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處高高陡峭的山峰懸崖邊上,一道修長身影正靜靜盤坐,竟是一名俊美絕倫的少年,眉似勾月,脣如櫻染。他黑色的長髮被勁風吹得凌亂,就像是潑墨一樣,有種寧遠安靜的氛圍。衣袂翩飛,細聽還有衣服拍打身體的噼啪聲。可見山風之迅猛。但少年巍然不動,就好像緊緊生根扎着的萬年老樹,再猛烈的風雨也無法撼動其一分一毫。
忽然,那靜坐得幾乎沒有了呼吸的少年驀地爆發出強橫的氣息,手掌撥弄,一個個玄妙無比的印記浮現,指頭上竟是凝聚起了淡淡的白色霧氣,幾乎就是在剎那之間,少年的指尖朝前輕輕一劃,繞了個半圓。
“玉指爲劍,一斬蒼穹!”
心裡頭狠狠一喝,縈繞着指頭上的白色霧氣百倍濃郁釋放,似一道道極光隨着少年的動作向遠處飆射而去。只聽得震天撼地的一聲轟隆,劍氣所指的山峰,碎石飛濺,霧氣瀰漫,過後,一道巨大的溝壑清晰而明顯的刻在了山腰,隱藏在山腰下的野獸被冷不防襲擊,發出一陣痛苦的哀嚎,響徹山澗。
纖長的睫毛微顫,少年才緩緩睜開眼,頓時,那流光溢彩的華光蜂擁而出,在晨曦下,更是熠熠生輝,折射出水晶般炫目的光澤,恍若神人下凡,清豔脫俗。
“現在纔是玉霄小成就能發揮這等實力,九霄訣果真不是凡品功法!”那恐怖巨大的溝壑躍入少年的眸中,他扳弄一下纖細得毫無殺傷力的手指,不由得低低一嘆,爲那殺傷力巨大而驚訝挑了挑眉。
“哦,差點忘了,今日可是李宇軒與楚憐兒的拜堂之日呢,我怎麼可能缺席。”良久,少年似乎想起了什麼,眸光戲謔,意味不明勾了勾脣角,然後身形一閃,瞬息就是百米之外。
回到劉家堡時,在房門外等候多時的大長老迎了上來。“大長老,一大清早您守在我的房門口乾什麼?”夏侯顏停下來腳步,疑惑的開口。大長老則是暗暗爲其鬼魅的速度心驚,卻也和顏悅色,帶着幾分喜色道,“少堡主,三位堡主們都面臨着突破的關鍵時刻,今天這場婚禮,怕是由你來主持帶隊了。”
“突破?那可是大事!尤其是阿爹!速速吩咐下去,撥一批高強侍衛全力防備和守護三位堡主,不得出半分差池!要是有一個蒼蠅飛進去,就立即嚴加懲辦,按最嚴厲的處罰!”夏侯顏冷着一張臉,不怒自威的威嚴曉是見慣了形色人物的大長老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是,少堡主。”大長老雖然不想屈居於一個比他年輕得多的少年之下,不過這個少年的威儀太重,自從執掌劉家堡堡主之位後,尊威更是浩大,叫人無法心生反叛的念頭。
“嗯,那就麻煩大長老再找幾個出色弟子和長老們一起陪同前去吧。”
夏侯顏一揮了揮手,一個青玉色的瓶子就落入大長老的手上,引來後者一臉的驚愕,“大長老已經進入一個瓶頸期,卡在九星斗師巔峰,若是再無寸進,恐怕十年之內就會隕落。這裡有十枚集靈丹和一枚將靈丹及固脈丹,是爲了給大長老突破瓶頸用的,希望大長老日後不要辜負劉家堡。”
將靈丹?大長老直接陷入了呆滯,隨後一臉狂喜!
他豈會不知道他身體的狀況?十年前踏入了鬥師巔峰,卻無法更進一步了,他現在已經是一百多歲了,如夏侯顏所說,若是再無寸進,這十年之內必將隕落成灰!然而有了這枚將靈丹卻是不同!五成的機率加上他十年來苦修攢積的雄厚鬥氣,突破鬥將缺的只是意志的強弱!
