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大雪紛飛的天氣。
“下面這場戲你們要記得,小公主不小心落水,你們先要驚呼大叫做出慌亂的樣子,然後你!”工作人員指着人羣中找的稍微順眼點的羣演吵嚷:“你就跳下去,緊接着後面幾個也跳下去救小公主。”
“天哪,今天零下誒。”
“生病了怎麼辦,天氣這麼冷,何況是下水。”
工作人員不耐煩,劇本捲成桶狀指向戲裡主角大咖——鄭世斌,“看看人家,影帝,身上都是保險,你們要不是羣演也可以去找替身啊。”
胡亂只穿了件款式簡單單薄不知道什麼朝代的太監裝備,依稀記得劇本里朝代是五代十國,帽子嫌小箍着頭皮發麻,由於是飾演的太監,眉毛被刻意修過還化了妝顯得娘娘腔一點,胡亂本身皮膚就偏白一點不知道是不是化妝師覺得他皮囊不錯,他數着時間比其他人多,化好看了眼鏡子裡的自己,多一秒看都不願意。
脣紅齒白,一個字:娘!
冰天雪地凍得直哆嗦,他哧溜哧溜鼻涕順手一擦就帶出□□,羣演就是羣演,化妝的東西都是羣演該用的價格。
“請問我就是第一個跳下去對嗎?”
“對,還要裝的焦急一點,你演的是小公主兒時的玩伴因爲救她死掉了。”
胡亂搓搓手,“行。”
交代的差不多,負責他們的人跑過去和導演彎腰說話,胡亂縮着肩膀空閒下來看不遠處穿着羽絨服,手拿暖手袋取暖的鄭世斌,就算是光頭也不能影響他的瀟灑帥氣。
他偷偷查過,鄭世斌在《傾城》裡演的皇帝多愁善感,後來爲了女主變得強大起來滅了男二的國家,總的來說是個瑪麗蘇的劇本,但是耐不住現在的明星消費和粉絲對愛情的幻想,越蘇越喜歡。
“唉,什麼時候我也能跟影帝演對手戲呢?”
聽見蘇薇的嘀咕,胡亂蹲下來抱緊自己,這次不敢揉鼻子了只敢用力吸,笑話,羣演補妝的可能性爲0,“咱們好好演,等你發達出人頭地了就能和他搭戲。”
“馬上都快一年了,我還沒有從羣演裡出去,小胡你說我長得醜嗎?”
理智的講蘇薇不醜,胡亂擡手幫她把散落的鬢角收回去,他們雖是同學,但自己來的時間比蘇薇晚,現在蘇薇已經是羣演‘熟臉’加上長得不差這次接的宮女能多‘活’一段時間,“誰說你醜,我揍他去。”
“噗。”被逗笑了,不過蘇薇立馬收回去看着另一邊人流多的地方,那是女主角的範圍,她發誓道:“我一定要出人頭地。”
“會的。”胡亂說的是真話,蘇薇是系花級別的人,演技好。他覺得現在她缺的就是一個機遇和伯樂。
“我跟你說,我聽見一個人說,陪導演或者……”
“喂!那邊的兩個!要演的還不快過來!”
大概是嚇了一跳,胡亂猛地起來捂住帽子,“來了來了。”蘇薇說的什麼他也沒聽到。
一切準備就緒,隨着工作人員‘啪’合上場記板,所有人進入狀態。
演小公主的是很吃香的童星,年紀小當然不能下水只是切畫面,然後派個替身下去撲騰水反正在水裡也看不出是大人還是孩子。
“啊!”
“公主落水了,還不快救人!”
胡亂飾演的小太監面露慌亂,急匆匆說:“諾。”就一句臺詞,眼神緊盯着小公主朝水裡躍起,撲通一聲遠鏡頭對上水裡,胡亂咬着牙發抖向人游去。
剛準備上岸沒想到導演說:“咔,重來,那個誰誰誰在裡面還笑,這是在拍戲!”
