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31上門試探

v31、上門試探

她全身都似乎僵硬了,不知道是水太冷,還是想到了自己醉酒幾個時辰之內發生的事情,或者是因爲雲廷渲緊的有些讓人窒息的擁抱,霸道而充滿強烈的佔有慾。

……

第二日,江九月不負衆望的染了風寒,噴嚏一直打個不停,她覺得這是昨天和雲廷渲互換口水來的後遺症。

江九月打了第無數個噴嚏之後,纔有心思聽李銀環敘說昨日自個兒的壯烈情況。

“你是被攝政王抱着回來的。”

“還有呢?”都渾身溼透兩人一起在水裡咬來啃去,她早已經自暴自棄,被人抱回來已經不能算什麼了。

“當時金公子也在,看到了。”

“哦,還有呢。”

“金公子還帶着一位小公子,也看到了。”

“……還有?”這意思不就是所有人都知道了嗎?

“鐵洪還帶回來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

“哦?”江九月這可來了興趣,綠柳搶着道:“鐵大哥說那是他小姑奶奶……”

咳!

江九月和李銀環兩人的水同時咽錯了地方,咳嗽出聲。

綠柳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事兒,茫然又無辜,紅纓無語的瞪了她一眼,“真是不懂你這腦袋裡面到底裝了什麼東西!”

綠柳委屈的撇撇嘴,嘟囔:“鐵大哥當時是那麼和銀環姐姐說的啊……”

正在這時,下人來稟,月華樓的管事兒來了。

江九月便讓人引來接見了一番,賬目是前幾日審查過的,不用在看,只是開了一家茶軒,有些事情需要江九月指示,還有一些契書需要江九月蓋章。

衛林在這幾個月的時間裡,在月華樓中,已經算得上二把手了,平時除了在廚房做菜,還去和掌櫃的學習看帳和算賬,幫老掌櫃分擔了一些事情,這次也跟着老掌櫃的一起來。

“茶軒生意如何?”

老掌櫃的畢恭畢敬,“按照小姐的吩咐進行,生意尚可。”

“比起金家呢?”

“……要差一些。”

“嗯,按照我交代下去的方法,一直堅持就行了,下個月在開一間布莊吧,每月進項的銀子,留一千兩給我,剩下的也不用存,全部用在布莊和茶莊上,若是有可能,就買一座茶山來種茶好了,自產自銷,更好。”

“小姐好謀劃。”老掌櫃豎起大拇指,這麼多年做生意以來,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聰慧不遺餘力發展生意的姑娘家,最特別的在於,這姑娘對底下人似乎從來都是百分百信任,一點也不擔心他們出問題。

不過,他可還沒到老眼昏花的地步,不會因爲江九月的全副信任把她當猴耍。

“還有,我上次交代你的事情,你辦的怎麼樣了?”

“這個……”老掌櫃的遲疑了一下,才道:“小姐想要的雪寒山,目前已經屬朝廷所有,要想買下來,怕是不太可能……”

“這樣?”江九月蹙眉,思忖自己絕對和雲廷渲不對盤,她猛然想起他們剛從雪寒山回來時候,金瑞送了一個信封回來,雲廷渲還說什麼賄賂不賄賂的,約莫就是雪寒山吧?

金瑞這廝,居然把雪寒山拱手送人?是擯棄嫌疑,證明自己和私礦的事情沒關係呢,還是別的。

“既然是這樣的話,就算了吧,你尋一尋,哪裡適合開船廠,打聽清楚了,先去考察一下,若是有價格合理經營不善的,也可以連船廠帶工人一起買過來,去辦吧。”

“小姐,開設船廠要經過官府審批,手續衆多……”

“你先去辦就是。”

“是。”

衛林一直站在一旁,等着江九月和老掌櫃的將該處理的事情處理完了,纔要開口,江九月卻忽然打了一個噴嚏!

這一個噴嚏,就把衛林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氣都給打沒了。

前前後後看了江九月好一會兒,最後還是決定先不和她說這件事情了。

李銀環無奈的上前來,遞給了江九月一塊手帕,“不就是喝醉酒,怎麼也不該染了風寒,難道是昨晚睡覺沒蓋好被子?”

