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惡人自有惡人磨

牢中那些三人的家人本還在擔心自家老爺會受到酷刑逼迫呢,誰知轉眼間那些衙役就朝自己而來,這讓他們頓時就緊張起來了:“你們……你們想做什麼?”有那膽大的忍不住喝問了一句。

那些衙役們卻懶得回答,打開了牢門就朝各自的目標撲去。那三家之人很快就知道了他們的目的所在,立刻有人前來阻攔,奈何這些人身體單薄,怎是膀大腰圓的壯漢的敵手,在他們的呼喝聲裡,三個看着最是孱弱的身子便被衙役們給提了出來。

“放了我兒子……”李家那邊一個滿面憔悴,卻依舊有着讓人心動的女子猛地撲到了其中一個衙役腳前,一把拉住了他的小腿,不讓其離開。

“娘……娘快救我!”撕心的哭叫也從那衙役手中所提的那個不過七八歲的孩子口中傳出,讓人爲之動容。不過這感人的一幕卻不能讓那衙役稍停他的動作,腳上一發力,就將力氣不大的女子給震得跌了開去,然後便一矮身重新出了牢房。

其他兩邊的衙役也已經各自提了兩個孩子出來了,這三個孩子都不到十歲,但身上的衣着服飾卻很是華貴,顯然在各自家中的地位都是不低。現在他們拼命地掙扎着,朝着一門之隔的母親求着救,但這已經是無濟於事的舉動了。

“許驚鴻……你……你想做什麼?”直到這個時候,李航等三人才真正有了畏懼之心,他們看得出來對方的決心,以及對自身情況的瞭解,只怕這一次很難再矇混過去了。

看着三人勃然變色的模樣,許驚鴻知道就要成功了。因爲這一下,他已經拿住了對方的弱點,那就是那三個小孩,他們乃是這三位大人的心頭肉。這三個孩子是他們最爲寵愛的妾侍所出,再加上他們又是在年近半百時才得的小兒子,自然是百般的疼愛,現在他們的安全受到威脅,自然會讓三人感到驚慌失措了。

能如此準確地抓住對方的弱點,許驚鴻還得靠着黃越那邊所給的信息。皇帝爲了對付七大家及其他把持着朝政的世家,已經在各家之中安下了許多的耳目。這些人雖然起不了太大的作用,探聽不到最關鍵的隱秘,但對各自家中人員的情況還是很容易搞明白的。曹李樑三家都有一個最受家主寵愛的小兒子,這一點便也通過渠道傳了出來,現在卻被許驚鴻拿來對付他們了。

“我想做什麼?難道到了這個時候你們還不明白麼?還是在明知故問,不敢承認哪?”許驚鴻依舊笑吟吟地道,但這笑容落在三人眼裡已經太可怖。

“姓許的,有什麼手段就衝我們來,對一個孩子下手算什麼本事?”曹冒厲聲喝道,顯然是打算用激將的手段來對付他了。

但許驚鴻卻全不爲所動:“沒辦法,你們現在都是有官身的人,我若對你們用了刑,說不定還會被人反告。不過他們卻不同了,縱然你家也世襲或是蔭庇,怕也傳不到這個最小的兒子頭上吧?所以他們依舊是白身,便是受些刑罰也不算什麼。”

“你……許驚鴻,你如此狠毒,老天一定不會放過你的,你一定不得好死!”樑三思紅了臉,紅着眼,直瞪着他,似是詛咒地喝罵道。

面對對方的咒罵,許驚鴻面上的笑容驀地不見了:“荒唐!我手段是狠,但比起你們來,只怕還是多有不如的。倘若老天當真有眼,他要懲處的也是你們這些爲了一己私慾,殘害無辜百姓,讓許多人家破人亡的劊子手,而不是我!我今日所做,不過是替天行道而已。

“今天,你們若是肯合作,將自己與方家合謀的一切都如實交代,並且拿出可信的證據來便罷了,不然……”此時的許驚鴻已經將一切僞裝都拿掉了,用最直接,最兇狠的語言威脅着那三人:“要付出的代價絕不止是這麼幾個小兒而已!”

