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行身着青衫,佇立在廊下,手中拿着一方蟬形玉佩,玉佩溫潤潔白,滑膩凝脂,指尖觸碰其上,似還有着伊人的餘溫。
“公子,”
正值思緒萬千之時,身後卻聽到一把嬌柔入耳的聲音,徐行緩緩轉身,目光投向來人,輕輕一笑,道:“如玉?你怎麼來了?”
徐行也不可能將顏如玉一直在天書中棲身,倒也給她準備了一座小院,平日裡,顏如玉就在小院中,彈琴讀書以自娛。
“見公子接到一道傳音飛鶴,神思不屬,就過來看看。”
顏如玉一身素白色緞梅紅紋路的長裙,眉眼溫婉,緩緩走來。
徐行沉默了下,神色自若道:“也沒什麼事,只是一位前輩紙鶴傳書……”
顏如玉看了看徐行掌中的蟬形玉佩,目光若有所思,心頭一動,有意問道:“公子可否說的詳細些?”
她明顯察覺到徐行心頭的鬱結,心中有些擔憂,同時也有些好奇。
徐行神色一滯,一時沒有回答。
這要如何和旁人說,李君涯有意將明月師姐許給其徒爲道侶,蘇蟬卻來問自己的意見,分明是……亂人心境。
顏如玉輕聲道:“那公子下一步作何打算?”
徐行沉默良久,將掌中蟬形玉佩握緊,嘆道:“去蜀地一趟吧。”
不管如何,巴蜀還有一鼎等着他去取,之前,先後得兗、雍、徐、豫四鼎,習得艮山、巽風、兌澤、坤地四門天象神通奧義……這四門神通,至少是一言可換天象的天仙神通,所耗法力實巨,若非徐行以周天凝竅而築道基,也不能以區區陰神道行,施展而出。
之前徐行就認爲這八門天仙神通,實際就是來歷成謎的青銅碎片所傳授,並非九州-山河鼎自帶,以徐行今日之眼界,猜測這八門天仙神通,多半是青銅碎片藉助人道龍氣推演而出的仙道功法。
先天靈寶中的至寶,確有演化功法之能。
“就不知,這青銅碎片是塔上的還是鐘上的……”徐行感悟着掌心的靈寶碎片,暗中猜測道。
“公子先前不是打算先至荊州麼?”顏如玉柳葉眉微蹙,問道。
徐行本來是打算潛入神霄,然後藉助神霄先天雷池洗練陰神,以圖突破陽神之境,然後再伺機偷盜荊州鼎,算是畢其功於一役,一事不妨二主?
因爲神霄派山門所在秘境之中,天地孕育有一方先天雷池,神霄門人藉此修煉雷法者衆,當然,正因此,神霄陽神真君數量在天下九州也當數第一。
“若我沒有猜錯,荊州鼎恐有神霄掌教親自看守,還是先去取梁州鼎吧。”徐行皺眉道。
顏如玉想了想,也沒有說出什麼。
自徐州起,她一路旁觀徐行所爲,而徐行對她幾乎全無秘密,兼之本就曾是天書之靈,倒也猜出徐行苦心孤詣,所爲何來。
既已打定主意,徐行也不道別,讓顏如玉告訴絳雪和香玉二女自己去向,以備連城和徐千雪問詢,身化一道清氣,前往巴蜀之地。
雨雪霏霏,朦朧不清,天地之間,唯見一人獨行。
巴蜀·太白秘境
蘇蟬看向站在崖巔出神的少女,笑道:“明月,怎麼還在生爲父的氣?”
明月一身雪色長裙,肩似削成,腰如約素,現出一張清霜的容顏,顰眉道:“父親明明已婉拒了李師伯的提議,爲何又要向師弟傳信?”
卻是,前日李君涯提了個頭,說自己之徒荊飛白和明月有一段道侶佳緣,但不想未及細言,就被蘇蟬笑着推拒。
當時,李君涯神色怏怏,心頭大爲失望之餘,倒也沒再堅持。
明月本以爲此事就這麼過去,蘇蟬卻給徐行紙鶴傳書,不知是何打算。
“爲父在幫你,認清內心罷了。”迎着明月複雜的目光,蘇蟬輕輕一笑,道:“若那徐行眼睜睜看着你和他人結爲道侶,還能坐得住,那就隨爲父前往……地仙界吧。”
見明月沉默不語,蘇蟬面上有些惆悵,嘆道:“若他有心,爲父也好放心留你在此界……”
他欲前往地仙界,尋找一個答案。
“父親,可你終究是在逼迫於他……”明月咬着下脣,聲音已有了幾分委屈之意。
“這又如何算是逼迫呢,我也是幫你師弟看清內心而已。”蘇蟬笑了笑,目光溫潤如玉,道:“你就這等着,他已在路上了。”
明月既然可以通過貼身的蟬形玉佩,感應得到徐行漸近的氣息,這蟬形玉佩本就是蘇蟬一次金蟬脫殼而來,又如何感應不到?
金風未覺蟬先知。
“呵,男人……”蘇蟬輕笑一聲,揮手成界,落在明月立身之處,助其隱匿氣息身形,在少女詫異的明眸中,解釋道:“你在一旁看着就是。”
說着,周身造化之氣層層涌動,卻是變作一個與自家女兒模樣、氣息一般無二的少女。
明月明眸瞪大,櫻脣微張,冰肌玉骨的玉容上,一副難以置信之色,這是什麼操作?
正要出言詢問,就聽一把清冷如水的聲音響起,“怕你言辭無當,應對失據,這雖是幻象,但瞞過那徐行,料也不難。”
而後,對面的“少女”,竟然朝自己眨了眨眼。
一股怪異至極的感覺席上心頭,明月雪膩如玉的臉頰,悄然浮上一層淡淡的紅暈。
看着“呆頭呆腦”的女兒,蘇蟬心頭生出一股無奈,哎,真是操碎了心。
“父親,這實在不妥……”明月哭笑不得道:“師弟有先天靈寶傍身,可借先天靈寶洞察入微,父親必瞞不過他,還是……我自己來吧。”
說到最後,漸漸聲不可聞,有些話沒好意思說,父親也真是的,這種事……怎麼好以身相代?
其實,蘇蟬就是怕自己女兒戲法變漏,沒兩三句,就泄了底,這還試什麼真心。
蘇蟬聞言,目光現出疑惑,倒也沒有因爲女裝不好意思,嘆道:“也是,他非常人可比。”
細思下,卻也許多不妥。
周身氣息散去,現出本來面目,嘆道:“你……哎”
“父親,我醒得的。”明月面上重新恢復了清冷的神色,說着點了點頭,於心底卻輕聲喃喃道了一句,“我也想……問問師弟……到底是怎麼想的。”
蘇蟬沉默了一會兒,忽而心有所感,擡頭看向此方秘境之外,道:“他來了。”
秘境之外,望着打開界門走出的道童,聽得詢問來意。
徐行面色沉寂,朗聲說道:“在下徐行,路過此地,聞聽師門蘇前輩在貴宗做客,特來拜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