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6點外面開始下雨, 胡亂是被雨聲吵醒的,天還沒亮,微光把臥室再次照了個朦朧。
他一動, 鄭世斌立刻就感知到了, 緊緊的靠着他輕聲說:“再睡會。”
“嗯。”胡亂把自己往被子裡縮一點, 他們什麼都沒穿, 肌膚想蹭帶給對方屬於自己的溫度, 他很享受所以直接又睡倒了。
“胡亂,總是有人打電話給你。”沒有聲音只是屏幕一直在亮,一直是一個陌生號碼, 鄭世斌想起胡亂昨晚說的‘我不認識的號碼’,假如真的是認識的人呢。他從起牀就看到了, 直到洗漱出來它還在亮。
“唔。”胡亂看了一眼, 真的不認識, 但還是伸出手接了,“喂, 哪位。”
“你個小崽可算接電話了!”電話那頭是大嗓門的女聲。
隱約覺得在哪裡聽過,胡亂皺着眉坐起來說:“哪位,找我有什麼事情。”
“你媽進醫院了!你快回來處理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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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粗略掃一眼時間,9點,胡亂用手擦把臉對她說:“我媽身體很好。”她怎麼可能進醫院, 胡亂想按斷不理會, 以爲這是個騙子電話。
“狗屁, 你媽昨天跟我打麻將, 纔打到一半突然倒下去了, 醫生說啥啥啥肺癌,你個小崽咋回事!”
如果說接電話時還有睡意, 現在肯定全沒了。
張淑有很嚴重的煙癮還有酒癮,她覺得什麼都不如她的意又無從發泄,和姐妹們打麻將時常都是通宵,胡亂心裡咯噔一聲,昨晚的電話……
問了醫院地址,胡亂倉促的起來穿衣服,時間不過兩秒。
鄭世斌正打算熬粥,房間裡的動靜不小,他探出頭問:“怎麼了?”
胡亂面色微紅:“我媽,進醫院了。”
“走,去機場。”鄭世斌果斷的取下很久不用的圍裙,心裡感嘆今天是沒法給小對象做早飯了,忙安慰他一把自己開車送他去機場,路中停下買了幾個包子,中年大媽哎呦一聲硬是跟他要了簽名和合照。
“現在你知道是怎麼個情況麼?”他把包子和豆漿遞給胡亂。
胡亂拿在手裡沒有吃的慾望,努力讓語氣說的正常一點:“肺癌。”癌症怎麼會好,他哆哆嗦嗦往嘴裡強制性塞一口,食之無味。
他沒有親戚,他爸在搞婚內出軌的時候就已經和家裡那羣人撕破臉皮了,胡亂爺爺抽兒子一巴掌說沒兒子了,丟家門的臉。等到他親媽含淚自殺,外婆那邊要跟他爸拼命要撫養權,可是怎麼可能要得到呢。
倆老人死的時候都沒見到自己最喜歡的外孫。
他見過一個公益廣告就是吸菸20年的肺,噁心醜陋,曾經提議張淑戒,每次都是失敗告終。就算她不把自己當兒子對待,生活那麼多年了,對胡亂來說也算是一種牽掛。
“實在不行我們就轉院,這裡的醫療設備要好一點。”鄭世斌提議。
胡亂扯扯嘴角:“嗯。”
然後一路上都是沉默。
直到安檢之前,鄭世斌都是安安靜靜的陪着胡亂,用手指摩梭着胡亂的手悄聲安慰,胡亂不說他也就不問,沒有那麼多好奇的八卦因子。
“鄭哥,你走吧,你還有戲要拍。”他昨晚查過了,影帝現在應該在拍兩部戲,每次都是兩個片場趕,三天時間可以拍好幾個片段了。
“不用了,我陪你。”
胡亂擡起頭,才發現影帝手裡是兩張機票,一時愣住瞪大了眼睛,然後黯淡道:“不用這樣。”想起對方早飯也沒吃,包子全在自己手裡,他後知後覺遞過去都冷了,伸出再收回搖擺不定。
鄭世斌接過去了,而且在胡亂的注目禮中幹掉兩個包子,擺出一副吃驚的樣子捏捏他耳邊:“走吧。”
胡亂似乎是想說什麼,最後還是選擇閉嘴,只是手一直被影帝牽着。
他們在飛機上,自然是不知道網絡上鋪天蓋地的新聞。
4個小時候後,鄭世斌開機,手機震動不停。
“怎麼回事?”他撥通助理的電話。
助理都急壞了,聲音都帶着點顫抖:“鄭哥,你又上報紙頭條了,昨晚是傳出你有對象的事,然後現在風聲全變了,大家拍到跟你在一起的是個男孩。”
鄭世斌慢慢的停住腳,胡亂掉過頭好奇的看他,用眼神詢問怎麼了。
鄭世斌給他一個安心的信息,冷着口氣說:“晾着他們,然後這幾天我都不回去了,家裡有事。”
家裡,有事?
