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國此時正處於一種微妙的狀態下,之前,日本爲進攻馬來亞而借道泰國,泰國的披汶政權在泰法戰爭中獲得了來自日本的支持,雖然披汶政權很清楚的感覺到了日本的野心,但迫於日軍咄咄逼人的氣勢,也不得不暫時答應了日本人的要求,日軍借道泰國東部,在佔領馬來亞之後,便開始無限期的拖延在泰國的駐軍,遲遲沒有撤退的跡象,經過曠日持久的談判,泰國終於無可奈何的承認了日軍駐軍的現狀,但同時也爭取到了一些權益,例如,在日本的幫助下,馬來亞的吉蘭丹、丁加奴、玻璃市、吉打四邦和緬甸的撣邦被劃歸到泰國,日軍派遣十萬軍隊駐紮泰國,兩國名義上還是同盟國關係。
但隨着時間的流逝,日軍作爲佔領者和被佔領方的泰國民衆與政府間的關係也越來越緊張,首先,日軍使用戰俘和泰國勞工修建泰緬鐵路,造成數以萬計的傷亡,這件事情使得泰國民衆間的反日情緒日趨濃厚,其次,泰國的進口一直依靠歐洲,尤其是德國,但隨着戰爭的進行,海運逐漸被封鎖,泰國不得不依靠日本獲得進口物資,日本爲了保證其戰略物資的充足,開始壓縮對泰國的物資供應,很快,泰國國內商品開始出現短缺現象,物價飛漲,使得國內反日情緒日漸高漲,國內衝突也變得越來越極端,民衆頻頻與軍警和日本駐軍發生衝突,甚至爆發槍戰,也使得駐泰國日軍在一年內數次更換指揮官。
泰國駐美國大使巴莫反對披汶政府執行親日政策,在華盛頓宣佈建立自由泰人運動,而泰國國內的反日領袖則是皇室親王斯瓦斯迪瓦。
處於對日本的抵制,加之泰國本身還有十餘萬裝備精良的軍隊,所以日本軍隊在泰國的控制也很有限,雙方的關係處於一種很詭異的平衡狀態中,一旦一個微小的砝碼放下去,很有可能激起雙方之間不可估量的衝突,泰國披汶政府爲了保障自身的權益,也和重慶方面、英美政府保持着密切的聯繫,就連在曼谷市內,就充斥着英美的情報人員、政客等,甚至於,重慶政府還在這裡設立了暹羅軍事專員公署,而日本人爲了保障泰國的穩定,對這些作爲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同古大戰結束後,日軍慘敗的消息傳至泰國,更加堅定了泰國人腳踏兩隻船的決心,尤其是日軍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抽調了駐守泰國東部的幾個師團增援緬甸,日軍在泰國的兵力頓時大減,這就更加使得民間的自由泰人運動變得高漲起來。
也因爲如此,曼谷的日軍駐軍將近減少了三分之一,往常,駐軍還時不時在曼谷附近展開演習,向披汶政府和民衆顯示一下實力,但這幾天,日軍士兵已經很少走出自己的軍營,曼谷徹底變成了當地人的地盤。
今天是初九,也是董嘉怡二十三歲的生日,從緬甸回來之後,董嘉怡便一直窩在家中休養,對什麼事情都提不起興趣來,加上受了不小的驚嚇,一回到曼谷便病倒,直到最近才慢慢恢復,尤其是得到了小屁從仰光傳回來的消息之後,董嘉怡的精神更是恢復了不少。
但林笑棠一天沒從仰光回來,董嘉怡便始終放不下心來,一想到自己心愛的人還呆在那個危險的地方,董嘉怡無論如何都做不到心如止水。
日子就在這忐忑中一天天過去,只得慶幸的是,沒有一個壞消息傳來,尤其是同古大勝的消息傳來,更讓董嘉怡鬆了一口氣。
但心中的人兒卻始終沒有回來。
董嘉怡無精打采的倚着窗臺,看着院子裡奼紫嫣紅的花朵發呆,就連何又菁蹦蹦跳跳的上樓都沒有發覺。
何又菁悄悄的湊到董嘉怡的耳邊,“想誰呢。”
董嘉怡一驚,回頭看看是她,沒好氣的朝她腦袋上拍了一記,“今天怎麼有空了,沒陪大頭去。”
何又菁百無聊賴的神格懶腰,“別提他了,火眼他們幾個找他不知道商量什麼事情去了,男人們的事情我不想攙和。”
何又菁與大頭已經訂婚,這次林笑棠執意沒帶大頭去緬甸也正是這個原因,何氏家族在南洋的地位雖然比不上董家,影響力也比不了陳嘉庚的家族,但畢竟在南洋有數百年的發展,根深蒂固,也屬於泰國華人中數得着的大家族,雖然大頭和何又菁早已經私定終身,但牽扯到婚姻大事畢竟要家中長輩點頭,所以,林笑棠一早便已託付董鎮南向何氏家族推薦大頭,再說,大頭現在跟着林笑棠,也屬於公司的高層,屬於年輕多金、前途遠大的希望之星,何氏家族在充分了解到其背景和資產之後,對兩人的婚事也就欣然同意。
