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以爲沈三拳只知道打架,其他的事就屁都不懂。
生產隊的體制早已經廢除了,現在的農民都是自己幹自己的,幹勁上來了,生活水平也就不斷的提高,可是對於沈三拳來講,他卻一直生活在集體當中。
南崗北崗兩村共同擁有着水庫,在南崗水庫的中間是一條長長的大壩,中間是個巨大的攔網將個偌大的水庫一分爲二,擁有着如此豐富的水資源不養點魚就是老天爺都要罵的,由於南崗水庫實在太過龐大,一般的人根本沒有錢財來單獨承包,所以水庫一度就成爲了全村人共有的財富,每年這個水庫出產的活魚都能給南崗村帶來一筆巨大的收益,養魚,賣魚,是一個巨大的體力活,如果就這樣挑着去雲城賣的話,一下也挑不了多少,而且魚新鮮的才值錢,所以這個時候就該運用一定的交通工具了。
交通工具南崗村當然有,鐵牛牌手扶拖拉機,不錯,在這個年代有輛自己的拖拉機那可是件很牛很拉風的事情。
不過這輛拖拉機卻不是私人的,而是南崗村的公共財產,但是能夠駕駛他的人卻只有一個,那便是沈三拳,南崗村的拖拉機王子。
每逢去雲城賣魚,回來的時候,這輛現代化的汽車上總是坐滿了南崗村的女性同胞,大媽,大嬸,俏閨女。
能夠坐上沈三拳開的車是很多女孩夢寐以求的事情,只要一聽說沈三拳賣魚去了,就算沒什麼事,很多懷春的少女都會興高采烈的奔向雲城,因爲只要去了,意味着中午就能夠坐上沈三拳的車兜風了。
沈三拳駕車的技術那可不是吹的,跟北崗的沈麻子比,簡直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行駛在寬闊的柏油馬路上,沈三拳經常是把沈麻子甩的遠遠的,每當這個時候,少女的笑聲,拖拉機的轟鳴聲以及沈三拳的歌聲總會傳出很遠。
靠着這份美差,沈三拳讓自己的奶奶和妹妹少了很多的操勞,可是總是有人會眼紅的,拖拉機會開的人也不只是沈三拳一個,終於,村裡提出了拖拉機的駕駛員輪着來的規矩,可是沒過多久所有人都知道行不通了。
什麼,柴油機動不了了,什麼,爆胎了,剎車也不行,檔位又不對了,孃的,看來這事還得沈三拳來做。
讓我做,我就做,讓我滾,我就滾,當我沈三拳是什麼人,面對沈三拳的‘有理’取鬧,村長沈萬元再次的下了血本,把村裡那輛還算可以的‘永久’牌名車賞給了他,沈三拳這纔不說話了。
沈三拳一歸位,徹底檢修了一遍,這輛老鐵牛又慢慢的好了起來,在馬路上依舊展示着它無窮的魅力與動力,北崗的沈麻子永遠也只能在它的後面吃着黑煙。
扶着雷龍,沈三拳一路來到了自己的家門口,明天是雲城趕圩的大日子,沈三拳在下午的時候就把拖拉機檢查了一遍,一切都沒問題了,他才能放心下來,用他的話講,既然自己做了這份差事就該好好的做,要不能就對不起南崗村千百位鄉親的厚愛。
看着眼前的這個可憐人,沈三拳再一次的發起了善心,來到自己家的廚房,蒐羅出了一些剩飯遞給了雷龍,這個南崗‘天下第一瘋’頓時狼吞虎嚥了起來。
“慢點,雷龍大叔!”