胡亂在心裡笑了笑,自暴自棄的笑了,
……
醫生說是肺癌晚期,因爲張淑沒有體檢的意識,所有的毛病都是在最後不得不爆發的時候才被發現,而這個時候已經晚了。
陪在醫院的是張淑的某一好友,據她說本來是一起打麻將的,大家都是煙鬼正笑哈哈的,張淑臉色一僵就縮地上抽搐,她們嚇壞了,等打過電話人已經昏迷嘴角還吐着血。
昨晚的電話就是她們用張淑的手機打的,可是胡亂沒接,然後手機沒電了,她們記住了他的號碼。
昨天晚上他在幹嘛呢?
胡亂蹲在地上揪着頭髮,一片空白,那女人腳步不定的搖搖擺擺,雙手搓着意思很明顯,鄭世斌看一眼在地上的胡亂率先開口:“您一共墊了多少錢?”
“誒不多不多,8312.8”女人哈着氣一臉笑容。
鄭世斌手一愣,還是開了支票出去。
“你們家屬到底是哪個啊,這病人到底動不動手術啊,昨晚就催了。”護士走過來訓斥,語氣很不好,大概是把他們歸類於嫌父母累贅的子女那一欄了。
婦女慌了,說了句“我家裡有事”拔腿就跑。
胡亂站起來蒼白道:“多少錢,我去交。”
“喏,去吧。”
交完錢,胡亂坐在手術室門口,小聲的問影帝:“新聞是?”手裡抓着手機已經沒電很久了。
鄭世斌坐他身邊按摩眉心:“沒事,沒拍到你。”
知道他是誤會了,胡亂看了一會和影帝五指相扣:“會影響你的。”事業和名聲,可能人家並不在乎。
事實上鄭世斌真的不在乎,演戲是他的工作但不是全部,年輕的時候說不定會出聲明,可經歷這麼多年的沉澱,那顆心早就淡然了 ,就是這麼點破事而已。
“別多想,不會的,倒是你,醫院和片場那邊你怎麼辦。”
“我還沒告訴老A。”胡亂垂着頭,無奈和影帝拿了電話,老A沒反應過來還安靜了幾秒,然後咳嗽幾聲答應了。
張淑是在第二天晚上醒過來了,一睜眼就看見病房裡多了兩個男人,一個是他的繼子,一個……她盯着看了很久,淚水從有魚尾紋的眼角滑落。
胡亂心中忐忑自然之道是躲不過去了,拿毛巾給張淑擦手輕聲說:“這是我朋友,鄭世斌。”說話時眼睛不敢看她。
“伯母好。”張淑的反應很奇怪,鄭世斌頭次將自己和胡亂的關係先拋之腦後,認真仔細想面前的這個女人,要不是躺病牀上聽胡亂叫媽,他會以爲這是胡亂某個年紀大的姐姐。
真實情況是張淑保養得宜,看着很年輕。
一說名字,張淑就知道了,可她剛做過手術很虛弱,看見日思夜想的人也是一種安慰,所以她堅持的擡起手覆蓋在胡亂的手背上,示意:你做的很好。
胡亂感受到了,苦笑着說:“我會叫保姆來照顧你,醫生說以後出院了要勤來醫院檢查,你別忘記了。”這命是撿回來的,即使做了手術,能不能活還是要看張淑的自覺。
本來是想再多呆幾天,情況不允許,老A已經急透了。
鄭世斌一直呆在他的身邊趕都趕不走,只是偶爾會看着張淑眉頭皺起,這時候胡亂就會上去用手指撫摸他的眉心:“擡頭紋都要出來了。”
鄭世斌收回視線,低頭親了一下他的手啞聲道:“機票買好了。”
胡亂把頭擱在影帝肩上,環顧四周沒人終於卸下膽子:“幸好她現在是做完手術的狀態。”如果不是,衝動之下會不會直接相認?