江九月於是打了一個更大的噴嚏,茶水再次咽錯地方猛咳起來。

作爲江九月貼身護衛的紅纓視線轉到別處,表示自己不知道。

江九月乾笑:“最近天氣涼,我睡的時候的確沒……”

“啊,不對啊,主子不是和你一起睡嗎?難道主子也染了風寒?”綠柳搶着道,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純情無辜。

在場幾人的臉色都變得很怪異,尤其江九月的最爲精彩,眼神恨恨還咬着下脣,只是清澈的眸子裡面那些尷尬和懊惱也一清二楚。

昨兒他們在經歷了那一場“脣槍舌戰”之後,雲廷渲就把她丟到了牀上,然後揚長而去,不知道去哪逍遙了,她趕緊讓紅纓換了一桶熱水來泡了泡,可是沒想到這一番冷熱交替之後,還是感冒了。

“咳!”

江九月又打了一個噴嚏,連忙用手帕擦了擦嘴,暗忖自己自作孽不可活,以後再也不喝酒了。

李銀環和紅纓對視一眼,把目光轉到了依舊臉色無辜的綠柳身上,然後同時別過臉去。

這麼蠢的傢伙,到底是怎麼活到現在的。

……

中午時分,江九月吃了午飯,衛林就再次上門了。

這一次,只是衛林自己。

衛林靦腆的對江九月說,有一件事情想找江九月幫忙,江九月自然說好。

然後衛林的口氣便更爲尷尬了。

“江姑娘……我想先同你預支兩個月的月俸,家中有用。”

江九月揚揚眉:“家中有什麼喜事?”

衛林淳樸笑道:“是呀,有喜事兒,怕銀子不夠使,先預備着。”

江九月點點頭,給他寫了一個條子,然後蓋了印鑑,讓他自己去找掌櫃的支取,衛林現在每個月的月俸已經在三十兩銀子,足夠尋常的三口之家生活小半年了呢,看來家中的喜事兒還是大事呢。

……

衛林歡歡喜喜的取了六十兩銀子,還把自己這兩個月來存下的私房錢,以及江九月打賞的錢全部抱了起來,居然約莫有二百兩那麼多,頓時更爲高興,忙回家去了。

到家的時候,奶奶已經出去了。

奶奶在衛林按照江九月的方法照顧了兩個月後,身子好了很多,每日飯後都會出去轉轉,和街坊鄰居聊聊天。

吱呀一聲,衛林推門而入。

衛林的母親朱氏正在心不在焉的掃着院子,一聽到門開的聲音,豁然擡起頭,在看到是衛林的瞬間,臉上喜色漫步,“衛林,你可回來了呢,我還以爲你要好一會兒纔來。”

“沒有,江姑娘很好說話,我告訴她之後,她就寫了條子讓我去取錢。”

“是哦,江姑娘不好,你哪裡來的今天?等這次的事兒完了,一定得好好謝謝江姑娘纔好,銀子呢?”

“給你。”衛林臉上帶笑,尤其是聽到母親說到如果不是江姑娘,哪裡來的你的今天,喜色更濃了起來。

朱氏笑的和藹,似乎還有些不好意思:“……這,看着袋子,沉甸甸的,得有不少銀兩吧?”

“大概有二百兩這麼多吧,娘,二百兩夠嗎?”

朱氏笑的合不攏嘴,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怎麼可能不夠呢,夠啦,夠啦,你快去上工幹活吧,免得對不起江姑娘對的好意,知道了嗎?”