然而,不僅是生命延續的激動,大長老心裡更是說不出的感動。夏侯顏三年前還是個人人都看不起的廢物,就連他也覺得是沒什麼用的了。他本以爲夏侯顏重生之後,會拿不順眼的他來開刀,而他也做好了這個準備。沒想到,竟是以德報怨!如此恩情,這叫他情何以堪?
“多謝少堡主,何恩銘記於心!”大長老老淚衆橫,急急忙忙鞠了個躬,被一股力給托起,聽得少年清脆啓音:“大長老不必多禮!自劉家堡建堡以來,您不辭勞累,立下汗馬功勞,這等榮譽是無法抹殺的!如今我們是自家人呢,應該團結友愛,齊心協力將劉家堡發展起來!”
一番話,又是令得大長老感動不已,“是,必定謹遵少堡主的吩咐!”
“好了,大長老還有許多事要打點呢,就不要在我這裡耽擱了。”夏侯顏微微一笑。大長老激動點了點頭,揣着狂跳的心,一臉喜氣離開了。
聳了聳肩,夏侯顏推門而進,一股奇異的馨香迎面撲來,只覺得異常神清氣爽。拉開了淺藍色的簾子,浴桶裡滿溢着清澈的水,卻在投射下陽光後,竟是泛着迷離的色澤,由青變紫,紅變粉……豔麗的色彩紛呈,就像是彩虹一樣,美得讓人不忍破壞。
“牙,這次又是什麼?”一邊脫下衣袍鞋靴,夏侯顏感興趣的問道。最近牙貌似好了很多,不再似往常殘忍,如“烈焰煅體液”、“焚脈酒”、“骨煉寒泉”等等毛骨悚然的煅體煉魂的藥浴,不是像被油水炸、就像是墜入了地獄幽冥,一個意志不清就走火入魔。
“五彩流仙浴,是專門來驅除體內雜質,滋潤肌膚。”牙懶懶在牀上躺着,就像是一條美豔的水蛇,斜着媚眼看着她。
夏侯顏伸腳跨入浴桶之中,一股清涼從頃刻腳底躥起,直襲百會穴,大腦愈發清明,彷彿耳目都靈敏了不少。這實在是太舒服了!夏侯顏脣角洋溢着笑意,整個人都沒入水中,唯有幾綹黑髮還浮在水面上,被折射出各種美麗的色彩。
半個時辰之後,平靜的水面一陣晃動,隨即是水花四濺,宛若是星光飛濺,“嘩啦”一聲,一道纖細修長的身影帶着迷離的光澤落到浴桶外邊,還沒等人看清,一襲深邃的黑墨已將那宛若軟玉切砌的玲瓏身軀包裹起來,只露出白嫩的玉足。
一把擠到牀上,將牙霸道“逼退”到裡邊,才用手輕輕一抹青絲,沾着發的露珠立即被蒸發,微微一抓,柔軟細韌的青絲就從指縫間滑落,如流沙一樣。隨意將發給半盤而起,瞄到桌面上的一根木簪子,想要拿來,肩膀上就搭上了一隻手,同時發間微微一緊。
“來,看看這配不配你。”白光一閃,眼前就立馬多了一面用水凝成清晰無比的鏡子,映出了兩人。她注意到,一根白潤的玉簪子就插在發間,靜心望去,竟是覺得裡頭有水在流動的。這根玉簪子不僅色美無雙,簪子頭更是雕刻着精緻的龍首,龍眼威嚴,氣勢深深,俯瞰天下梟雄,當真是霸氣無比!