鄭世斌和張淑長得一點都不像,一絲一毫都沒有。
人民羣衆不知道那個比影帝低半個頭的男人是誰,小周卻知道,老A也知道,都是在身邊晃悠的人只要瞥一眼背影都知道是他。
老A火急火燎的趕到醫院披頭第一句就是:“你他媽是GAY?”說話還算知道場合找了沒人的地方。
“是的。”胡亂說話比較艱難。
“靠!”老A扶着頭震驚,他的年紀比侯政還要大,處理基佬的事他沒有經驗,“胡亂,我沒有瞧不起你的意思,你也知道咱們頂頭老闆就是基佬,只是你和誰搞對象不好,偏偏和那位天王?”
鄭世斌不是侯氏的明星,卻和侯政是好朋友,他的後臺老A知道的清清楚楚,他甚至開始懷疑胡亂是不是自己看見的那麼純粹,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主動貼上去的。
畢竟水太深了,他年輕的時候演員都是純粹乾淨的,現在都是虛假的,表面上像張大白紙,內裡還不知道會怎麼浪怎麼不要臉,男女不忌。
“你們在一起多久了。”
“忘了。”胡亂無可奈何。
老A靠着牆吐氣,“我本來都沒在意,只是這幾天他的新聞越來越大,我看一眼照片就認出你了,我一開始就跟你說過先不要談戀愛,你也跟我說你想搞出一番事業。”
胡亂說:“我們是,地下關係。”
“呸!這是拍到背影,要是正面呢!這段時間狗仔肯定盯着他,你先消停會吧。”老A不耐煩道,然後問:“你媽那怎麼樣了。”
“還行吧,看後面的調養。”他覺得有些累。
老A還想說,鄭世斌出現在拐彎處,他老實的閉上嘴儘量裝出沒事的樣子說:“處理好自己的心態。”
鄭世斌和老A點點頭當打招呼,就當着他的面把胡亂拉走了,氣得他牙直癢癢:“就鬧騰吧,看事出了該怎麼辦!”話是這麼說,他還是掏出手機聯繫公關做二手準備,十分不巧,緋聞上升到了另一個層面。
有不知名人士向娛樂大V透露,照片裡的男孩說就是胡亂,他們在一起很久了,其中散發了幾張照片,有臉有證據是他們在超市或者在停車場的照片,要說兩個男人出去是有理由擺脫輿論的。
但恰恰拍的是他們的牽手照,有的照片裡胡亂甚至頭仰着鄭世斌,四目相對包含什麼,人民羣衆眼睛是賊亮的。
火都要燒到屁股了,老A趕緊聯繫公司準備處理方案並且吩咐小周關注後續情況。
一時之間剛要壓下的新聞再次翻天,出事的自己的弟弟,鄭妍難得關注起娛樂新聞翻看來自四面八方的評論,目前兩人都沒出來說一句話,評論下兩極分化很重。
“挺有意思啊。”
回去後她就告訴鄭爸了,鄭爸看了幾張胡亂的照片一開始沒說話,然後不情不願的說了句:“長得還挺好的,看上去不娘。”
“爸,咱們插手嗎?”鄭妍有點擔心。
“那小子打電話回來沒有。”
“還沒呢,前幾天他說胡凌媽媽肺癌,他陪着回去了,估計還不是很清楚事情的走向。”鄭妍表情愉悅。
鄭爸皺着眉和鄭世斌如出一轍,不太滿意的對女兒說:“他倒是勤快,都陪着回去見人家長了,怎麼先不帶回來給我們看看,藏着幹嘛。”
話題走偏了,鄭妍嫌棄的推推鄭爸的手:“說正事呢。”
“看看是誰爆的料,拍的那麼清楚又不是狗仔隊的傑作,後面是有人了。”鄭爸年紀大了腦子還挺好用,兒子出了大新聞他一點都不急。
鄭妍還以爲她爸會動勢力壓下新聞,“這是要抓到人?”
