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穎湄的休假申請很快被批了下來,她收拾了一下簡單行囊,回到S市看望父母。
她父親的哮喘病其實是老毛病了,時好時壞。看見趙穎湄回來,他一邊怪她母親大驚小怪怕趙穎湄回來要影響工作,另一邊卻還是很高興的。她母親更是,每天變着法子做她愛吃的菜,生怕餓着她似的。
趙穎湄自從去G市讀書以來,通常一兩個月纔回家一次,每次回來又經常出去和同學敘舊,其實很少呆在家裡。
父母年紀大了,變得有點嘮叨,關心她吃呀,穿呀的還沒什麼,最怕就是他們老是旁敲側擊,問她交了男朋友沒有。趙穎湄每次都是顧左右而言他,想方設法把問題引開,實在不行了,就顯出很不耐煩的樣子,讓他們不好追問下去。還好她每次都是來去匆匆,要不是沒準他們還會給她張羅相親呢。
果然這次也不例外,吃飯的時候趙媽媽說:“前幾天我在街上碰到葉海棠,人家孩子都八、九個月大了。你呢,也該留心一下身邊有沒有合適的人......”
趙穎湄一聽頭都大了,說道:“媽,葉海棠超級早婚好不好,我們那屆的同學,百分之九十九都還沒有結婚的呢。我才工作一年多,事業都還沒有基礎,何況這種事情講緣分的啦。”
話沒說完,已經是一臉的不耐煩,其實心裡是煩躁得很。什麼還年輕,什麼沒有事業基礎,都是藉口,她只是不知道,她的緣分,是不是在他身上。
你說他要是結了婚或者有個固定的女朋友吧,她也就死了這條心,偏偏就沒見他有個固定的女朋友,而且還老在她身邊晃盪,有時候氣氛還蠻曖昧的,叫她怎能不想入非非,可是這麼年了,也沒見他有什麼表示,也許也只是自己單戀吧,自己其實也不是非他不可,可是總要先讓她碰到動心的人才行啊。
第二天趙穎湄約了葉海棠出來吃飯。
葉海棠讀的是大專,所以比趙穎湄早兩年畢業。她是趙穎湄大學畢業那年結的婚,對象卻不是馮遠峰。
自從葉海棠家裡知道她和馮遠峰拍拖以來,一直反對他們交往。葉海棠父親是教育局的局長,在S市也是有點面子的。她親生母親好像不在了,現在這個是繼母,對她客客氣氣的,頗爲冷淡。
馮遠峰家在近郊農村,他父親當年做生意,也曾風光過一陣子,不過後來生意日漸敗落,負債累累,連馮遠峰讀大學,都是靠的助學貸款。
據說葉海棠父親一來嫌馮遠峰家境不好,更重要的是不喜歡馮遠峰的性格。
馮遠峰是那種骨子裡很驕傲的人,因爲家裡的原因,自尊心比一般人更加強烈。而且他爲人比較粗心,脾氣又比較躁,在外人看來就是狂傲沒有禮貌。
而葉海棠則是文靜內向的女孩,而且沒有什麼主見,就像一棵菟絲草,總要依附在大樹上。她從小在鄉下奶奶家長大,一直到讀初中,才被父親接到身邊。對於她父親,她總是敬畏多於依戀。
其實如果葉海棠獨立堅強一點,堅持和馮遠峰在一起也不是沒有可能的,現代社會裡,哪有那麼多孔雀東南飛棒打鴛鴦的故事。
只是連趙穎湄也覺得,葉海棠和馮遠峰性格真的是不合,一個柔弱無主見,一個粗心兼急躁。激情過後,矛盾漸顯,互相不肯包容,便只有分手一條路。
馮遠峰大四那一年他們吵得很厲害啊,也不算是大吵大鬧,只是每次都不歡而散。基本上都是葉海棠面臨家裡的壓力,在馮遠峰面前不自覺地就把這種壓力傳遞給他,希望在他那裡得到解決。而馮遠峰因爲家裡經濟原因,工作前途又不明朗,彈簧已經繃得很緊了,哪裡禁得住葉海棠再給他壓力,一着急,暴躁脾氣就來了。葉海棠問題沒有解決,還得承受他的躁脾氣,也受不了,總在那裡哭。一來二去,老是一個發脾氣,一個哭,你說還怎麼收場?