“嗯,娘你快去幫表哥娶了那家媳婦兒吧,我這就走了。”

“快去快去,娘到了你舅舅家,定然要告訴她們那羣人,娘有了你這麼一個聽話懂事的好孩子。”

衛林已經奔出了院子,對着母親微笑,遙遙揮手,然後瀟灑利索的轉身,跑了開去。

待到衛林走遠了之後,朱氏深深的鬆了一口氣,進屋動作迅速的換衣梳洗整齊了,拎着小包袱出了門。

有了這些錢,總能緩和一段日子了。

朱氏一路上了正街,不時還對着街面上的鄰居們點頭問好,轉出小巷子之後,拐入了一條暗巷,左轉右轉的,進了一間不起眼的小店。

小店之中,偶然有斷斷續續的聲音傳來,夾雜着喊大喊小憤慨的吆喝聲。

兩個時辰之後。

朱氏踉蹌的倒出了小店,神色倉皇,看着緊隨而出的幾個五大三粗,又流裡流氣的男人。

“我……我一定會翻本的,只要你們把銀子借給我,我一定還會還給你的……”

“還你大爺的!前幾天才欠了老子五百兩,還了三百,就該把你兒子賣去北地,今天還敢來賭,是不是非要逼着老子把你的手給剁了喂狗!”

朱氏臉色慘白,害怕的道:“求求你再放過我一次,我……我懷裡還有五十兩銀子,先給你,等幾天我籌夠了錢,立即把錢送來,真的……到時候我要是送不回來,你們怎麼對我都好……”

打手們凶神惡煞,挑剔的視線從朱氏身上劃過:“老貨一個賣到窯子裡也沒人要,能值幾個錢?”

朱氏心中一緊。

卻見打手摸着下頜陰測測的笑:“不過麼,你那兒子的主子倒是個有錢的,老子不怕你耍滑不給錢,不然到時老子鬧到那個風騷的江姑娘邊上去,讓她知道你是個什麼樣的人,斷了你兒子生路,嘿嘿……”

朱氏臉色驟變,如果被江九月知道,就意味着衛林和衛老太太都會知道,到時候自己豈不是走投無路?

“我……我一定會湊夠了錢的,請你們相信啊。”她倉皇道。

“行了行了,滾吧。”打手不耐煩的上前,從朱氏的懷中搜出了五十兩銀子,然後頗爲嫌棄的順手吃了一把豆腐,才搖搖晃晃的進了賭坊。

朱氏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咬牙切齒:你們這些混小子,等老孃翻了身,定要你們挨個給我舔腳趾頭!

朱氏爬起了身子,如此灰頭土臉也不敢回家,只得在河邊洗了臉,將凌亂灰白的頭髮收拾了一下,纔打算回家去。

河岸邊的小船上,兩個男人正在議論。

“聽說官老夫人得了重病,那位官大人四處求醫呢,真是個孝子,自從他來了泰陽之後,爲百姓辦了不少事兒,如果我要是會醫術,那就好了……”

“嗯,是個好官,我要是會醫術,我也去幫他……”

“哎,你有沒有覺得有點奇怪呀,燕南醫術最好的傅公子,不就在泰陽嗎?官大人怎麼不找傅公子去呢!”

“這我哪知道,不過我還聽說,他們兩家都快結成親家了——”

“聽你在胡說,如果結了親家,傅公子早上門去了,官大人哪裡還會四處找大夫?”

“……哦,不管是因爲什麼原因,官大人肯定是個好官,那老夫人也是個厲害的,能教出官大人這樣的兒子來,功不可沒啊。”

“那是自然,對了,那老夫人是哪裡人,我以後娶媳婦可就娶那地兒的!”

“誰知道呢?聽說是個姓衛的。”

“你胡說呢吧,你怎麼知道的?”

“誰胡說?你不信算了,我三叔就在官大人府上做事,看到諜文上面寫着官衛氏呢……”

“真的?你快和我說說!”

……

朱氏原本低迷的眼眸之中,忽然閃過一種奇異的興奮,手也不洗了,連忙站了起來,滿面紅光的衝着縣衙奔了過去!

真是天無絕人之路,等她向那位縣太爺拿到銀子,她就又可以去翻本了!到時候定然讓那些小兔崽子們全都鑽她的褲襠!