今天,本來說好大頭要陪着何又菁上街纔買結婚的用品的,但沒想到,一大早,火眼等人便匆匆的帶人上門來,幾個人嘀嘀咕咕了一陣之後,便徑直出門了,大頭竟然匆忙的都忘了和何又菁說一聲,不禁讓她又暗自生了一會子悶氣,這纔想到來找董嘉怡。
兩人正在說話之際,傭人來通報,前院很是熱鬧了一番,有幾批賓客上門,看樣子來頭不小,董家老爺子董鎮南已經親自迎了出去,對於這些事情,董嘉怡還是提不起精神來,所以只是聽聽,並沒有往心裡去。
沒多大功夫,已經傷愈,但還拄着柺杖的董嘉誠倒是匆匆的跑到了董嘉怡的院子裡,臉上帶着掩飾不住的喜氣,神色間倒還有些訝異。
見到董嘉怡,口中卻還連稱奇怪,招呼妹妹趕緊到前廳去。
董嘉怡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哥,不就是來了些客人嗎,爸和你還有二哥接待不就行了嗎,我一個女孩家,讓我到前邊去做什麼啊。”
“往常可以不去,但今天你必須去,因爲來的那些賓客全是衝着你來的,你這個壽星公能不去招呼一下嗎。”董嘉誠解釋道。
“爲我來的。”董嘉怡睜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原來,一大早登門的這些賓客,很多都是曼谷政商界的翹楚,這些人來董家並不奇怪,但奇怪的是,他們竟然就像約好了似的,都在今天一大早便登門拜訪,更蹊蹺的是,他們上門的目的竟然是爲了替董嘉怡這個董家前進慶賀生日。
這個舉動讓親自出來迎接的董鎮南都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來的這些人他也都認識,平時也有很多來往,但董鎮南自忖平常並沒有和他們說起過自己女兒過生日的事情啊,再說,董嘉怡對於他們來說畢竟是一個晚輩,這麼多人大張旗鼓的爲董嘉怡過生日,這也未免有些太匪夷所思了吧。
還沒緩過神來,心腹來報,駐曼谷的重慶國民政府的暹羅軍事專員公署也秘密派人來送賀禮,竟然也是爲了慶賀董嘉怡的生日,董鎮南接到稟報,立刻親自將人引到自己的書房,來人也並沒有多說話,只是代爲引薦了幾個特意從重慶趕過來的人,這一介紹,董鎮南更是出了一身的冷汗,這幾個人當中,有遠征軍的代表、有駐守中泰邊境**93師的代表、有美國人駐重慶機構的代表、有三青團的代表,每一個人的身後都是國民政府中舉足輕重的人物,而令董鎮南哭笑不得的是,他們千里迢迢的趕來,竟然也是爲了慶賀董嘉怡的生日。
好在這幾個人表現的甚爲低調,簡單客氣了幾句,轉達了一下各自的問候之意,奉上禮單,便匆匆的告退了,董鎮南看着手中的禮單,腦門子上頓時出了一層油汗。
這些禮物分量可是不輕啊。
所以,在不清楚發生什麼事情的狀況下,董鎮南趕忙讓董嘉誠到後院去將董嘉怡找來,畢竟她纔是賓客們恭賀的對象,老是不露面也實在是說不過去。
沒辦法,董嘉怡只好跟隨着兄長來到前院,在董鎮南的介紹下,和賓客們一一見面,但還沒等說上話,門外的傭人就飛奔着進來報信,“老爺,不好了,外邊門外來了一隊日本兵。”
董鎮南一愣,就連賓客們也都是鴉雀無聲,董鎮南飛快的思慮了一下,馬上吩咐董嘉誠先將各位賓客從後門送走,今天的事情也只能是有情後補了,畢竟還不知道日本人上門是福是禍,總不能連累了各位上門慶賀的客人們。
送走了衆人,董鎮南的表情立刻陰沉下來,邁步就往門外走去,董嘉誠和董嘉怡緊緊的跟在後邊。
大門處,站着一名年輕的日本軍官,手裡捧着一個盒子,門外是十餘名荷槍實彈的士兵,看到院子裡有人出來,年輕軍官走進大門,下了臺階,高聲問道:“請問哪位是董嘉怡小姐。”
董鎮南一皺眉,剛要上前答話,董嘉怡卻搶先一步,側身而出,擋在董鎮南的身前,回答道:“我就是,請問你有什麼事情。”
日本軍官一笑,走上前幾步,衝着董嘉怡一鞠躬,將手中的盒子雙手奉送到董嘉怡的面前,“董小姐,在下是大日本皇軍奉駐泰**團總參謀長守屋精爾閣下的命令前來送上禮物,祝董小姐生日快樂。”
這一句話,讓董家三個人全都愣在了當場,但日本軍官卻絲毫不以爲意,徑直將盒子放在了董嘉怡身旁傭人的手上,禮貌的一鞠躬,轉身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