信天意，若是上告的人能夠在重刑之下存活下來，輿論便會普遍認爲那人的確身懷很深的冤屈。
薛寶崎此舉，不是爲了賭氣，也不是因爲他莽撞，而是爲了讓所有人看清楚，他的父親的的確確是受了天大的冤屈！
程洛音嘆了口氣，沒再勸。
人各有志，薛寶崎的做法在她看來很莽撞，但這也是他高貴的地方。
惠帝眸子裡露出讚賞之色，重重一點頭：“好，既然如此，朕就成全你！”
很快，所謂的釘牀就被搬上來了。
程洛音原本以爲，所謂的釘牀，不過是類似前世用來訂海報的那些不足一寸長的短釘子所做成的木板，直到看到真正的釘牀，她才知道自己錯的有多離譜。
約莫四五釐米長的尖銳釘子閃閃發光，釘牀的牀板上，還殘留着已經凝固的黑色血液，讓人看上一眼就忍不住打個寒顫。
這這這……這樣的釘牀滾上一遍，不是要人命嗎？
她終於明白爲何越王老爹他們會強烈反對了，這樣的釘牀，別說她沒有準備，就算是做了完全的準備，也是有死無生吧？
然而，薛寶崎卻面不改色，木着臉走到了釘牀前。
“等一下！”眼見薛寶崎要開始滾釘牀，賈南衝又開始出幺蛾子：“薛公子怕是不知道，不論男女，滾釘牀的時候都要將外衣褪盡，只着單衣，否則容易作弊！”
“賈大人，你以爲人人都像你一樣，喜歡動歪腦筋嗎？”
沈相嘲諷地斜了賈南衝一眼，毫不客氣地送給他一個評價。
賈南衝也不生氣，繼續笑眯眯道：“既然薛公子敢於滾釘牀，就要做好遵守規矩的打算，不是麼？”
薛寶崎輕哼一聲，見沈相還要爲他說話，他感激地看了沈相一眼：“沈相大人，賈大人說的不錯，我從決定走上爲父申冤的這條路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做好了不惜一切代價的準備！我相信家父在天有靈，會保佑我的！”
說着，他就要伸手解下外衣。
“哎等等！”
程洛音猛然出聲，見衆人都向自己投來不耐煩的目光，她訕訕一笑：“那個啥，這裡畢竟是金鑾殿，寶崎哥當衆寬衣解帶的，不怎麼好，還是退下去脫衣服吧？”
這個建議並不過分，惠帝欣然應允，薛寶崎也點頭，正準備起身朝殿外走去。
程洛音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神色悲慼道：“寶崎哥，你……真的想好了嗎？這釘牀，就算是武林高手來了，也是九死一生啊！”
薛寶崎愣了一下，眸子閃了閃，別開了視線：“音妹妹，我已經決定了，你就不要勸了！”
衆人紛紛將目光定格在了兩人交握的手上，露出了饒有興味的笑容，嘖嘖，這兩個人關係不一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