河邊小橋上,江九月和紅纓立在那裡,打着漂亮的油紙傘,望着遠遠奔去的灰白色衣衫婦人神情一怔。

“小姐,那不是那天跟你拿錢去還賭債的衛婆子嗎?她怎麼在這裡!”

江九月垂眸不語,想起早上衛林從她這裡預支月俸時候的表情,一點也不像爲難尷尬,的確是十分歡喜……她向來對有前科的人心存芥蒂,莫非這衛婆子又去賭,騙衛林拿錢給她?

“紅纓,衛婆子的身家如何?”江九月問。

紅纓自那日和衛婆子一起去賭坊還債之後,就早已將衛婆子的底細查的很清楚,立刻便都告訴了江九月。

朱氏是燕南城北農戶出生,原本家中也有些錢,可惜幾個兒子都好賭,有點錢也被敗光了,若不是朱氏的父母多番隱瞞和掩蓋,鄉里人早就知道他們的德行,哪裡還會把女兒都嫁給他們?

而朱氏作爲一羣兄弟之中唯一的女兒家,自小隨着哥哥長大,對於哥哥們的興趣愛好,也在爹孃無意識的放縱之下一發不可收拾,未嫁人之前便每日裡翻牆出去,跟着哥哥們上賭坊,後來嫁到了衛家有了夫婿之後,曾有一段時間收斂,可是在夫婿出門做生意死於非命之後,就變本加厲起來。

衛家的老奶奶約莫是知道朱氏這個毛病的,有錢一般也不會讓朱氏知道,自個兒悄悄的藏了起來,家中有任何需要錢的地方,她都自己操辦,到後來的時候,家裡存下的銀子也沒多少了,衛老太太也病在了牀上。

朱氏這十年時間,基本沒碰過那玩意兒,一直到衛林跟着江九月一起的時候,才又開始,此時衛老奶奶已經力不從心,有的時候也是沒想到自己的媳婦兒如今還對那玩意兒執迷不悟。

江九月讚許的看了紅纓一眼,想着不愧是雲廷渲手下的人,好些事情不需要親自提點,她自然已經做到位了。

“小姐,現在怎麼辦?”紅纓問,本身他們兩人是一起出來,一邊散散心,順便爲衛林可能發生的喜事準備禮物的。

“我們先跟着衛婆子看看再說。”

“是。”

……

朱氏一路邊走邊問,花了小半個時辰,纔到了縣衙門口,可是卻又有些停步不前。

望着門口的守衛好一會兒,還是左右走來走去,拿不定注意。她知道要想見到縣太爺很難,但是她不得不試一試,那些人動起手來,可是會要人命的,到時候打殘廢了打死了,還沒人負責……

正在這糾結的時候,卻看到縣衙門口走出一位留着山羊鬍子,一臉嚴肅的中年男子,她聽見守衛喚官管家,頓時眼前一亮,幾步走了過去,攔住了官長生的去路。

“這位大娘……”官長生皺了皺眉,視線不着痕跡的掃過夫人身上的裝扮,“可是有什麼冤情要訴?”

“我……我想見官大人!”

“官大人不在府內,如果事情着急,你和我說也沒關係,如果你堅持要親自等官大人來了再說,那不如明日再來吧。”官長生言辭周全,但面色還是一直沒什麼表情的樣子。

朱氏急了:“我現在就要見官大人……我……要是見不到官大人,見衛老夫人身邊兒的人也行!”否則明日還不上錢,豈不是要被剁手!

官長生面色微變:“請問老人家貴姓?”她怎麼會知道夫人姓衛?

“我姓朱,夫家姓衛。”朱氏忙道。

官長生的臉色瞬間變成灰白,揮了揮手,遣散身後的衙役,對朱氏道:“衛夫人先請內堂休息,待我派人去找找官大人。”

朱氏大喜,連連點頭之後,才進了縣衙內堂,心道:就知道這條路絕對行得通,衛家那老不死的這麼多年來壓榨我,如今也算給了我一條活路……

官長生望着那喜形於色的老婦人,心中涌現不好的預感,“去傅家把官大人攔回來,就說府中來了衛氏故人。”

“是。”

遠處牆角,江九月和紅纓望着周身瞬間肅穆,進了泰陽縣衙的官長生,竟忽然間想起,自己似乎從未問過說故事的衛林,泰陽典故讓金傅兩家翻臉的那個倒黴蛋姓什麼了。

“紅纓。”

“是。”

“你去看看這個老婆子跟官長生有什麼好說的,必要的時候讓她閉嘴,我現在去傅家看看。”官煜此時去傅家,是去提親下聘呢,還是去請傅隨波幫忙看病?

