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家的二層樓很安靜,門裡拴着的田園犬,象徵性的叫了幾聲。這是二大娘家新養的看門犬,並不認得林蔥兒。得了林蔥兒隨手丟出來的一塊兒麥芽糖,便甩着尾巴諂媚起來。
然後就沒有別的動靜了,“我二大爺呢?”林蔥兒問道。
二大娘咬牙切齒的回答:“那個沒良心的,你昨兒個沒讓他把喜事兒辦成,他跟三孫子一樣又去送那個狐狸精回孃家,一宿兒都沒回來,沒臉沒皮的老鬼!”
二大娘可以這樣憤憤然的謾罵,林蔥兒卻不能,本來嘛,她剛剛還被十九老爺子給威懾了一下,說她插手長輩的事情屬於忤逆。
林蔥兒在屋中坐定,二大娘還很小心的把自家的院門都關住,上了門閂。
再進了屋子,就連表面上最後一絲強做的鎮定都做不到了,一臉的哭相,眼淚也不要錢的噴涌。
落水的人總要抓住一根稻草的,二大娘驟然撲過來,抓着林蔥兒的手,哽咽說道:“蔥丫頭,別管你做到了多大的,多厲害的夫人,那也不能不管你二大娘啊!你不知道,孩子們都不敢多嘴多舌,還勸我,讓我就忍了,頂多就是家裡多一張嘴吃飯,怕什麼呢?可是不行,你二大娘我這心裡呀,跟憋着一團火一樣,如果不讓我點着,不讓我把這火噴出去,我會活活的憋死自己的。”
確實是,林窪村第一夫人的寶座坐的時間長了,根本就受不得這樣的委屈,在別人看來大概這還屬於女人的嬌氣、小心眼兒、善妒之類的惡劣品質,但是林蔥兒是絕對理解她的,而且也是絕對贊成,她用各種極端的手段來拒絕命運的安排的。
所以,林蔥兒註定了要來做二大娘的指路人,或者,叫做“幫兇”。
“只要你的主意拿定了,那就一切好辦,我們一塊兒商量,肯定能成功。”
這種事情最怕的就是當事人本身是一棵牆頭草,幫忙的人把主意拿定了,結果事情辦到一半,當事人反而率先棄械投降。
因此,林蔥兒一定要確定一下二大娘的態度,到底是堅決呢,還是堅決呢?
事實證明,二大娘果然不同於林窪村的普通村婦,她的態度始終是堅定的,尤其是當林蔥兒昨日在納妾儀式上從天而降了,她還怕什麼?
那麼,這就可以操作了。
二大娘這幾年唯一的錯誤,就是在自己掌管錢財的情況下,卻放任二大爺花費錢財,即使是在這樣態度堅決的拒絕納妾的事情上,也是,做的最錯誤的一件事兒,就是還肯繼續給錢,這是萬萬不可以的。
現在,讓林蔥兒拿主意,那第一個跳入腦海的方針就是:經濟制裁。
一文錢也不能讓二大爺拿到,並且要去跟自己的兒子兒媳們打好招呼,團結起來,一致對外,打好這場家庭攻堅戰。
二大娘雖然已經有了破釜沉舟背水一戰的準備,但是,畢竟,這種經濟制裁的政策還從來沒有實施過,她自己有些心虛,拽着林蔥兒不斷的問:“行不行?到底行不行?這算不算犯了七出之條,有沒有可能把我關到林家宗祠裡去?你二大爺回來了,要是知道,他得不到一文錢了,那肯定要跟我急了……”。
林蔥兒不由苦笑,強自耐着性子再換個餿主意:“二大娘,要不然你就採用最簡單的一個法子,效果槓槓的,也不用費這些事兒,也可以隨便給二大爺花錢。”
二大娘一聽高興了:“什麼法子?你說。”
這個法子其實簡單,簡單到粗暴,簡單到缺點兒德冒點兒煙。
林蔥兒還有些小興奮,雙手對扣着自己的十根手指,左右來回的摁着手指關節,“咔吧咔吧”的響,她說:“最簡單的方法,莫過於,把二大爺的腿打折一根,然後就此臥牀不起,那個什麼小琴小愛,小琵琶的,自然就湊不到牀邊來了,你呢,愛給我二大爺花多少錢就花多少錢,你守着他,兩個人和和美美的,二大爺也離不了你了。”
這個法子聽起來更暴力,還不如經濟制裁顯得委婉溫柔呢。
二大娘搖頭搖得就像撥浪鼓一樣,拒絕道:“這個不行!你二大爺會把我打死的,絕對不行!還有,要是你二大爺受傷了,那不更有理由讓家裡多個女人來跟着侍候他了?”
林蔥兒臉上的苦笑迅速換成冷笑,聲音也涼薄的很:“二大娘啊,你這腦子沒被門擠了吧?人家做小妾的那都是奔着到你家來享福的,哪有奔着到你家來侍奉殘疾人的呀?要我說這就是最簡單的一個法子,不信你就試試,特別省事兒,要是我二大爺就此真的殘疾後半輩子的話,那你這顆心就可以完全放下了,那也就是最安全的了,再也不會有人興心,來做你們家的小妾了。”
半真半假說着涼薄的話,心裡卻是贊同的,這是一個真理,不是嗎?
“不行!這個真的不行,我辦不出來這事兒,蔥丫頭你別嚇我了!”二大娘還是心軟呀,真被嚇得面無人色了。
林蔥兒斜睨着眼睛問道:“那,如果萬一二大爺真在外面有了意外,把腿給弄折了,你要不要侍候他?要不要跟他和離?”
二大娘再次搖頭,搖得更歡了,一疊聲的解釋:“怎麼就會和離了?我當然是要侍候他的,老夫老妻了一輩子,就算是他現在被鬼迷了心竅,叫狐狸精勾了魂兒走,那我也得侍候他一輩子。”
看看,結髮的夫妻之間,到底是情深義重了一些。
只可惜,二大爺目前,情誼還重不到這種程度。
林蔥兒攤攤雙手,一臉愛莫能助地說:“那你再考慮考慮,目前來說我能想到的兩個最好的方法就是這個,經濟制裁,和打折腿,看誰在家侍候他。要是我,就直接採用第二種,省事兒,省力,還省心。我跟二大娘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如果是我家男人腿折了,那個外面的小琴呀小琵琶的,還哭着鬧着要嫁到家裡來侍候我男人,那我就高擡手,招進來嘍,看在人家這麼情深意重的份兒上,咱也不能棒打鴛鴦,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