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30、豔福
江九月想法得不到實施,懊惱的瞪着雲廷渲精緻如神的側臉,也不知道是因爲方纔沒有偷襲到所以固執,還是因爲酒後露出真性情,乘着雲廷渲爲了放他到牀上而傾身的瞬間,江九月猛然擡起頭來,粉嫩嫩的脣瓣,就貼上了雲廷渲的脣,那觸感真實而冰涼,還有一些酒的淡淡香味。
雲廷渲頓時全身僵硬。
江九月卻像是得了糖的小孩子一樣,眼神忽閃着得意的笑容,輕輕的摩挲着雲廷渲的脣瓣。
不行。
雲廷渲的腦中冒出這樣的想法,他拒絕被當做另外一個人如此對待,這個想法自始至終都沒變過,所以,想要推開江九月手的動作便異常堅決。
江九月雖然有些醉意,但是看着雲廷渲即便是在這種情況下,依舊清明的眼眸,和那雙深邃的眼睛裡面,浮現起的堅決的排斥,心中不知爲何,忽然就慌了,手腕一翻,用自己在母親那本書中學到的本事,居然脫離了雲廷渲的掣肘,緊緊抱住了雲廷渲的脖頸,擡頭,舌尖掃了出去。
雲廷渲又是一僵,深邃的眸子似乎閃過遲疑,可是卻在三兩次,江九月淺淺的試探之後,終於張開了緊抿的脣縫,江九月軟軟小小的舌頭,滑溜的掃了進來,掃過他遲鈍的舌尖,吮住。
鮮明卻又陌生的感覺。
舌尖的起舞,是古老的旋律,無需人專門來教,已然下意識的做出了最直接的反應。
頭微偏,雲廷渲高挺的鼻子避開江九月挺翹的鼻頭,讓這個吻更爲深入,脣齒相依。
手往上,原本垂在她身側的大手,滑到了江九月的肩頭,向後收緊,攬她入懷,填滿了胸前那一處多年空缺。
陽剛和柔媚,男子氣概與女兒柔情,交織成了一片密密的棉網,似乎將兩個人的心肺也全部網絡在了裡面,無處逃匿。
雲廷渲忘記自己方纔開始時候是多麼的排斥被當做另外一個人,只是深入淺出,細細的品嚐這一方唯美,偶爾因爲太過着急而撞到了牙關,擦破了脣,都似乎沒有感覺到疼痛,那雙指點江山的厚實大手,扣住了江九月的腰,很緊,緊的讓人有些發疼。
飄逸的紗帳,在暗夜之中更顯得魅惑和詭譎,風輕輕的撫過,紗帳纏繞在兩人身上,江九月心中得意的笑了,還帶着微微的醉意,以及那麼一抹連自己都不曾發現的微微桃色。
忽然,雲廷渲迷亂的眸子一眯,望見了懷中媚色生香的女子,英毅的眉毛一瞬間擰了擰,身影一掠,翻上了屋樑。
與此同時,房門嘩啦一聲開了。
兩個鬼奴打扮的男人,擡着一隻木頭箱子放到了屋內,然後便將那箱子打開來。
夜色暗,只是透過銀色月光可以看到,那紅木箱子之中,放着的竟然是一位相貌稚氣的十二三歲少女,肌膚瑩白,梳着可愛的雙丫髻,正閉着眼睛,像是在悄悄入睡。
一個鬼奴忍不住嚥了口口水,“也不知道鳳媽媽是從哪裡找來的貨色,嘖……看着真是讓人流口水……”
“管好你下面那玩意兒吧,在鳳仙樓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怎麼還是這副德行?”
那人乾笑了兩聲,“嘿嘿,我不就是說說嘛……唉,鳳媽媽送這麼個澀丫頭來這幹嘛?這兒不是後院的廂房嗎,又沒有客人來……”
兩人邊說邊把那少女放上了牀,另外一個鬼奴怒斥方纔的那人:“閉嘴!你有完沒完,還想不想在這幹了?”
“哎呀,瞧我這好奇的性兒,我這就閉嘴。”話落,還有幾聲啪啪啪甩耳光的聲音響起,然後兩人一言一語的關門而出。
人聲越來越遠,牀帳也隨着夜風輕輕晃動,原先江九月和雲廷渲相擁纏綿的大牀上,換上了那個十二三歲的少女。
雲廷渲抱着江九月斜臥在屋樑上,心中忍不住微微一驚,他……他居然那般投入,甚至於忘記了身處異處,危險隨時會發生!