“是,小姐!”

江九月點點頭,待找了一個無人的小巷,江九月足見一點,施展輕功,以最快的速度到達了傅家大宅,心思一轉,直接躍上了大堂正廳屋頂。

“官大人駕臨寒舍,讓寒舍蓬蓽生輝。”傅隨波溫和有禮道。

官煜垂目,抿了一口茶,笑言:“傅公子家如果是寒舍,官某家中豈不是家徒四壁了?”

“官大人說笑了……”傅隨波淡淡的瞥了一眼站在身側的藥兒,藥兒眼眸一動,對官煜行了禮,出門去了。

“不知官大人今日駕臨,有何指教?”

“傅公子,咱們明人不說暗話,在下來傅府,今日有兩件事情要辦,第一,家母重病在身無法爲在下和傅姑娘主婚,在下代家母前來致歉,第二,家母如今一睡不起,甚至有可能一直這麼睡下去,許多大夫都言回天乏術,所以在下希望能儘早完婚,一來了卻母親心願,二來也爲母親沖沖晦氣,希望她能吉人天相……”

這豈不是要用他和傅凌波的婚事來給他母親沖喜嗎?

屋頂上的江九月柳眉蹙起,無法想象看似正直嚴肅的官煜,居然會相信這種無稽之談。

傅隨波似乎愣了一下,口氣依舊溫和:“這個麼……攝政王手諭在先,傅某也不敢推諉,只是小妹近日得了怪病,起碼一兩年之內,不能成親,否則傳染他人,豈不麻煩?”

聞言,屋頂上的江九月差點笑了起來,果然好計!

人家得了傳染病你還堅持娶,你不是有問題是什麼?如今總不能找人再來給傅凌波診病吧?現在泰陽最權威的大夫就坐在眼前,傅隨波的話等於定了病人的生死,別人哪裡敢在他面前造次?

官煜果然因爲這番話而沉默下去,只是片刻之後,卻淡淡的開了口,言辭懇切:“在下與傅姑娘,已得攝政王賜婚,傅姑娘自然算在下的人,既然她得了怪病,就與在下脫不了干係,在下成婚之後,定然會好好照顧傅姑娘周全,請最好的大夫爲她看病,還請傅公子成全。”

江九月愣了一下,他竟然非娶不可!

傅隨波顯然也沒想到官煜如此執着,如今騎虎難下,只得道:“既然如此,那就勞煩官大人前去看看小妹,如果等官大人看了之後,還是決定婚事不變,那在下……”說到這裡,話卻說不出來了。

官煜嚴肅的臉龐,似乎升起了一抹淺淺的笑,那張臉依舊面無表情,分外嚴肅,不過五官的線條似乎緩和了一下,他又起是那麼好糊弄的?

“有攝政王主婚在前,在下又豈敢嫌棄傅姑娘呢?請傅公子帶路吧。”

“請。”傅隨波姿態有禮,在前引路,官煜跟隨其後,目不斜視,對於傅府的雕樑畫棟和奇花異草無動於衷。

兩人一會兒,就到了傅隨波所居住的閣樓跟前。

傅隨波是傅家唯一的小姐,身份嬌貴,所居住的地方自然也精緻無比。

此時八個丫鬟裡裡外外的站好,對着兩個男人躬身行禮,然後一個聽話乖巧的大丫鬟上前來,引着兩人進了屋子。

屋內燃着不知名的香料,香爐在窗口散射嫋嫋青煙,照舊八名丫鬟左右隨侍,絲質大牀垂下了紗帳,只看的到裡面似乎有一個人影隆起的形狀,兩個丫鬟在牀榻兩邊打着扇子,越靠近牀邊,藥味便越發濃厚。

“見過官大人,大少爺!”

