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垢護在第三天邪的前面,因爲局勢的危急,只簡單套了一件褻衣蔽體,露出一雙光滑圓潤的修長美腿,玲瓏有致的曲線,即使在兵兇戰危之際,看上去仍是那麼豐滿誘人。
美中不足的是在無垢那張白玉無瑕的臉孔上,此時卻多了一道血痕,看來她雖及時攔截下前任主人的必殺一擊,卻也付出了代價。
刁望着無垢不悅的道:“無垢,你的任務已經結束了,還留在這裡幹什麼?”
看來他雖然不滿意無垢剛纔的舉動,卻認爲後者還有一定的利用價值,纔會主動給她一個開脫的機會。
無垢堅定的搖頭,道:“多謝會主你的好意,但我是絕不會讓開的,你要殺我的主人,便先殺我吧!”
刁眼中殺機一閃,怒道:“你剛剛叫那小子什麼?你瘋了嗎?難道你已忘了是我把孤兒的你養育至今的恩情了?這世上能夠被你用‘主人’這兩個字稱呼的,應該只有我一個啊!”
無垢神情淡漠的搖頭道:“不對,你從來就不曾把我當成一個人,而是當成可以利用的工具來培養。你會收留我,只是因爲看上我‘純陰極體’的特質,更爲了將我培養成一個唯命是從的殺人娃娃,而在年幼時就把我的一切感情抹殺,讓我成爲一個沒有心的人偶!這些年來,我活着就像在做一場不會醒來的惡夢一樣,可是現在夢終於醒啦,我再不會聽你的任何話了。”
“是這個人!”
無垢往後一指:“是他讓我恢復成一個有血有淚的人,而不是木偶。從今以後,他便是我此生唯一的主人。”
刁愈聽臉色愈陰沉,冷冷道:“你可想清楚了?這個小鬼不但有戀母情結、更殺人如麻,加上他是君逆天之後,想要殺他的人多如過江之鯽,和這小子在一起,你將永無寧日!即使這樣,你也不改變主意嗎?”
無垢沉聲答道:“這是我第一次以自我意識做下的決定,就算是死,我也不會背叛主人!”
刁冷哼道:“要死還不容易!”
刁終於對無垢徹底死心,下手更不留情,右掌一翻,森寒殺機又快又準的撲面而來,顯然是下定決心速戰速決,以免夜長夢多。
無垢眉頭輕蹙,點地而起,身似柳絮風吹,兩掌間凝聚輕柔的棉勁卸去殺氣,抵銷無堅不摧的直擊威力。
“垂死掙扎!計都羅侯拳·無相殺!”
刁怒哼一聲,雙拳齊出如怒濤浪卷,虛實相生的拳影自四面八方將無垢包圍。眼花繚亂中,無垢門戶失守,連中數拳,頓時感到如遭巨錘敲擊的痛楚,五臟六肺差點移位,噴出一口鮮血後被擊飛到撞壁方止。
排除掉唯一的障礙,刁來到第三天邪身前,冷笑聲中殺機盡顯!
“堂堂‘閻皇’君逆天之子,竟要落到靠女人保護的地步,你說你是不是該死?”
刁五指攏聚成爪抓向第三天邪的頭頂,若是這一爪擊實了,便是立刻腦裂氣絕的下場。然而,眼看奪命之爪離第三天邪的腦門已不到半尺,而第三天邪仍處於動彈不得的狀態下,刁忽然感覺到周邊的大氣流動出現異狀,多年來經歷生死磨練出來的第六感,讓他在第一時間做出正確選擇,全力運功後退。
只是一瞬間的決定,卻讓他從鬼門關前硬生生轉了一圈回來。
“一切非常!”
無形劍氣如瀑雨閃電般千萬齊發,密集交錯間不容髮,波瀾襲來遠非自己能及,儘管已即時閃避並運功護身,仍是無法自這曠世絕劍中全身而退。刁慘叫一聲,被劃出無數血痕。
過度的震驚及對死亡的恐懼使刁無暇去思考爲什麼對手仍有還手之力,再加上身上劍傷如果不立即治療怕有性命之危,他連停一下確定的勇氣都沒有,一退再退遁出山洞外,卻不知錯過了唯一可能改寫戰果的機會。
在極陰寒毒中以“末那識”勉強保留一分意識功力,第三天邪一直在等待一個唯一的還手機會,這一擊只許成功不能失敗!