前前後後拍了三四遍,次數還算是少的。
最後一次爬上岸,胡亂用不着摸臉都知道自己是一派慘樣,嘴脣凍得發抖,他上半身趴在地上覺得岸上的溫度都比水裡強。咬牙使勁爬上去腿沒知覺一滑又滑進水裡了,好在反應快扒着,狠狠地灌口冰水。
爽,刺激。
“胡亂,我拉你!”
聽到蘇薇的聲音,胡亂藉助她的力量才哆嗦着爬起來,“冷,冷死了。”
“真是的,你傻啊真去跳就不會拒絕啊,大冷天的他們也怕出問題就你傻了吧唧的說跳就跳,你不跳,他們還能辭了你不成。”蘇薇看附近沒人了開口抱怨。
周圍哪有什麼人,下水是今天的最後一場戲,拍完大家都走了只剩幾個後勤人員,胡亂拿着面紙先擦臉上,冷靜會說:“我去廁所換衣服,等會請你吃飯。”
“窮鬼一個吃什麼飯。”
胡亂偷笑,悄悄說:“場記說有補貼,所以今天是雙倍。”
同時也代表他暫時是沒工作,年末不少人都回家了胡亂也要回去,一想到沒帶幾個子回家,就露出一點愁眉苦臉的味道。
“啊,啊切!”打完噴嚏好爽,胡亂蹭蹭鼻子看到洗手間鏡子裡面目全非的人往後一跳,活脫脫的水鬼。
因爲沒什麼人,他也沒敲小門直接拉開第一個進去。
進去的同時又打了一個噴嚏,怪怪的感覺,他睜開眼打算脫衣服,睜開眼瞬間沒法動彈,坐馬桶的是誰。
‘咕咚’口水下嚥的聲音。
是鄭世斌。
也是巧了,鄭世斌看這個廁所使用率不是很高的樣子也沒關門,哪想到前腳剛進,後腳就進來一個人,他最近時差沒倒過來精神不行,爲了躲粉絲順道上個廁所,哪個明星希望自己上廁所的樣子被人看見?
“對不起對不起。”胡亂捏住鼻子直往後退,倉促間進了旁邊一間開始換衣服,那速度快的啊。
他竟然看見了如此……畫面。
走出來稍微有人樣,胡亂默默在離影帝1.5米處停下洗手,中途噴嚏沒忍住放出來幾個很囧。
蘇薇喜歡鄭世斌的戲,在校期間老師也常把他的戲拿出來說,就連和蘇薇模仿演戲都是看他的戲,可以說鄭世斌是胡亂心裡的目標。
先定一個可以完成的小目標,那就是成爲比鄭世斌還要牛逼的演員。
可他也知道自己是獅子大開口,瞎說話,鄭世斌80後,現年35歲,沉默少言在圈裡緋聞爲0,沒簽約任何一家公司自己一個人開工作室單幹,不玩網絡社交軟件,29那年演了名導的電影獲53屆最佳男主角提名,下一年獲得亞洲白玉杯最佳男主角獎,之前沒有簽約單幹的原因導致有點大器晚成,但也正是這點讓影迷更加死心搭地,爲什麼?