丫鬟小廝齊聲行禮,傅隨波免了,才伸出一隻手,擋住官煜想要繼續向前,一探究竟的腳步,“雖然大人和小已有婚約,不過終究男女有別,大人且止步。”

官煜皺眉,卻停步不前,只是站在兩丈遠處,態度有禮:“官煜見過傅小姐。”

紗帳內,久久沒有聲音。

藥兒上前道:“官大人可再近一丈無事,畢竟您與小姐已有婚約在前。

官煜果然又上前一丈,提高了一些音量,“官煜見過傅小姐——”

依舊沉默。

牀頭的丫鬟對看一眼,一個掀起紗帳入內,輕輕的拍了拍牀上的人,“小姐……官大人來了!”

“唔……”紗帳內,傅凌波哼了一聲,似乎十分痛苦。

一丈外,官煜濃眉緊皺,“傅小姐身子可好?”

“有勞……咳咳……官大人來看了……凌波的身子……咳咳……”

“啊!”丫鬟的尖叫聲響了起來,似乎手忙腳亂的給傅凌波擦拭,然後兩張帶血的帕子就丟了出來。

“叫什麼!”藥兒怒斥,上前接過兩個丫鬟手中的活兒,一邊給牀上的人擦拭,一邊道:“小姐你慢着點,別再說話了,小心身子……”然後轉過身,對着兩個發呆的丫鬟怒道:“還愣着幹什麼?快去給小姐準備湯藥!”

“是是、是……”丫鬟們恍然大悟,手忙腳亂的奔了出去。

牀邊一丈處,官煜的心情有些煩悶,也不知道是爲什麼,今天似乎稍微一點事情,都能讓他燥悶。“官某唐突,傅姑娘身子不爽利,官某前來看你。”

咳嗽的聲音又是一連串的響起,然後是一道有氣無力的女音:“我……我也想看看官大人的樣子,可是我……咳咳……我如今這個樣子,豈不是讓官大人倒盡胃口嗎……”

官煜聞言,心中忽然想起楚盈蓉來,也不知道怎麼的,聲音就柔了下來:“無礙,我只是看看傅小姐的樣子……”

“不行,我不能……”牀帳內的少女有氣無力,卻很堅持,“若我身子好一些,我一定會讓官大人看的,可是如今我這個樣子……我自己看了都嫌棄,絕對不能見別人,大哥……你帶着官大人先走好不好?”

官煜怔了一下。

卻聽到紗帳內,傅凌波期期艾艾:“我這身子,怎麼敢耽誤官大人的時間……大人且先去忙公務,我……我一定好好吃藥,調養身子,等官大人前來娶我。”

這話一出口,官煜神色就變的有些奇怪,不知道爲什麼,裡面的人說什麼,他都覺得是楚盈蓉在哭訴,每一句話,都是楚盈蓉當時嫁給他的辛酸,他似乎還能看到,那個鴛鴦錦帕下面,滿臉帶淚的容顏,他曾經鄭重的承諾過她,一定會一輩子對她好,可是……如今只不過是五年時間,他……他又要做什麼混賬事情了!

不對!不要亂想不要亂想!

官煜閉起眼睛,命令自己平靜心神,他娶傅凌波不是因爲感情,不是!那是傅家欠的債,天經地義!

“傅小姐不必傷心介懷,官某並非尋常凡夫俗子,只爲看一眼傅小姐的容貌而已,不論傅小姐生的如何,官某都不會改變心意。”

“真的嗎?可是小女子聽說,官大人的娘子楚夫人,爲了官大人離開京城,放棄榮華富貴,小女子還聽說,楚夫人生的花容月貌,也不過五年的時間,官大人就要另娶她人了……我的相貌及不上楚夫人的一半,平時還嬌慣的厲害,脾氣也不好,你……你真的會看到我現在這麼難看的樣子,還想娶我?”