即使無垢因保護他而陷入生死危機,也不能逼他提前出手,因爲他就是那種絕對把自身利益放第一位的人。
只可惜受陰毒牽制,“常世之劍”只能打出五成不到功力,否則對方今天休想生離此地。
擊退強敵,但第三天邪的處境仍然艱辛,雖然極陰寒毒已經被他以“末那識”逐漸轉化逼出,但中毒之餘又勉強揮出“常世之劍”委實耗力太鉅,他已經沒有辦法繼續維持自我意識在表面人格上。
“可惡啊!沒想到我……竟會有如此狼狽的時候……我不行了……後面的就交給你了……君天邪……你要保護‘她’……”
沒有說出“她”指的是誰,第三天邪用了最後的力量,把寒毒全部逼出體外。大量的水汽白霧在他身上散發,這樣的逼毒過程雖然耗力極鉅,至少暫時保住性命無虞,代價就是“他”沒有經過兩三個月的休養,再無能力爭取這副軀體的主導。
“王八蛋……第三天邪你這臭小子……每次讓你出來總沒好事……”
說是詛咒也嫌軟弱的咒罵,卻代表這副身體已經歷了一次人格轉換的過程。雖然在這種內外俱憂的局勢下上場難脫“趕鴨子上架”的窘困,但君天邪仍是有那麼一絲慶幸自己得以浮上臺面,畢竟面對第三天邪壓倒性的威能,說他不恐懼有一天就此消失那是騙人的!
君天邪臉色慘白,氣喘吁吁的站了起來,視線移到無垢處,表情閃過一絲愧疚與不捨。
“主人……你沒事就……太好了……”
無垢就像是一個殘破的人偶,渾身是傷的陷入山壁內,可見刁這一擊之重與必殺的狠心。然而早已氣若游絲的無垢,第一個關心的卻還是少年的安危!
對於這樣的關心,君天邪該選擇如何迴應?
只見他嘆了一口氣,慢慢走到無垢面前:“我不是你的主人,你的主人他……現在不在這裡了……”
講得毫無頭緒,可是兩個當事人都明白這些話代表的意義。
無垢露出悽婉的笑容道:“我明白……沒有關係……不管人格再怎麼變化……你就是我的主人……這是不會改變的……”
君天邪聞言,身子一震,苦笑道:“你這樣說,叫我怎麼能不救你呢?”
無垢臉上流露出一種看淡生死的閒逸:“主人言重了……無垢……怎敢再勞主人費心……是主人讓無垢恢復了常人的七情六慾……無垢永遠感激……主人……”
君天邪搖頭道:“真要感激我,就想辦法給我好好的活下去。”
君天邪忽然一把將無垢抱入懷中,一手掌心貼着她的胸膛,“邪道涅盤”真氣源源不絕的輸送過去,立意要將半條腿踏入鬼門關的殘缺生命挽回。
“可惡啊!經脈幾乎斷去八成以上,臟腑也有移位現象,情況實在很不樂觀啊!”
“主人……夠了……不要再爲我浪費力氣……”
君天邪的額頭滲出和先前逼毒時截然不同的冷汗,對着無垢吼道:“如果你還想認我當你的主人,就給我閉嘴!”
“主人……關心我……我好高興……”
“收聲!你是想要把我氣死不成?信不信我一掌斃了你?”
隨着功力點滴的消耗,君天邪的心中不由泛起這樣的疑問--自己是爲了什麼要這麼賣命去救這個女人?女人對他而言應該只是用過即丟的破碗而已啊!
是因爲雲師不久前才死在他面前,使他變得心軟了?還是因爲這女人曾經當過孃親的替身,有着能讓自己心動的特質?
看着無垢那張逐漸慘白的臉,君天邪明白自己已經沒剩下多少選擇的機會,要救對方的性命,除非他能找到“那個人”“可惡啊!賤貨,你可別死,我一定會找到人救你的!”
君天邪把無垢抱起來,往山洞出口的方向衝出去,但是連“邪道涅盤”的續命真氣都無法救治的重傷,又是誰有通天之能,能夠起死回生呢?
原本晴朗無雲的天空,不知怎地忽然變得陰沉一片,天際隱約傳來醞釀中的轟隆雷響,彷彿一場大雨即將到來。
“要下雨了嗎……剛剛還好天氣的……”
擡頭望了天空一眼,丁神照繼續趕路,已來到“不入樹海”外緣範圍的他,臉上流露着一絲不安。
在與子鷹分別之後,他不是沒有想到回去當日的小村莊,去探望已分別有一段時間的初戀情人,但是真要將心中想法付諸行動前,他卻遲疑了。
如今的他已不是當日那個質樸不知世事的少年了。他手上沾染的血腥之重,用殺人如麻的劊子手來形容也不爲過。這樣的他,有什麼資格去見單純善良的小蓮,妄言要帶給她幸福?他真的不知道。
幸好就在他遲遲不能下決定的時候,一種突如其來的心悸,替他找到了最好的藉口。
“愈來愈接近了……但是這種感覺……這種像是大石頭壓着的不安感覺是什麼……以爹的神級修爲,這世上該沒有任何天災人禍可以難爲到他纔是啊……”
喃喃自語底下是掩飾不住的憂慮。
丁神照相信丁塵逸的修爲已是世上最強--“飛昇”不成後成了陸地半仙,擁有不老不死之身的丁塵逸,應該是不可能再有任何威脅纔對。可是一種血脈相連的感應,卻清楚的催促着丁神照的腳步向前。
已經踏入“不入樹海”的領域了,平常這個時候,只要繼續往內深入,丁塵逸就會自動出現在自己面前纔對,可是今天似乎不同往昔,不論怎麼走似乎都回到原點,試着以精神呼喚也得不到迴應,於是心中的不安更是水漲船高。
“發生了什麼事?爹!你聽得到我嗎?”