這番話說完,立刻就大大打擊到了曹冒三人的氣焰,三人就象鬥敗了的公雞般不再言語了,可他們的目光卻落到了三個兒子身上,充滿了猶豫和愧疚。

“看來你們到了這個時候還想着爲方家隱瞞了?不給你們些厲害瞧瞧,你們也不會知道我國安司的厲害手段!”瞧出他們依然還不肯低頭,許驚鴻終於決定用點狠辣招數了。他的目光從三個孩子的身上掃來掃去,看得三個父親寒毛倒豎,渾身都是冷汗之後,才最終吩咐道:“給他們上點瞧不出來的刑罰!”最後他所指的卻是曹冒等三個父親,這讓他們沒來由地感到了一陣放鬆,他們最爲害怕的事情還好沒有發生。

“是!”幾個衙役走上前來,將曹冒押到了一邊,那裡擺着一張牀板,邊上還放着不少的繩索。這些與大牢裡的格局格格不入的行頭早就讓人感到奇怪了,而直到這個時候,他們才知道原來這不起眼的牀板竟還是一種刑具。

幾個衙役很麻利地就將曹冒給放平,捆在了牀板之上。而後,又有人過來,將五塊綢布蒙在了曹冒的臉上。在得到許驚鴻的許可之後,他們又將那張本是平放的牀板給斜了過來,一頭向下,一頭翹起,搞成了一個高低差。

此時,許驚鴻看着已經呼吸漸粗的曹冒道:“現在你反悔還來得及,若是肯合作,我便放開了你,不然,等下受的罪可就大了。你若肯,就點下頭。”現在他全身唯一能動的就是脖子了,而且能擺動的幅度也不大,可曹冒卻依然不肯低頭,僵直着不動。

“用刑吧!”許驚鴻冷聲下令道,他算是看出來了,不吃些苦頭,這些傢伙是不會依自己的意思行事了。

隨着這一聲令下,就有一個衙役走了過去,他的手裡端着一大盆的水,只見他從盆裡舀出了一瓢水,潑到了曹冒被矇住的臉上,然後是第二瓢,第三瓢……

曹冒被捆住了全身,兩眼又被矇住了,動不了,看不到,象是一隻在黑暗裡的鵪鶉一般的無助。突然就發現有水直往自己的鼻子裡灌來,他就趕緊屏住了呼吸。但這種下意識的動作又能堅持多久呢,人不可能不呼吸,不一會工夫,他又開始了呼吸。

而這一呼吸間,那五層沾了水的綢布就整個粘在了他的鼻腔之上,就象是一隻怪物的爪子般緊緊攫住了曹冒的臉龐。不過片刻工夫,他的整個身子就開始抖動了起來,雖然有繩索捆住了周身,但這抖動的幅度依然極大,顯然是在受着極大的痛苦。

沒有嘗試過這種酷刑的人怎都不可能體會到他所受到的痛苦,這不單是身體上的刑罰,更是心理上的刑罰。他已經不知道自己是在呼氣還是吸氣,甚至已經忘記了自己是在受刑,只感覺着自己將要被洪水所吞噬,只感到全身都已經被洪水淹沒了。如此的幻覺,讓曹冒的身體迸發出了最大的動作,但是堅固的繩索卻又禁錮住了他,使他更是痛苦不堪。

周圍的衙役和李、樑二人也都露出了驚訝之色,他們實在想不到這幾乎沒怎麼動手的刑罰居然會有如此效果,這實在太出乎他們的常識了。這刑罰自然也是許驚鴻想出來的,但卻非他原創,而是後世的美國大兵用來對付拉登哥的同伴的。