哄得一聲,官煜心頭似乎燃燒起了一簇強猛的火焰,他的眼前似乎出現了楚盈蓉帶着淚水期期艾艾的眼神……

夫君,你真的要娶傅家小姐嗎?

與你無關。

夫君,你若是真的要娶她,我……我也是沒有怨言的,只要你偶爾能抽時間來看看我,我就心滿意足了。

嗯。

夫君,我不能爲你生兒育女,我希望你娶了傅家小姐之後,可以有個孩子,我知道你一直就希望能有個跟你一樣的兒子。

……嗯。

我也不知道爲什麼,似乎在你的面前,我每一次說的話做的事都是錯的,我好怕,好怕有一天你會厭棄我,然後從此再也不理我,放我一個人在小院中孤獨到死,結束一生淒涼……有一瞬間,我真的想離你而去,想和弟弟一起回家,可是我知道那個家早已經不要我了,否則我也不可能和你成親五年都沒有懷孕,我知道那是那個家給我的教訓,是我堅持要和你在一起的代價,就算再多的不願意,我如今也想說,爲了你,我已經無處可去……

可是即便如此,我依然不後悔這一切,你給了我五年時間,即便不快樂,但是我珍惜每一個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如今,你要娶傅家小姐了,那便娶吧,從今天起,我就搬出這裡,到小院去住,你放心,我會在遠處看着你們幸福,能在你身邊就好,我已經不敢祈求別的了。

……

恍惚中,官煜似乎看到了楚盈蓉眼中含淚,但是倔強的不讓眼淚往下流的樣子,然後在他伸出一隻手想要挽留的瞬間,決絕轉身,他們之間,永遠是他先轉身離去,這是第一次,她在他的面前轉身走開,他終於明白,原來看着一個人挺直着脊樑的背影竟然是這麼酸澀,讓人痛的窒息。

身邊似乎有人在說話,官煜沒有聽清楚,他原本垂在身側的手蜷了蜷,連傅隨波喚了他兩聲都沒有發覺,只是盯着虛空之中的某處,神色深情而他痛苦,下意識的喚了一聲:“蓉蓉——”

傅隨波一怔,瞥了窗口處的香爐一眼。

官煜身後的侍從連忙上前,見喊他沒反應,直接拽住了他的袖子晃了晃,哎,大人也真是的,明明就對夫人用情那麼深刻,非要聽老夫人的話,娶什麼傅家小姐,好了,現在即便是在傅家小姐面前,也這麼精神恍惚,真是……

官煜回過神,瞬間憶起自己方纔的失態,濃眉緊縮,“傅公子,既然令妹身子不舒服,那我就先行告辭了,改日再來看望。”這一刻,他只想快些離開這裡,一分一秒也不想多待。

傅隨波溫和道:“既然官大人有事,那隨波也不敢挽留,我送官大人。”

“恩。”官煜點了點頭,幾乎是小跑着轉出了精緻的閣樓,逃也似的離開了傅府。

而在他出了傅府不過幾秒鐘之後,傅凌波所居住的閣樓之中,發出了一陣爽朗的笑聲。

“江九月,還好你來了,要不然我肯定裝不下去,哎,對了,你怎麼翻牆進來?太沒禮貌了!”

江九月沒好氣的哼了一聲,“我要是有禮貌,找人通報,那我也不用進來了,你就直接跟官煜那冷麪傢伙給他做小妾去算了。”

傅凌波吐了下舌頭:“說的是,要不是你來的及時,我真的應付不了官煜那傢伙!”