彷彿就如畫龍點睛之筆一樣,一襲深邃的黑衣偏偏搭配上了無暇純粹的潔白,叫人更是移不開眼了。
鏡子不止是映出了玉簪子,鏡子所映出的風景更是羨煞旁人,溫馨不已。
他就在她的身後,胸膛靠着她的後背,一手搭着她的肩膀,以他高大的身軀和她略顯矮小單薄的身子,更像是窩在他的懷裡,傾倒在他的胸膛前。
他微微擺弄着玉簪子,拂着青絲,眉宇間和眼眸底,有着難以察覺的溫柔。而她,微微歪着頭,雙眸眯成月牙,眉梢春意纏綿,脣角更是愉悅揚起,微微露出了貝齒。
兩人好似相濡如沫的夫妻一樣,暖意綿綿,醉心心懷。只不過,他們沒有發覺而已。
“你買的?”夏侯顏揚起頭,輕輕撫摸着玉簪子,發現觸手溫潤細膩,自有一股暖意。
“啊,呀,那個,這個的,聽說女孩家都有幾件像樣的首飾,隨便看了看就買了一根回來,你不喜歡的話就丟掉算了。”牙一臉不在乎說着,卻在躲着她的眼神,捏了捏出汗的手掌。天知道,他是破天荒的第一次給一個人買東西!要是放在以前,他肯定嗤之以鼻。
輕輕的,在夏侯顏撫着簪子的時候又偷偷看了她一眼,心底下竟是會涌起一股後悔之意:啊,我簡直就是瘋了,這根龍首玉簪子怎麼可能是女孩家的首飾!要買也得買一些花的那種!笨蛋!真是笨蛋!腦袋絕對是生鏽了!
他的神色被她攬入眼底,一絲不漏,她覺得有趣。高高在上、神秘莫測的牙,竟是會露出這樣可愛沮喪的表情!這是她頭一回看到!心底,悄悄地,悄悄地,有什麼在發芽。懵懂間,她恍惚又聽到了花開的聲音,脆生生,異常悅耳。
“定情信物?”撫着簪子,夏侯顏神采飛揚,促狹挪揄道,心口有什麼被塞滿,滿滿的,暖暖的。牙一愣,俊美白皙的臉蛋上罕見泛起了一絲紅潤,有幾分孩子般的不知所措。
“牙,我很喜歡。”她輕笑,猶如風鈴被風吹着搖曳,響着清脆的鈴音。“呃,你喜歡就好。”他神情有點不自在,目光在四處遊離,就是不落到她的眼裡。“那個,你早去早回。”說罷,他立即背對着她躺下,把堇色薄被一掀,將整個人都給蓋住了,只有呼吸起伏着,心跳……似乎不太安靜。
你出息一點行不行?某人狠狠對自己亂蹦亂跳亂不安分的心臟說,大有凌遲的意味。
他迅速的動作讓得夏侯顏一呆,門外一聲叫嚷拉回了她的愣神。“老大,你好了麼?要出發了!”門外邊的人喊道。“好!我知道了,就來!”夏侯顏應了聲,速速把長白襪子套上,穿上黑色長靴,再將儲物戒指和能掩藏性別的古樸戒指戴上。
剛要起身,想起了什麼,轉過了身,“等我回來。”夏侯顏暖暖一笑,握了握他露在外邊的手掌,溫厚寬大,是一種令人心定的安全感,就像是冬日的太陽一樣,釋放着讓人沉淪的暖意。
想了想,又遲疑一會,她才俯下身來,輕輕壓在那依稀能瞧得清的雙脣上。薄被很薄,所以她能夠清晰感受到他鼻息的熱,以及嘴脣的柔軟、溼熱。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突然像是感受到,在她輕輕吻下的瞬間,他的心有一點不穩,有點侷促、有點不安、有點緊張,彷彿是漏掉了節拍,以至於他的呼吸都愈發急促,手掌都微微抖動着。
緊張麼?真難得!
她輕挑脣角,眸裡的神光第一次有了一種不同的異彩,璀璨絢爛,耀眼無比。驀地,她微笑着開口:“牙,我好像,對你心動了,有點控制不住自己,你說該怎麼辦呢?”
