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爲了四哥,還是算了吧!衣裳,我就是說說的,我回裡屋了。”顧婉臉色微沉,撇下了呂氏和顧誠玉,回了裡間。
“這是幹啥?她這是要戳她孃的心窩子呢?我難道對她不好?可那是她四哥呀!”呂氏頓時哭了起來,跌坐在炕沿上,眼淚真的流了出來。
“娘,不哭。二姐是累了,想睡覺。”顧誠玉心裡也有些難受,呂氏對顧婉是真的挺好的,和顧婉一起玩的春花總是被她娘指使的每天都不停歇。可若是在兒子和閨女之間選擇,那這個結果是顯而易見的,這個時代就是如此殘酷。他知道顧婉早就清楚會有這樣的結果,比起讓三哥丟了個吃飯的手藝,她被打一下也不算啥大事了,更何況往小了說這只是小姑娘之間的矛盾,顧婉只是心裡難受罷了。呂氏抱着顧誠玉,將頭埋進他的脖頸裡,顧誠玉能感覺到溫熱的液體浸溼了他的前襟,他從來沒見呂氏哭的傷心過。
顧誠玉上輩子從小習慣了人情冷暖,也習慣了後來末世人們的冷漠、自私自利、互相算計,這些都使他變得喜歡冷眼旁觀。爲了活着,他有時拋棄了良知、道德,該做出選擇時也毫不手軟。
那天爲什麼回到隊裡要洗臉,可能也是因爲他心裡累了的吧?不想再小心翼翼地活着,做什麼事都要瞻前顧後。一個人這樣活着太累了。
穿越到了顧家,呂氏和顧老爹對他都很好,他也認爲他們是因爲他是男娃才喜歡他,若他是女娃呢?雖然也享受被他們的喜愛,可是也並沒有迫切地要改變顧家的現狀,而是將他自己看作是一個過客,只想等他大一些,在不暴露空間的前提下,幫他們脫貧致富。
可是現在,他真實地感受到了一個母親的無奈心酸。在顧家,他們每一個人都活生生的存在着,他們都是他的親人,他們每天都在努力活着。顧誠玉閉上雙眼,回想着穿越以來生活中的點點滴滴,不得不承認,他已經成爲了顧家的一員。而他從現在起,要拋掉過去,真正融入顧家。
“你們娘倆這是在幹啥?他娘咋地還哭了?”顧老爹從外面進來,就看見他家婆娘抱着顧誠玉痛哭。呂氏聽見顧老爹的聲音,擡起頭往一邊側了臉,用帕子擦了擦淚。
“沒啥,你去看看,咋地讓老二去接他三弟,到這會兒還不回來?”呂氏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見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有些擔憂。接着又想到顧城熾還沒回來。“老四也還沒回來呢!今兒個咋都這麼晚?”
顧老爹見顧誠玉也在,現在也不好多問,還是等睡前再問問。
“娘,我去接四哥吧?喊他回來吃夜飯。”顧誠玉想趁此機會看看那林柳兒,小小年紀嘴這麼毒?
顧誠玉沿着村裡的小路往村西頭走去,山邊的夕陽已經完全落下,漫天的霞光也只剩下一絲一絲的紅色。顧誠玉邊走邊欣賞着鄉間的美景,胸中吐出一口濁氣。
走至前面一家獨戶人家門前,眼前的房屋與顧家的格局差不多,其實上嶺村的房屋格局都是差不多式樣。可是眼前的房屋卻顯得與衆不同。首先,它是灰黑的大瓦房,這是顧誠玉第一次見到古代的大瓦房,這就是里正林家了。
林家的東西廂房加起來得有好多間,牆體雖然還是土磚砌的,可是它不用每年都換稻草,也不用擔心漏雨啊!顧家的屋頂全是厚厚的稻草,有時來了雷電和大風,顧誠玉都擔心將它吹跑了,或者塌了。
走到院門前,顧誠玉準備敲響院子門。卻聽到裡面傳來一陣尖銳的女子說話聲。不,其實是一個女娃的聲音。
“顧家老四,還不快些?喊你燒水,你咋燒的這麼慢?你是我二叔的徒弟,想來學手藝,就得服侍你家師父,添茶倒水都是你分內的事。你也別不服氣,你們顧家這麼窮,要不是你爹上杆子求我二叔,收你做徒弟,你以爲我二叔能選上你?瞧瞧你,連根木頭都扛不動,叫燒水麼,燒水也不會,你會幹啥?一家子的泥腿子,就配在地裡刨食兒,還想學手藝?顧婉那丫頭還想摸我的首飾,她以後就配嫁個泥腿子。哼!”
顧誠玉一聽到喊他家四哥,就停了下來,誰想後面的話令他氣到想發抖,難怪他三哥到現在還沒回家,原來是在這服侍人,還要受人辱罵。
顧誠玉也不敲門了,直接推開院門走進院內,一進去,就看見他家四哥拎着茶壺手足無措的站在那,旁邊小桌上還有一個打翻的海碗,裡面的茶水撒了一桌,正噝噝地冒着熱氣,而顧誠熾的褲腿上都溼了一大塊。
靠着正屋院內的小桌子旁站着一個十一二歲的丫頭,上身嶄新的茜紅色細棉布衣裳,下穿月白的棉棱裙子。五官被這身豔麗的衣裳稱着,看起來倒有了兩分清秀,不過這也不能掩蓋其實長得只是普通的事實。無疑,這就是據說喜歡鼻孔朝天的林家大房的閨女林柳兒了。
林柳兒還要再說,卻被開門聲打斷。側身望去,只見是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娃,林柳兒剛要發火,仔細一看,不由得愣住了。她從來沒見過這樣好看的人兒,那雪白細潤的肌膚,在一絲霞光下隱隱發亮,眉心殷紅點綴其間,微揚的脣角似是在對着她笑。再往上看,那樣一雙好看的眼睛卻露出了冷意。
林柳兒打了個冷噤,瞬間回了神。
“你是哪家的小娃?進別人家的屋咋能不敲門?”林柳兒頓時單手叉腰,另一隻手指着顧誠玉問道。
顧誠玉此刻心裡正火着呢!他四哥的身子一向弱,這兩年才養起來些,也還沒大好呢!在顧家,他娘從來不叫顧誠熾做活。他也知道,這古代做學徒都是師傅有事,弟子服其勞。侍奉師傅,給師傅當牛做馬的事不稀奇,甚至連月錢也是師傅看着給,就是不給,也沒得說的。畢竟人家教你手藝,還有句話叫教會徒弟,餓死師傅,所以想學手藝,那就得放下身姿。可是那並不代表這林柳兒也有資格教訓他四哥,要論起來四哥還算是她的長輩。
顧誠玉強忍着怒氣,冷着臉回道:“我是顧家的老五,我是來叫四哥回去吃夜飯的。”
林柳兒聽後,恍然大悟,又看了顧誠玉的衣着,嗤笑一聲:“我道是誰呢?原來是顧家的老五,難怪......”接着又作上下打量的姿勢,“都是這麼窮。你四哥連壺水都燒不好,可真是沒用,真當自個兒是那大戶人家的少爺吶?”說完兩眼往上一翻,又瞟着兄弟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