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見深便是實打實幫了自己不少忙,也是私心所致。
他和周家其他人唯一的區別,大概就是還保留了點人性吧。
張笑笑不想再談論和他有關的任何事,之後就沒再開口。
馬車晃悠悠到了範家,張笑笑抱着成堆的髒衣服和匣子跳下馬車,叮囑方知堯在外面稍等,她進去洗洗,換身乾淨衣服,接着就出來,隨後還要麻煩他送自己去趟鎮裡。
方知堯對自己的新身份早已欣然接受,對新主子的命令,自也是百依百順的,當即就趕着馬車去了路對面,儘量不堵着門口,繼而甩着馬鞭,哼着小曲,悠哉悠哉的等着。
大舅和小舅都在後山,姥姥和孃親也都在忙自己的事,張笑笑暫時就沒把方知堯介紹給他們,想着晚飯時,趁所有人都在,再介紹他們認識。
範家沒落前,也是赫赫有名的官宦家族,單是伺候的人就數不勝數,況且,方知堯年紀雖小,但性情穩重,行事幹練,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幫手,想來也不會有人看不上。
家裡多個人,也就多分煙火氣,熱熱鬧鬧的總好過死氣沉沉,何樂而不爲呢?
不想他等的太久,張笑笑匆匆忙忙收拾乾淨,和姥姥他們打過招呼之後,抱着匣子就出門了。
張笑笑見過路的村民忍不住打量方知堯和他身下的馬車,突然有些後悔沒讓他走遠點了。
在豐水莊這樣的小地方,驢車幾乎家家戶戶都有,算不上稀奇,馬車就不一樣了,除非是周家那樣有名有姓的大家族,其餘誰家置辦的起馬車,怕是租都租不起,乍一看到,怎麼會不好奇呢?
但,張笑笑仔細一想,馬車自己每日都會用到,就算瞞得了一時,也瞞不了一世,倒不如趁早讓所有人都知道,好有個心理準備,免得自己再偷偷摸摸了。
她可不想再過回日日起早貪黑,連個囫圇覺都睡不了的“好”日子,也沒道理讓方知堯跟着受罪。
人家畢竟是新來的嘛,怎麼都該有個適應過程,不然顯得她這個新老闆多不是人。
張笑笑光明正大上了馬車,剛一坐穩,馬車就躥了出去,嚇的她連忙抓住身側的窗沿,才避免了掉凳的悲劇。
合着他剛纔的雲淡風輕都是裝的啊。
張笑笑還以爲他臉皮足夠厚,早就不在乎那些探究的目光了呢,果然是她高估了。
“主子,去哪?”
出了豐水莊,上了通往小鎮的官道,避開那些若有似無的視線,方知堯自覺降了車速,偏頭詢問。
“去縣衙。還有,以後別叫我主子,以後叫我姑娘就行,實在不行就按年齡,我比你小那麼多,叫妹妹也理所應當。”
她說的不無道理,可方知堯不敢啊。
一是,他在周家生活了太久,許多規矩早就深深刻在心裡了,要徹底根除,實在困難。
二是, 她是周大公子點名要他照顧好的人,他叫周大公子一聲主子,該也這般稱呼她,妹妹什麼的,太逾矩了。
思前想後,方知堯還是改口叫了她“姑娘”。
有了這聲不一樣的稱呼,兩人之間的距離也在無形中拉進了許多。
周見深一路尾隨他們到了鎮上,離得不遠不近,剛好能聽清他們的對話,也能感受到她對方知堯的滿意,深知自己的決定沒錯。
可不知爲何,那一聲聲“姑娘”叫的他心裡很不舒服,莫名有些堵得慌。
“主子,人手都安排好了。”
周見深回神,目送他們進了縣衙,淡聲道。
“不到萬不得已,儘量不要露面,她素來警覺,一旦被發現,必會懷疑到我身上,這不是我想看到的。”
最後一句話充滿了警告,黑衣人忙拱手應“是”。
周見深最後看了眼縣衙方向,身子一晃,直接從原地消失了,至於去了哪裡,也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
縣衙書房內。
鄭大人抱着所謂的精鐵來回翻看,眼睛都瞪的比牛眼還大,就是看不出手裡這塊和尋常的鐵塊有何區別,都又硬又重的。
“你說這玩意兒,比鐵還厲害?我怎麼看不出它倆有什麼區別。?
張笑笑放下指間的空茶杯,偏頭笑盈盈的看着他。
“您要是看得出,這東西就算不上多稀奇了。”
鄭大人眨眨眼,很快回過味了,眯眸看着她。
“我懷疑你在內涵我又笨又沒眼力見。”
張笑笑聳聳肩,學着他的音調補充道。
“可惜您沒證據。”
別說,他還真的沒證據。
鄭大人隨手將精鐵放在桌面的白布上,端着茶坐在了她身側,隔了一張桌子的位置。
“所以你這段時間偷偷摸摸不見個人影,就是在搗鼓這玩意兒?”
張笑笑嘆了口氣,起身走到書桌前,把精鐵小心翼翼放回了匣子裡,抱在自己懷裡坐了回去,隨後放到了兩人中間的桌子上。
原本擺在上面的棋盤,早就不知去哪了,殘局也不攻自破。
那是鄭大人自己跟自己下了好久的結果,被她給攪和了,他着實心疼了好一會兒。
鄭大人此刻見到她的動作,傷心往事被勾了起來,幽幽嘆了口氣。
張笑笑早就把棋盤的事拋到九霄雲外了,以爲他嘆氣是覺得這塊精鐵毫無作用,迫不及待的就跟他講解。
從最初籌備,到精鐵熔鍊成功,中間耗費了多少人力物力,花費了多少時間,出了多少意外,全都毫無保留的告訴他了。
鄭大人也聽的津津有味,情緒跟着她的故事跌宕起伏,時而爲她感到高興,時而爲她的遭遇感到心驚,時而又爲她抱不平,跟着罵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蠢貨幾句。
最典型的就是拿着所謂的證據找上衙門,告她通敵叛國的陳翠蘭和陳家母女倆。
要不是,鄭大人被縣太爺的身份束縛,當天就該把她們罵的狗血噴頭,全都抓起來,就不會有後面那些糟心事。
鄭大人是真沒想到,陳窈那小姑娘看着文文靜靜的,竟然還是個硬茬子。
她娘都不敢管這件事了,她還巴巴湊上來,甚至摸到那麼隱秘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