江九月軟綿綿的躺在他懷中,纖細玉手貼着他的胸前,悠悠的吐納,已經陷入了沉睡……此時此處顯然不是久留之地,雲廷渲心思閃過的瞬間,剛要躍窗而出,忽然,深邃的眸子一凜。
有人!
腳步聲,在暗夜之中並不是十分明顯,中間還夾雜着輕笑和低低的交談聲。
走廊之上,華美的宮燈搖晃轉圈,兩個紅衣人影從前廳的空中樓閣上了走廊,然後施施然轉到了後面的廂房前來。
雲廷汛邊走邊道,“鳳老闆,這些日子以來多謝你了。”一身妖魅紅衣,臉色蒼白病弱,身體也瘦削的厲害,寬大的紅衣穿在他的身上,像是會隨時被風吹走一樣,握着摺扇的手,甚至可以看到突出來的青筋。
小鳳仙隨在他的身後,除非必要,很少開口,此時聞言,也只是笑着點頭,“能爲王爺效勞,是奴的榮幸。”那聲音有些沙啞,與她平時的嬌膩大不相同,不過由她這樣的人間尤物說出來,竟然也是別有一番風情。
語罷,伸手爲請,姿態妖嬈而曼妙。
雲廷汛的視線從小鳳仙白皙的脖頸上掃過,嘴角的似笑非笑越發明顯,也不理會小鳳仙是不是看到,轉身推開了面前廂房的門。
小鳳仙上前點燈,搖風擺柳的引着雲廷汛上前,掀開了牀榻上的紗帳,“請看。”
雲廷汛沒什麼情緒的眯着眼,可是那握着摺扇的手,卻忍不住微微一緊,須臾,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再睜開眼睛來的時候,似乎十分享受。
小鳳仙鳳眼微笑,將燭臺放回了桌面上,“這少女,可是陰年陰月陰日出生的女子,對王爺的身體最好,我……”
雲廷汛一記冷眼劃過,讓小鳳仙周身驀然僵住,原本的話便全吞了回去,妖嬈的身子竟然忍不住隱隱顫抖。
出生勾欄酒肆,讓她很小就學會了識人顏色,在雲廷汛的那雙眼睛中,她看到了殺氣。
“鳳老闆,知道的越多的人,往往死的更早。”
小鳳仙的笑意僵硬在了臉上,臉色泛白,嘴脣動了好一會兒,才強笑道:“王爺說笑了……”
“本王最不愛說笑。”
雲廷汛微笑,嘴角的弧度讓他整個人看起來不但溫和無害,甚至因爲過白的臉色而顯得非常無辜,可是那紅豔似血的脣瓣,卻透着詭異的冷光,魔魅而嗜血。
小鳳仙一個瞬間連脊樑都泛起了雞皮疙瘩,雖然早已經下定了決心,和金瑞一起的人,她便會全心全力去結交,哪怕是獻媚,可是在這一瞬間還是害怕的厲害,轉而不自然的笑了起來,“奴能讓王爺多關注幾眼,已經是奴的榮幸了,若是王爺怕奴守不住秘密,自然多的是法子讓奴閉嘴,奴不能拒絕也不敢拒絕……”
“哦?”