小釋把永久丟在一旁,知道沈三拳明天要去雲城賣魚,也就不想再纏着他了,跟沈三拳告別了以後,回到了自己的廟裡。
雷龍吃的很快,一碗飯眨眼功夫就進了肚子,他把碗遞給沈三拳,眼神中透露出只有沈三拳才能讀懂的意思。
沈三拳一笑,再次的走了進去,把剩下的全部給了他,順帶還搞來了一些鹹菜。
雷龍趕緊接住。
沈三拳並肩坐在雷龍的身旁,從襯衣的口袋裡掏出了今天晚上‘收穫’的那半包大前門,抽出一根,吸了起來。
二十歲,在農村也該是娶媳婦生孩子的時候了,這也是奶奶一直在催着自己的事情,不是沈三拳娶不到媳婦,放眼南崗北崗,想嫁給他的人大把,只是沈三拳一直覺得自己現在的生活很不靠譜,雖然說表面看起來在這幾個小村莊有點出息,也算是青年一代的俊傑,可是沈三拳的心裡卻從來沒有放棄過要去外面闖蕩一番的想法,只是看見年邁的奶奶和可愛的妹妹,他總是狠不下心來。
男兒志在四方,如果自己的一生真的就只能在這個小村莊,小城市中度過的話,那他沈三拳會遺憾一輩子的。
‘吱呀’一聲,裡屋的門開了,一個可愛的小女孩鑽了出來,看着沈三拳,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哥,你看電影回來了啊?”
“嗯!”沈三拳應了一聲,拉着她坐在了自己的旁邊,“怎麼還不去睡覺,不是說明天跟我一起去賣魚嗎?現在暑假,哥答應你可以去,不過以後讀書的時候可不能天天想着玩哦。”
女孩發出天真的微笑,抱着沈三拳,“我就知道哥對我最好了。”
女孩跟沈三拳長的很像,如果說沈三拳是男子裡面那種英俊瀟灑美的話,女孩就是女子中的那種‘英氣勃勃’。兩人同樣有着一雙有神的大眼睛,只不過女孩的穿着十分的樸素,如果打扮一下,到了二八年華,絕對就是那種迷死人不償命的美人胚子。
女孩名叫沈顏,比起沈三拳這個俗的不能再俗的名字不知道好聽了多少,她就是沈三拳唯一的妹妹,今年十二歲,當年沈三拳八歲的時候,母親生下沈顏驚聞丈夫被洪水淹死的消息以後就撒手而去,從那個時候開始,奶奶便一直一把屎一泡尿的養育着兩人,還好這樣的日子沒有過多久,十二歲的沈三拳就已經開始真正的賺錢了,沒有讀完小學的他果斷的輟學,去到了雲城的洗煤場做了童工,靠着自己稚嫩的肩膀挑起了養家餬口的重擔,流着血,流着汗,咬着牙,行走在四十度高溫的太陽底下,沒有人知道他的艱辛,沒有人知道他的痛苦,即便如此,當年那個倔強的少年就是雙肩膿血一片,來到家裡把工資放在奶奶手上的時候,臉上卻總是笑的比誰都燦爛。
“三拳,煤場累嗎?”奶奶問道。
沈三拳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晃着腦袋,大聲的說道:“奶奶,累,開什麼玩笑,那裡不知道多舒服呢,你放心吧!”
奶奶笑了,說那就好,那就好,你等着,我給你煮雞蛋去。
背轉身的一剎那,奶奶的淚水‘譁’的一聲不知道流下了多少,奶奶拼命的忍住抽泣,煤場舒服嗎?隔壁沈老根每次回來以後總是半夜還在牀上哀嚎,一箇中年人尚且如此,何況這個眼前十二歲的少年呢。
一根菸抽完,沈三拳站了起來,摸着沈顏的秀髮。
“快點去睡吧!”
“知道了,哥哥!”
望着沈顏的背影,沈三拳暗暗的發誓以後一定要讓自己的親人過上好日子,爲了奶奶和妹妹,他可以流汗,可以流血,甚至可以去死。
“好了,雷龍大叔,也該是我們休息的時候了。”沈三拳拉着雷龍向着遠處的鐵牛拖拉機走去,在這樣夏天的夜晚,到了半夜,拖拉機的鐵皮上面是十分清涼的。
雷龍彷彿也找到了心靈的歸屬,一路支支吾吾含糊不清的說着什麼,跟在了沈三拳的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