心中有着堅定信仰,捆着炸藥,開着裝滿炸藥的車輛敢與老美同歸於盡的英雄們在被老美抓住後用此刑迫供都沒有一個人能熬過去,全都開了口。那就別說曹冒這樣養尊處優,從未受過任何刑罰的大老爺了。

所以當許驚鴻下令將他臉上布拿去時,他整個人已經徹底地癱軟了。只有盞茶工夫,但對曹冒來說卻是一段無法忘懷的黑暗時刻,此時他臉色青裡發白,眼裡更是充滿了恐懼,恢復了意識的他更加的後怕了。

“這種水刑用在人身上,根本看不出半點被用過刑的痕跡,是我特意想出來對付你們這些碰不得的大人物的。”許驚鴻笑着看向其他兩人:“不過,我現在卻又改變主意了,不想把這刑罰用在你們身上,畢竟它也有一定的危險性,說不定會讓你們死在這上面。”

從曹冒的情況看來,李、樑已經知道此刑之可怕了,也對自己將要受到同樣對待而充滿了畏懼。可現在許驚鴻這麼一說,又讓他們安下了心來。但是,許驚鴻的話還沒有說完呢,他們卻是高興得太早了:“所以我決定對你們的兒子用此刑,他們便是真受刑不過死在了這裡,本官也不必承擔太大的麻煩。你們說是麼?”

“你……”這下,兩人連罵都不敢罵了。想想曹冒一個成年人受了此刑後都是如此模樣了,若是孩子遭受這樣的刑罰,只怕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條了。而且,他的死前還將遭受極大的痛苦和恐懼,這只是想一想就讓他們難以忍受了。

“李大人,下一個就是你了,你想好自己的態度了麼?”許驚鴻將目光轉到了李航的面上問道,而後又看向了他的小兒子,才九歲的孩子。

內心的掙扎明顯地出現在了李航的臉上,他知道自己只有做一個取捨了。本來他還想再堅持一下,或許方家能有辦法救自己,但現在看來已經沒有時間了。在疼愛的幼子的性命和方家的利益之間,他很快就選擇了前者:“我招,你需要我招什麼我都招!”最終,他給出了許驚鴻最希望聽到的一句話。

有了這第一個倒下的人,樑、曹兩人自然也就失去了繼續抵抗的勇氣,尤其是後者更是已經嘗過箇中滋味了,自然更不想讓兒子也受到如此可怕的對待。三人的同時低頭,讓許驚鴻終於放下了心中的大石,接下來就是仔細訊問了,很快就能對方家進行真正的攻擊了。

曹、李、樑三家在國安司中受着折磨的同時,身在外面的方家也正倍守煎熬,因爲事情並沒有方遠山所想的那麼順利。

就是第一點,將家中來路不正的財物處理掉都不是那麼易辦的,因爲許多財物已經在方家太久,誰都已經記不清它們的來歷了,只有靠着模糊的記憶行事,如此一來到底還有多少不安定的因素便是方家人也不得而知了。但他們更不可能將許多有嫌疑的財物或地契都給毀了,那樣一來損失就太大了,即便過了這一關,對方家的打擊也是極大的。

不過與後面遇到的困難比起來,這一點卻是可以忽略不計了。第二點散佈消息,方家本以爲憑自身的權勢還不是手拿把攥,有的是人爲己所用。可事實卻並非如此,因爲黑道已經被許驚鴻所滅,而且國安司也打響了自己的名頭,此事又已完全挑明瞭,那些尋常百姓怎麼都不敢冒着開罪國安司的風險來討好方家。

國安司可是連在朝中有着靠山的世家都敢下手的,尋常百姓怎敢招惹呢?何況一般的百姓對世家也是深惡痛絕的,自然也不會幫着方家了。聲勢輿論造不起來,這讓方家大感無力。而讓他們更難堪的還在後面,一些收了方家錢財,要幫他們傳播一些消息的地痞們,在才散佈了沒幾句話後,就被京畿府以各種藉口給逮捕了。