聞言,雲廷汛微微一笑,只是這次的笑意,卻沒了方纔的銳利和冷酷,半晌之後,若有所悟的吐出一句話:“瑞真的是好福氣……”然後看着小鳳仙臉色瞬間有些緋紅,忙告退了去。
小鳳仙離開之後,雲廷汛從腰帶之間取出了一隻白玉瓷瓶,從瓷瓶之中倒出一粒鮮紅色藥丸服下,然後端起了桌面上的茶碗,走到了牀邊上。
牀上的少女還在安靜的入眠,嘴角泛着盈盈笑意,不知做了什麼美夢,雲廷汛視而不見,袍袖一揮之間,少女手臂上的衣衫裂開,掉落到地毯上去,玉臂雪白,一顆守宮砂躍然眼底,鮮豔而眨眼。
雲廷汛的視線落在了那少女的守宮砂上,狹長的眸子,泛起一抹淡淡的喜色。
陰年陰月陰時出生的純陰女子,對他來說,的確是難得一見的引子,不過,即便那女人是爲了博自己的好感隨便亂說,處子之血也足夠溫暖他冰涼的血液了。
雲廷汛擡頭看了看窗外的月光,銀盤滿月,在輕雲飄渺之間顯得異常朦朧,正掛在當空中央。
時辰到了。
拂袖,細長的手指如雨後春筍,指甲很長,如同他的臉一樣白的詭異,指尖尖上泛着白色的詭光,正要在熟睡的少女手腕上劃下一倒血痕,雲廷汛的眉頭,卻忽然皺了起來。
也不見如何動作,忽然一掌擊打向屋樑之上,罡氣陰寒卻猛烈,讓粗壯的屋樑發出了一聲悽慘的咔嚓聲。
雲廷汛凝眉:莫非是聽錯了?方纔那上面明明有似乎紊亂的呼吸聲……
屋頂,雲廷渲抱着軟倒在懷中的江九月全神戒備,手在不經意間撫到江九月後勁某處穴道,讓她瞬間呼吸綿長均勻起來。
雲廷汛雖然身體病弱,可卻依舊武功非凡,是難得一見的高手,若是此時被他發現,倒也沒什麼大不了,只是自己帶着江九月……高手過招,難免有所損傷,而他,不想看到江九月損傷。
攬着江九月的手微緊,此時本該就此離去,以雲廷渲的輕功,自然可以保障雲廷汛不被發現,可是在方纔那一個不經意的眨眼之間,雲廷渲發現了某些不同,所以才飛身上了屋頂。
屋內,雲廷汛默了一會兒,確定沒有第三者,才轉回到了牀前,指尖一動,就要在少女的手臂上劃出一道口子,接她的血……
可是,他這擡起的手腕,卻始終也沒有落下去。
他的目光,落在少女因爲翻身,而露在月光下的手掌中,那手掌細嫩,想必主人定然是養尊處優,指尖修剪的十分整齊精緻,還用最流行的蔻丹和某些不知名的亮片黏貼處他叫不上名字的花型,看起來十分漂亮。
而讓雲廷汛停住動作的,是那少女手掌之中,一片指甲蓋大小的,粉紅色梅花形胎記。
這個胎記,十分眼熟。
靜了片刻,雲廷汛忽然上前,指尖掠過少女的下頜處,隨着眉頭縮的更緊的一瞬間,一張人皮面具就從粉嫩的少女臉上揭下。
面具下,是一張白裡透紅的小臉,看起來也不過十三歲,粉嫩粉嫩的脣瓣微微嘟起,沒有任何危機意識的衝着月光淺笑,紅嫩的小嘴兩旁,是深深的梨渦,眉毛彎彎,即便是如此閉着眼睛,也看得出來她的容貌,足可當得上傾國傾城。
雲廷汛長眉緊鎖,原本伸出去的手握成了拳頭。
屋頂,雲廷渲神色不明。
須臾,忽然無聲的發出一掌,擊上屋頂瓦片某處,瞬間斷裂聲大作,雲廷汛飛身而出的那一個瞬間,似乎想要去牽引那少女,卻也只是一個瞬間,撒手而去。
轟隆一聲,廂房因爲屋樑斷裂而轟然倒塌,灰塵漫天的同時,前廳聽到聲響的鳳仙樓嫖客們着急忙慌的紛紛提着褲子四顧奔走,尖叫聲驚呼聲不斷,小鳳仙本來也離開後面廂房不過半刻時間,忙回過身子來看,卻只看到原來還精緻秀雅的廂房,在眨眼之間就變成了一片廢墟。
“快,你們快去看看……”小鳳仙忙道,也不知道汛王殿下有沒有受傷……
“媽媽,這屋子看起來像是沒倒利索,現在過去是會壓死人的……”
“……那這樣什麼時候才能看?”萬一汛王殿下有什麼三長兩短,自己可怎麼和金瑞交代?
“屋裡有人?”