“總要知道是誰在後面搞動作。”鄭爸愜意的喝口茶再放下,朝鄭妍揮揮手準備上樓:“和你弟弟處理好,好不容易有個對象別被人家黑沒了。”
“好我知道了。”
……
胡亂趕去拍戲,鄭世斌分兩頭趕,在路上纔算真正瞭解情況,助理糾結瘋了:“要不要開發佈會?”
“不用了,就讓他們這麼鬧着吧。”
“哈?”助理嚇傻了,不會真的是和那人吧。
鄭世斌閉閉眼:“查查這個娛樂號是誰的,是誰爆的料。”說的很清楚很仔細很顯然不是一天兩天了。
胡亂出道以來除了羣演那階段之後都是一帆風順沒黑點,現在有了負面新聞,黑料也隨之而來,說他大學就是同志喜歡盯着男的下面看,說的很離譜,他看了一下自己的粉絲量還好,胡亂的卻是幾小時內掉了一百多萬。
兩小時後鄭妍通過郵件發給他很大的文件,打開看是娛樂V號的背後持有者資料,爆料人是蘇薇,兩個是屬於同一家公司,侯氏的競爭者。
“姐,你怎麼知道我現在需要這個。”他笑了笑可是沒笑進眼底。
“果然是親生的父子,這是爸讓我查的,說查清楚點好。”鄭妍忙困了,沒說幾句話就掛斷電話讓鄭世斌一個人搞定。安排查的人又傳過來一份,她隨意打開看着看着忍不住坐直身子,神情過於緊張猛地上樓:
“爸!”
鄭爸穿着睡衣一臉不高興,看是自己閨女又不好訓斥,鄭妍把幾張紙遞給他,說:“胡凌的媽媽是張淑。”
那就不可能成爲親家,鄭爸翻看好幾遍頭疼不已:“訂機票吧。”
鄭妍懂他是什麼意思,無聲的上前給他蓋好被子走出去,真的有那麼巧的事情嗎?
片場。
那些走來走去的人眼光裡試探意味,胡亂不是察覺不出來,他的個人微博密碼已經給老A去善後的,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反而淡定無比,私人小號這時候發揮作用,他上去看了看發現主區評論沒眼看。
“出事了。”小周小心的走來。
胡亂詫異問:“又發生什麼了?”
“兩個廣告和三部電影都……都沒了。”小周第一次碰上這麼倒黴的事,對他來說這是大事,他見證了一個冉冉升起的明星跌到谷底,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同性戀的,他看到新聞的瞬間結合胡亂說有對象的表情就相信照片是真的,這件事可以讓他翻不了身,也可以僥倖混過去,可是現在的情形明顯是偏向前者。
“網上的人把你的資料都扒個底朝天,老A一直在處理。”
胡亂遲疑了一下,這是把排到明年的片都給切了啊。
小周緊張的繼續說:“哥,老A那麼厲害,會處理好的。”情急之下直接叫哥了。
胡亂沒他看的那麼緊張,搖搖頭重新坐回去:“隨緣吧。”神情凝重是真的心慌,身子有些冷。
老A趕了一夜終於用胡亂的號發了申明,沒想到被另一邊的胡亂本人秒刪,隨後發了一條微博:
【我的確是同性戀,對不起】
凌晨一點的微博,前一小時以3萬的評論翻新,後面帶動幾百萬的流量,現在的年輕人都不早睡全是夜貓子,老A癱瘓在椅子上顫抖指着電腦屏幕:“這他媽,這孫子是要氣死我啊!”
持續事發後第三天,粉絲下降兩百多萬,後續在慢慢升,胡亂沒心情整理數據,這都是小周告訴他的。
‘嘭——’化妝間門被撞開。
老A面含冰霜風塵僕僕的樣子,兇狠的關上門雙手砸向桌面嘶吼:“胡亂你還想不想在YLQ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