居然連一直以來不敢和世家有任何衝突的京畿府都敢如此明目張膽地與方家爲難了,這讓他們又看清了形勢——自己已經徹底陷入到了不利境地了。如今唯一的法子就只有靠其他世家豪門能看在同出一脈的份上出手相助了,方遠山也只有厚着一張老臉去各家告求,希望他們能與自己站在同一陣線,一起對付許驚鴻的國安司。

當然,那些勢力不大的世家還不足以讓方遠山自降身份地前去,他去的只是與方家一樣在朝中有着舉足輕重地位的六大世家。

但是他如此放低了姿態的告求,其結果也並不理想,甚至可說是徹底的失敗,這讓方遠山在回家的路上滿面烏雲,幾乎是想破口大罵了。

他先去的楚、崔兩家。在方遠山想來,這兩家的勢力與方家差不多,或許會抱着脣亡齒寒或是兔死狐悲的心情幫助自己的。但結果卻大爲不同,兩家連門都沒有讓方遠山進去,只推說老爺身體不適,不便見客,就將方遠山給打發了。

事後,方遠山便猜到了對方如此反應的原委所在了——他們一定是想在方家倒黴之後搶佔各衙門的勢力,所以纔會拒絕幫助方家的。想來也是,七大家之間表面上看着和睦,可背地裡相互算計也不少,尤其是楚、方、崔三家更是經常暗裡爭鬥,早有水火難容之勢了。

試問如此關係之下,他們能不趁火打劫已經算是好的了,怎麼可能來幫着方家呢?當然,如果事態真發展到了不可收拾的境地,對整個世家勢力都產生了威脅的話,他們還是會連成一線的,比如三十年前風烈空一事。

但如今許驚鴻所爲似乎只是針對方家一家而已,這讓他們根本難以一心。反倒覺得少一家瓜分朝廷大權對他們來說只有好處,自然是樂得見到方家吃癟了。

懷着怒意,方遠山去了呂家。對許、吳兩家他是徹底放棄了的,前者與許驚鴻之間的關係如此,便有他的姐姐在也成不了事。而吳家,更是與方家久有積怨,比之楚崔之流更甚,不打壓他們都算好了,如何會出手相幫呢?

可是呂家的態度卻是曖昧不明的,呂中和雖然見了方遠山,卻沒有任何幫助他的意思,只是聽他說了番話,便打發了他離開。事後,方遠山纔想到了原因所在,呂中和向來和其他六家的野心不同,對皇權多有維護,現在明顯是皇權能有擡頭的機會,他這個大忠臣自然不會加以阻攔了。

這一下,方遠山就更感絕望和悲觀了,他最後只有將希望放到了最後的葉家身上。以葉家今日之實力,如果肯幫方家說話,或許還有力挽狂瀾的效果,而且葉家與許驚鴻也有着一些過節,曾與方遠山一起算計過他,說不定能站在方家一邊。

所以當方遠山被葉家門子讓進客廳時,着實地激動了一下,這已經是他最後的希望了。

葉名揚也果然見了他,不過在聽完方遠山的話後,他卻皺起了眉來:“方兄,你說姓許的要和整個世家爲敵,這一點我怎就沒看出來呢?而且他這次也只是就事論事地對曹、李、樑三家下手,對你們方家也沒有任何不舉動哪,你怎麼就敢這麼肯定呢?”

“這……”方遠山一時還真難解釋了,本來是一目瞭然的事情,但真要說個明白卻又有些爲難了。

“你看這樣吧,若是他真將這把火燒到了方家,我葉家一定全力相助,你看如何?”最後,方遠山也只得了這麼個承諾,一臉失望地離開了葉家。但他卻不知道,在將其送走之後,葉名揚便露出了一絲讓人心寒的冷笑,一個計劃已經在其腦海裡成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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