原來方纔,在官煜和傅隨波說起要來看看傅凌波的時候,江九月已經用輕功奔到了傅凌波的寢室之中,傅凌波的確是想出了裝病這一招,可是對於官煜那麼精明的人來說,一般的裝病,根本就瞞不住他,正好傅隨波派了藥兒過來,本來打算是給傅凌波上一點誇張的妝容,然後直接睡過去,等他見了傅凌波的臉,自然就信了。

可是他就算信,只怕也信的是表面,畢竟傅隨波醫術高超,想要做假不是不可能。

於是江九月便出了一條計策,讓他不得不信。

她先讓藥兒找了安神的香料來,在裡面加入一點點幻靈草的草屑,把香爐放在通風口處,自然屋內的人聞不到,飄出窗戶之後,四散開來,外面的人也聞不到。

等官煜和傅隨波進來之後,鑑於男女有別,官煜自然不能太過上前,藥兒就在這時候,提醒官煜站在某一個位置。

在這個時候,站位的角度也是非常關鍵的,官煜聽從藥兒的話,站的那個位置,正好就介於窗口通風和香爐之間,裡面的香氣一大部分,便被官煜吸收而去。

凝神靜氣的香料加上一點點的幻靈草,就會帶有很淺的惑人心智的效應,其實那點藥量,對於一直以來以嚴肅著稱的官煜,根本微不足道,壞就壞在,他對楚盈蓉心中有情,卻因爲某些原因一而再再而三的排斥推開她,所以有了愧疚。

偏生江九月在裡面一直學着楚盈蓉說話,就把官煜的那種心情逼到了極致,最後逃也似的離開了。

幾人哈哈笑了好一會兒,傅凌波才道:“這下他總不會再跑來看我要娶我了吧?”那男人明明心裡有女人,她一來不願意做小妾,二來十分排斥心裡有別的女人的男人。

江九月聞言,凝眉思考了一瞬,正色道:“這個只怕是不行的,官煜那人執着的緊,這次是因爲心智亂了,所以才離開,他要娶你,不管是因爲什麼原因,似乎勢在必得,等回去冷靜了之後,想法還是不會變的。”

“不是吧?”傅凌波面色慘白的哀嚎了一聲,“這傢伙,我到底怎麼招惹到他了?每次去縣衙也只是和他夫人說話,又基本沒見過他,他鬧什麼毛病?難道是因爲我每次去都不見他,所以給我開一個這麼印象深刻的玩笑?”

江九月卻沒心思理會她的冷笑話。

她在想不知道紅纓到底聽到了什麼東西,有沒有阻止朱氏和官長生說出某些話來,如今這件事情,似乎因爲朱氏,有了一點突破口。

傅隨波不知何時到了屋內,卻只是靜靜的看着江九月和傅凌波兩人坐在牀上絮叨。

“江姑娘來的好巧。”

江九月不好意思的笑笑:“是偷偷跳進來的呢,本來想着走正門的。”

“還好沒走正門。”傅隨波也難得開起了玩笑,“要是走了正門,就凌波這丫頭,裝不下去,也嚇不走官大人,可就真的要去給官大人做小妾了!”

“大哥!”傅凌波不依的努了努嘴,她就那麼差勁嗎?雖然她覺得自己的確是沒江九月聰明,但是能想出裝病這一招也很不錯啊!

傅隨波無奈的上前,揉了揉妹妹的腦袋瓜,對江九月道:“又麻煩了江姑娘一次,真是不好意思。”

“你老是道謝,我纔不好意思,我只是看着好玩,逗逗那個冷臉的。”

傅隨波淺笑一直掛在脣邊,“時間尚早,不如在家中用些點心,晚上留下一起吃飯吧?”

“我不——”

“少爺……”藥兒忽然開口,躬了躬身,“夫人說下午請你去佛堂陪她念佛呢。”

江九月本也想拒絕,如此自然最好,“既然你有事情,那便去吧,我等會兒就回家去,下次有機會在一起吃飯吧,對了凌波,你最近就別出門了,這件事情我再想辦法吧。”

“好。”傅凌波應了一聲,然後送江九月離開,江九月在經過藥兒身邊的時候,覺得藥兒今天似乎對她沒了以往的親近,多了一份疏離,尤其是,她向來鍾愛的月牙蘭衣服配飾,都換了。

傅隨波淡淡的看了一眼藥兒,藥兒頭垂的更低了。

------題外話------

我也覺得情節有點慢……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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