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椒看着大門內牽着馬籠頭的方良,又看了看正從馬車上一躍而下,揮着雙手樂呵呵地同她打招呼的方慶。
這心裡頭雖覺詫異,不知道這爺倆這大熱的天怎的忽的過來了。
這不節不假的,方慶不還得上學麼!
還有方良,這可是前些天剛來吃過宴席的。
可到底是自家人,來就來了,看着也不像是有甚的不好的事兒發生,花椒也真沒多想。
嘴裡喊着“大舅”、“表哥”的,就牽着香葉,搗騰着小短腿迎了上去。
結果這右腳剛剛邁出,人還在原地呢,就見方良身後,馬車裡鑽出了個比他略矮略瘦一些的小小子。
一壁下車一壁擡起頭來同花椒打招呼:“花椒妹妹。”
花椒看到正臉這才反應過來,嘴裡喃喃地喊了聲“小麥哥哥”。
竟是個子躥高了也白皙了不少的小麥。
隨後就見小麥笑着應了一聲,就轉身從車裡拖出兩個大大的包袱來。
方慶也轉身幫忙,小哥倆一人一個,正拎着包袱往身上挎。
花椒盯着二人,就身子前傾,保持着邁腿起跑的姿勢愣在了當地。
這也是得虧花椒站樁的功底深厚,身子不搖不晃,混似個木頭人。
心裡卻是咯噔了一下,登時就有了一種不大好的預感。
吞了吞口水,木頭人轉動着小腦袋去看方良:“大舅?”
您老人家這是怎個意思嘿?
方良就嘿嘿地笑了起來,問着花椒:“椒椒,你祖父同你爹爹呢?”還道:“椒椒,大舅把你大表哥同你小麥哥哥送來給你們作伴好不好?”
花椒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方良,待總算捋清他的意思後,眼皮子瞬間就抽搐起來了。
實在不知道是不是應該謝謝他。
只能閉了閉眼睛,無力地告訴他:“祖父在東頭園子裡,爹爹在蒙館裡上課。”
阿彌陀佛,這可真是打哪想起來的!
沒想到千防萬防,好容易婉拒了外人,轉身竟就掉在了自家人挖的深坑裡頭。
尤其想到混世魔王的方慶,再加上自家那兩個活寶。
花椒總算能夠明白大堂哥同茴香,爲甚的每每瞧見恨不得上天的四堂哥五堂哥都會有一種生無可戀的感覺了。
而方慶整理好包袱,一擡眼看到花椒的姿勢後,則是哈哈大笑。
甩着胸前的包袱就跑了過來,彎下腰來問着她:“椒椒,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看到我們高興壞了?”
花椒看着方慶距離自己不到手掌距離的小臉,一口氣上不來,只覺得胸悶氣短,不由朝他艱難地重重點頭。
你說甚的就是甚的好了。
方慶卻完全看不出花椒隱晦的眼神,還要悄悄告訴她:“我同你說,我爹孃說了,只要你們家陳師傅看得上我,就同意我跟他學武……”
秦連豹知道方良這趟過來的用意之後,雖然不至於生無可戀,有些牙疼卻是真的。
他還以爲這些年方良做事兒能着四六了,哪裡知道竟還是這般的十三不靠。
這說送來就送來,這大舅兄,也正是心寬。
就問方良:“慶兒在學塾裡不是念的好好的麼?怎的說退學就退學了?”
何況,怎的還有個小麥?
這到底是唱的哪一齣?
“還行吧!”方良在秦家人面前是從來沒有甚的好遮着掩着的,何況秦連豹還是他妹夫,孩子的姑丈,就更沒甚的好客氣的了:“我不是想着慶兒原先的先生雖是秀才,可考了二十來年了都沒能中舉。你如今也是秀才了,還補了廩生,同他一般,孩子自是擱在你這兒我比較放心的。”
這都甚的跟甚的。
秦連豹簡直聽的哭笑不得的,這牙自是更疼了:“慶兒的那位先生我也聽說過,科舉一途雖時運不濟,可到底開館這麼多年了,在傳道授業之上自是有他的一套本事同才學的,豈是我能相提並論的。”
方良卻並不以爲然,道:“怎的不能?我看你把大郎六郎幾個不也輔導的挺好的麼!再說你也是知道的,慶兒不爲着科舉下場,小麥就更不爲着了。我就是想叫他們多念兩本書在肚子裡,到底還是多學些做人的道理纔是真。把他們送去別的學塾,又有哪個先生能像你一樣去教導他們的。”
說到後來,已是越發正色。
送方慶同小麥過來秦家唸書,這可不是方良突發奇想的結果。
雖說自打之前秦連豹去蓮溪正式進學,同他無意中提及要給羅冀石頭他們啓蒙之事兒後,他這心裡頭已是靈光一閃,存了這個心思。
卻也是深思熟慮了這麼多天,又同俞阿婆許氏商量過後,才最終打定主意的。
雖說方慶長到這麼的大,從來沒有離開過他們身邊,尤其是俞阿婆同許氏,這心裡更是百般的不捨的。
可父母爲子女計,自該計深遠。
秦連豹是怎的教導大堂哥,一場縣試一場府試,他們自是看的真真的。
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方良自問自己對着親兒子都做不到這樣的地步的。
何況秦家的爲人家風,別說老夫人了,就連府裡的老爺少爺們也都是隻有讚的。
方慶同小麥又不爲科舉,跟着秦連豹,在秦家多聽多看多學的,自是比跟着其他先生有指望的。
至於小麥,跟了他這麼多年,他本就思量着是不是也送他去念兩年書的,只是這一霎時的,他那莊子上,還真離不開這小子。
這回既是過來秦家,沒甚的好擔心的,索性狠狠心。
所以直接叫許氏打點了兩人一文一武的束脩出來,還有兩個能吃窮老子的半大小子的嚼裹開銷,就將兩個孩子打包送了過來。
根本就沒想過秦家或許不收。
而方良這都已經把孩子送過來了,秦家這廂自然也就沒有不收的道理了。
秦老爹親自發的話,只方良給陳師傅準備的束脩還則罷了,給秦連豹的那份同孩子的開銷,秦連豹卻是不肯收的。
只方良也不容他拒絕,卻是道:“你不知道這兩個臭小子有多能吃,早飯偶讀得三大碗,還有我家那個混小子,新衣裳剛上身,不到夜就成叫花子了,你跟朵雲多費心,要打要罵,全由着你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