丁神照感應到丁塵逸的氣息仍然在樹海內部,他應該也同樣能感應到自己的存在,卻不知爲了什麼不肯回應。這種異樣逼得丁神照只得扯開喉嚨直喊,希望能得到丁塵逸的迴應。
“兒啊……”
滄桑的嘆息聲從耳旁流過,丁神照連忙循着聲音的來源極目張望,卻仍然是除了一片茂盛樹林之外什麼也看不到,看來丁塵逸是有意不想現身。
“爹!你到底在哪裡?爲什麼不肯出來見我一面?”
“兒啊,你不該回來的……”
丁神照又驚又急:“爲什麼說我不應該回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丁塵逸的聲音彷彿荒漠吹起的塵風:“你朋友的父親……也是世上唯一堪與爲父匹敵的人,正在趕來樹海的路上,要與爲父決最後一戰……他的強大已到了一個爲父也沒把握擊敗的境界,所以爲父不希望你回來,因爲那會使我分心……可惜血脈相連的感應,還是讓你察覺到了爲父的隱憂……”
丁神照驚噫道:“爹說的難道是‘閻皇’君逆天?他怎麼會和您……”
丁神照接下去的話永遠也沒機會說完,因爲就在此際,滾滾烏雲彷彿翻倒了的墨汁,瞬間渲染了整片天空的畫布!大雨未下,怒雷先行,轟隆雷鳴中,傳來冷絕傲絕孤絕霸絕狂絕的笑聲。
“丁兄別來無恙,老朋友登門拜訪來了!”
丁神照身子一震,失聲道:“君閻皇!”
“嘿!我那不肖子的‘好朋友’也在嗎?看在我那不肖子的份上,給你一個良心的忠告--此地馬上就要變成戰場,不宜久留,還是儘快遠離纔好啊!”
聲盡人至,丁神照眼前一花,一道人影驀然而現,帶着彷彿刮人骨髓的深銳殺氣,在利刀般的逆襲寒風中驟然現身,氣勢壓過天地氣象。剎那間,彷彿連耳旁的雷鳴都從丁神照的感官中消失,他唯一剩下的意識只是那具彷彿無限龐大卻又朦朧模糊的身影,一個他永遠也難以望其項背的巨大魔神!
丁神照的心臟彷彿被一隻看不見的魔手緊緊掐住,冷汗直冒的他,到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在不自覺中已經退出了十來步。以他如今的修爲,竟是連正面面對君逆天的勇氣也提不起來!
丁神照忽然感覺到一隻手從後面搭上肩膀,跟着一股暖流如醍醐灌頂般流走全身,疏通驚懼堵塞的經脈。他在驚喜中回頭,便看見丁塵逸那張令人心安的樹紋般醜臉,兩目閃爍着空前未有的攝人神光。
丁塵逸淡淡的道:“君兄修爲又有突破,可喜可賀!不過似乎不必對後輩如此嚴厲吧?”
君逆天啞然失笑,一身冷冽霸氣驟然散於無形:“丁兄果然是愛子心切,百年孤寂後繼有人,就連本座也替丁兄感到欣慰啊!不管今天勝敗如何,‘冥嶽門’上下永不會爲難世侄,丁兄可以放心!”
丁塵逸冷笑道:“那真是多謝君兄了。”
君逆天笑道:“本應如此,何需多謝!”
話一說完,君逆天右手一揚,一個酒罈破空飛向丁塵逸。後者目光一凝,那酒罈就在他身前緩緩減速降下。丁神照知道兩人間已經展開了一場無形的攻防。
丁塵逸沉聲道:“這是什麼意思?”
君逆天一手高舉剩下的另一個酒罈,一手拍開了封泥,長笑道:“丁兄是本座平生唯一認定的宿敵也是摯友。此戰過後,你我之間只能有一個生存下去,但在開戰之前,本座卻希望能與丁兄拋開一切,對飲一番,不知丁兄可願賞臉?”
一絲笑容逐漸在丁塵逸臉上擴散開來,他五指一揚,將地上的酒罈吸入掌中:“放眼世上,唯君有資格與吾平起平坐,我本已有近百年不碰人間煙火,今日就爲君兄破例一次!”
說畢,運勁一逼,封泥自行迸裂,裡面的酒如噴泉般沖天而起,再逆流至他的嘴中。
“哈哈!痛快!痛快!”
君逆天仰天大笑,亦以同樣手法將手中酒罈一飲而盡。
緊接着,跟着兩道碎裂聲幾乎是同時響起,已被鯨吞的酒罈,被兩人毫不留情的丟在地上。
丁神照成爲完全的外人,被排擠在這場不同次元的棋局上、在兩個當世最強者的對峙上,他是顯得如此渺小與薄弱!
這是“閻皇”君逆天與“天劍絕刀”丁塵逸之間的第二戰,也是最後一戰!
玄武歷三四四年,四月二十一,辛庚時,距離“閻皇”君逆天最後的百日大限,還有三十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