因爲鄭世斌不搞花邊幺蛾子。
胡亂記憶深刻的是影帝提名的那部作品,在裡面鄭世斌演的是問題兒童的爸爸,整部電影氣氛並不歡快,身爲問題兒童的父親,鄭世斌眼神憂鬱,胡亂腦海深處一直截着鄭世斌抱着兒子屍體坐在窗邊往外看的場景,沒有一句臺詞全是眼神戲,深深的望着窗外,糅合了無助、絕望和頹廢,令人心疼到骨子裡。
也正是那部戲,胡亂將鄭世斌定爲學習目標。
對方是名副其實的‘演員’,胡亂有點緊張,感到噴嚏又要來了趕緊捂住嘴讓它悶在衣服上。
“擦擦。”
胡亂震驚的接過面前的面紙,露出一個活見鬼的表情,“謝謝。”
鄭世斌習慣性掏口袋發覺手帕在別人手裡半路轉到洗手檯錢抽紙,一張薄紙擦兩隻手細心謹慎,然後捲成團再扔進垃圾桶,吐口氣沒什麼語調的對他說:“回去買點藥,這個天生病很受罪,以後工作人員的安排如果覺得不合適也可以推掉,身子要緊拍戲不是這麼拼命的。”
拼命得用在該拼的時候,在不該拼的時候去拼,簡稱找死。
以爲拍戲用力就能獲得導演賞識,不是容易的事,太不討巧了。
胡亂站的筆直,抿嘴老實狀,第一次和偶像距離這麼近,手裡還拿着給他的手帕,緊張的說不出話只是一個勁的點頭,自己一個小羣演……
乘風破浪這麼些年,對方還是個稚嫩的新人,鄭世斌低笑一聲,含着莫名溫柔的笑。
胡亂心裡咯噔咯噔,鄭世斌長相英俊,五官不是特別出衆但有一雙會演戲的眼睛,目光深邃能看到你的內心深處一樣,他的笑是招牌,淺淺的一笑彷彿什麼都不在乎沒有多大的起伏,可莫名給你安全感。
“謝謝影……鄭哥……”
“嗯,先走了。”
蘇薇在外面等了老半天都不見人出來,“是死在廁所了嗎?”邊走邊嘀咕轉彎碰上一個帶口罩的男人,撲面而來一股淡淡的味道,她知道那不是香水味。
“背影好面熟啊。”最後嘀咕一句很大方的進男生廁所,伸出一個頭瞧瞧。
“怎麼還不出去啊,外面多冷。”
胡亂回過神把手帕塞進口袋,“男生廁所你也敢進。”
“有什麼不敢進的,我們從小玩到大的鐵兄弟,就算看你上廁所我都敢。”
小時候胡鬧還被蘇薇拖進女廁所,結果被老師發現了每個小朋友颳了他一個鼻子,反正好事是記不住,那些挫事記得是真真的,胡亂卸妝完畢臉都是紅的,拎着發小準備出去吃飯不搭理有關廁所的問題。
都是窮人不敢吃多貴,胡亂點了兩份麻辣燙,兩人坐在店角落裡交流這一天的事情,胡亂沒什麼可說的,倒是蘇薇說的很多。
胡亂捂着手突然聽不到發小吐槽了,問:“怎麼不說了。”
“我聽到她們說到可以出頭的方法。”
“什麼?”
蘇薇壓低聲音,“張導準備了一部青春片,我想……去試試,請他吃頓飯什麼的。”
吃飯,吃什麼飯,牀飯?
胡亂知道蘇薇很急,女人最好的年紀不能總在羣演裡度過,機會是自己找來的,他也知道潛規則這事,“蘇薇,記住你當初說的話,踏踏實實憑本事。”
ωwш ★TTKΛN ★C〇 知道自己說錯話了,蘇薇尷尬笑笑,擺手撫弄頭髮一把說:“我就是想一想,請人家吃飯不是普通幾百就能打發的,我這也沒錢啊,你放心。”
發小變時髦了,胡亂吃着麻辣燙想到她的收入和家裡的環境,眼神暗下幾分,本來比較開心的飯吃的不明不白。
回到租的房間,胡亂打開電熱毯把自己裹得嚴實,什麼洗澡都是浮雲,脫褲子摸到一塊凸起想到影帝的手帕,灰色的,實在是想不出現在還有用手帕的,邊緣有些舊看得出用很久。
“唉人家影帝不計較一塊手帕。”胡亂感嘆一句把它攤平塞書裡,隨手的。
第二天胡亂沒有跟着大部隊去找活,他平常心對待演戲這回事,定了票就回b市,蘇薇前幾天就說過年不回去,他只是短信說了一下就拉個行李走人。
幾天後各網站發出了知名導演張銘的那部青春片演員表,胡亂在家只是隨便翻着網頁猛地看見一個熟悉的名字:蘇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