馮遠峰快畢業的時候,他們又大吵一場,也不知道是誰先提出的分手。以前他們也不是沒鬧過分手,不過事後又和好了,唯有這一次,他們分手三個月後,便傳來葉海棠的婚訊。
趙穎湄那時因爲剛剛加入CS公司,壓力大得很,也沒空去打聽箇中緣由。
一直到婚禮那天,因爲趙穎湄是葉海棠的伴娘,才第一次見到她的丈夫,聽說他父親是S□□,葉海棠父親甚是滿意這門親事。新郎看上去也不像紈絝子弟,倒是一個斯文有禮的人,對葉海棠極盡溫柔體貼,外表看上去,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也許是家裡安排的婚姻吧。
其實婚禮那天葉海棠已經腰身略顯,只是趙穎湄一個年輕女孩子沒有經驗,又沒有人在她耳邊嚼舌頭,所以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一直到半年後葉海棠生了個女兒,她才恍然大悟,那時已經是奉子成婚,怪不得婚訊來得這麼突然。只是,葉海棠是這麼不潔身自愛的人嗎?趙穎湄潛意識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卻又沒有機會細問。
她和馮遠峰倒是有過一次長談。畢業之後他放棄本專業,回家接過父親的生意,打算力挽狂瀾,東山再起。因爲這一點,趙穎湄倒是佩服他,大學畢業沒有什麼經驗,卻要接手一個頻臨倒閉的企業,困難之大,需要付出的汗水和精力可想而知。
那天他來G市辦事,晚上把趙穎湄叫了出來喝酒。我她一眼看見他就覺得他人憔悴多了,還好疲憊的臉上還時而會閃過堅毅的表情。
他說:“我真想不到她那麼決絕,再也不給我機會。”他一手支頭,一臉痛苦的表情。
趙穎湄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安慰他。他們相愛夠深了吧,否則哪能堅持那麼多年吵吵鬧鬧,合合分分。可是既然相愛,爲什麼又要互相折磨呢?
“她爲什麼不肯等我?再給我一點時間,等我的事業上了軌道,就可以替她撐起一片天空了,那樣她就不必看家裡的臉色了。”
趙穎湄無言地看着他,他難道不知道他最需要的是一位能跟他一起打天下的賢內助,而不是一個哭哭啼啼等他照顧的嬌小姐嗎?
他們相識得不是時候。現在他失去了她,所以才說他其實願意照顧她,纔怪她不肯等他。可是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有好好珍惜對方嗎,只怕她怪他沒能力,他嫌她拖累自己吧。
她心裡無限唏噓,不知道這樣的結果對他們來說是好還是壞。
趙穎湄坐在餐廳等葉海棠,很快就看見她來了,人比上一次看見她,又清瘦了一些。
趙穎湄和她相識於少女懷春時期,因爲共同愛好看小說和詩詞歌賦而成爲好朋友。然而中學過後,大家的生活軌跡漸拉漸遠,可以說的話,已經不多了。特別是她結婚以後,聯絡漸漸減少,只能保持每次回家的時候,一定要和她見上一面。
她人本來就靜,現在變得更加淡然,問她近況如何,也是一句“就那樣咯,沒什麼特別。”只有說起她的女兒,纔會神采飛揚。
看來她的婚姻生活,也不見得快樂。
馮遠峰也交了新的女朋友,就是毛琳,趙穎湄大學同宿舍的同學。
估計毛琳也跟她暗戀楊帆一樣,暗戀馮遠峰多年了吧?只是她的勇氣,卻比趙穎湄大多了。
大學畢業的時候,明知道即使馮遠峰和女朋友分了手,也不見得代表她就有機會,可是,毛琳還是放棄了在大城市工作的機會,毅然來到人生地不熟的小城市S市,爲的就是有接近馮遠峰的機會。
功夫不負有心人,馮遠峰最終接受了她的心意。最近馮遠峰的公司漸有起色,毛琳甚至辭了工作,助他一起創業。
趙穎湄不知道葉海棠有沒有找到她的幸福,但她衷心希望馮遠峰和毛琳能夠修成正果,幸福一生。
比起毛琳,她自己真是縮頭烏龜多了,她甚至連向楊帆透露心意都不敢。他對她若即若離的態度,始終令她摸不透他的心。
唉,要不要放下女孩的矜持,主動向他表白呢?真是一個令人頭疼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