又是微微一顫,握着他的手,她能夠感到他的身體剎那間微微僵硬住了。
“我先去了,回來再跟你好好算賬。”她拍了拍他的手,戀戀不捨起身,隨後掠過放置在桌面上的白玉面具,扶在臉上繫好繩結,才推開門踏步朝前走。
“大師兄。”門外邊的人卻是凌峰、羅謙、還有阿豪,剛纔叫嚷的是阿豪,見夏侯顏一出來,三人十分恭敬直挺着腰。“好了,怕是耽擱了時間,我們快走吧,怠慢了可不好。”夏侯顏一揮手,率先走在前邊,大步流星。三人對視一眼,也連忙跟上。
房內,那久久沒了聲息的人輕輕將薄被掀開,一張天姿魅惑的俊顏令得人難以呼吸。黑瞳裡有異光閃爍,“這次,你逃不掉的了……”一根手指緩緩摩挲着嘴脣,他的嘴角綻開勢在必得的微笑。
步行到了劉家堡的大門口,大長老早已帶了衆多位長老和一批精幹弟子,還有被單獨邀請的客卿長老們在等候着了。見夏侯顏前來,衆人齊齊躬身相迎,“少堡主。”夏侯顏伸出雙手用鬥氣將他們擡起了,轉頭望向臉色紅潤的大長老,“壽禮都準備好了麼?”
大長老急忙上前,指了指衆多侍衛擡着的十幾個個大紅箱,“這裡頭的是一些金銀珠寶,是用來裝飾門面的。真正的壽禮是這個。”說罷,從袖袍裡掏出一個精緻的玉盒子,雙手遞上。夏侯顏挑挑眉接過,揭開,頓時一股寒意溢了出來,將遇着的空氣都化爲了白茫茫的霧氣。
往裡一瞧,是一塊晶狀的玉,約莫是手掌大小,玲瓏剔透,有種動人心魄的美。
“千年寒玉?”夏侯顏吃了一驚。
鬥丹師之所以人數稀少,是因爲成爲鬥丹師的基本條件太過苛刻,不僅需要火之煅燒,還需要木之生機和水之滋潤,缺一不可!也就是說,除了最主要的火之煅燒的火元素爲自身本命元素,還得要具備木、水兩系!可以不是自身本命的元素,但一定得能夠運用這兩系的能力!
但這還遠遠不夠,畢竟這還只是基本條件。當鬥丹師到了一定的瓶頸時,實力有時候會大幅度退減,或是突然無法指控水、木兩系,在這個時候,就得要靠一些外物來突破自身了。而千年寒玉,使用一些秘法後,則是能夠喚醒水的沉睡,有五成的機會可以與水元素溝通,以達到運用的目的。
寒玉,只有極度冰冷的冰原地下深處才能結出來。千年寒玉,更是可遇不可求,尤其是這巴掌大的千年寒玉。
“是,這千年寒玉本是爲一個落魄流浪者所有,不過他爲了討口飯吃,用一千金幣就給抵了。”大長老畢恭畢敬的說道。“一千金幣?一塊寒玉碎屑都是價值千金,那個流浪者豈會是那麼傻?”夏侯顏把玩着寒玉,使得整隻手掌都縈繞着白色霧氣,久久不散。
“這個我也不知道。”大長老也是困惑無比。
“不過,用這千年寒冰去賀禮未免也太大手禮了,李家楚家還不值這個價。”寒玉在手,竟是隱隱有一種熟悉之感,夏侯顏眸色沉了沉。大長老只是微微一愣,問道,“那少堡主的意思是?”夏侯顏勾脣,一個與玉盒已躺在手心裡,“這是六品高級丹藥……不老顏丹。”
“什麼?六品高級的丹藥?”大長老倒是被嚇得要跳了起來,其餘人也是一副被嚇壞的樣子。六品丹藥!那幾乎可以被稱爲地品高級的丹藥!那是接近天品丹藥的存在啊!整個晏城,別說是六品丹藥了,區區一枚四品丹藥都可以被奉爲神丹了!
用一枚六品丹藥去換一個千年寒玉,會不會是太貴重了一點?大長老忖思着,不過見到夏侯顏堅定的眼神,也只得肉疼接過來。“六品,六品……”大長老小心翼翼捧着玉盒子,臉上盡是沉痛之色,一遍又一遍唸叨着。夏侯顏看了好生好笑,“好了,不就是六品丹藥嘛,用得着這般模樣,舍不着孩子套不到狼!”
雖然不太明白少堡主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不過聽那語氣,似乎是對六品丹藥完全不屑一顧!衆人的表情又是一變,完全像是在看怪物一樣……
“好了,出發吧!”夏侯顏袖袍一揮,大隊人馬浩浩蕩蕩出發,直指李家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