“當然有……”小鳳仙着急道,說罷又抿了抿脣,喉嚨因爲她此時稍微放大的音量有些不舒服,“你快去看就是了。”
“那我找幾個膽子大的,媽媽你彆着急。”
“嗯,快去吧。”
……
百丈遠處,雲廷汛一身紅衣,立在一隻飛翹的檐角上,視線不明的看着這一番忙碌着急的人,像是俯瞰沒有任何生命力的螻蟻一般,狹長的眸子掛着一抹淡淡的冷意,看着焦急的小鳳仙,漂浮過一抹玩味。
她的擔心和着急,是爲了自己呢,還是爲了那個少女?
想到這裡,雲廷汛笑了,修長的眉毛在鬢角逸飛,看來,他真是小看了泰陽這小地方,一個青樓的老鴇,不但能夠查出他的功夫關鍵所在,知道他找女人的真正目的,甚至這麼陰差陽錯的把她給找了來……這其中的曲折,可真是讓人感興趣呢。
不過,這個丫頭來做什麼他固然也好奇,但他更爲好奇的,卻是那忽然間轟然倒塌的屋子,他自己下了多重的手,他自己心裡清楚,絕對不會讓屋子倒塌破壞殆盡,那麼,泰陽城中,能一掌透過屋頂的瓦片打斷房樑,罡氣猛烈影響周圍柱子瞬間潰散的人,到底是誰呢?
……
而另外一方面,雲廷渲抱着江九月,已回到了飄香小築的門口,身後跟着黑衣寬袖勁裝的鐵洪,神色平靜的抱着一個嬌小的少女。
原來方纔雲廷汛從窗戶口飛身出廂房的那一瞬間,雲廷渲已把江九月放在了鳳仙樓前廳樓閣的屋頂上,然後飛身從正門進入廂房,功力催動牀邊紗帳,將那牀上的少女用紗帳捲了過來,在房屋傾塌的前一瞬間縱身而出。
守衛開了門,看到雲廷渲和鐵洪每個人懷中都抱着一女子,微微愣了一下,不過也是分分秒秒的事情,頓時低下頭去。
李銀環原來擔心江九月,也等在門口,也愣了一下,“江姑娘她……”
“無事。”雲廷渲淡淡道,腳步輕擡,上了走廊。
李銀環鬆了一口氣,擡眸就看到了鐵洪,一怔,她的視線落在鐵洪懷中的少女臉上,“這……”
“是個難纏的小姑奶奶,你要是沒事,就幫她洗洗換一身衣服,看這灰頭土臉的樣子,要是醒了指不定又要鬧誰呢。”
聽他口氣,似乎是認識的。
“好吧,陶然居那裡空着的,送她到那裡去吧。”
“嗯。”
兩人達成共識之後,一起離開了。
雲廷渲抱着江九月,步履輕快,如同往常一樣,只是兩人身上微微的酒氣卻瀰漫開來,讓一直不遠不近的守護在側的鐵濤擰了擰眉,主子向來滴酒不沾,怎麼如今……不過,再看到江九月蹭着雲廷渲微紅的臉頰的時候,頓悟,原來酒氣是從江姑娘身上發出的,莫怪……
一記冷眼掃過,似含着濃濃的不悅和審視,鐵濤一僵,連忙別過臉去,把視線放到了別處。
然後,他感覺身上的那道冰冷詭異的視線,又持續了一刻,便離開,於是鬆了口氣。
待快到珊瑚閣門口的時候,鐵濤忽然想起,自己有一件事情還沒稟告主子,而方纔剛看到主子和鐵洪懷中的那位太過詫異,居然給忘記了。
“主子!”鐵濤道。
“何事?”
“府中有人要找您和江姑娘。”
雲廷渲步子一停,雖然神色依舊平淡,可是眼眸卻有一瞬間微微收縮,“是誰?”
“是——”
“是我。”
不待鐵濤回答,一道男音便淺淺的響了起來,幾人回頭,便看到珊瑚閣門口,有一位藍衣公子,正姿態隨意的站在那裡,手中的轉球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來,院內的燭光照了過來,他因爲是背光而立,臉上蒙上了一層暗影,看不清楚神色。
“什麼事?”
雲廷渲言簡意賅,惜字如金。
“我的事兒可不是一句兩句能說的清楚的,你不先把月兒放到牀上去嗎?”金瑞望向雲廷渲懷中微醺的江九月,眉梢挑了一挑,半眯着的眼眸裡,含着一絲意味不明的諷笑和不愈。
雲廷渲眼眸一動,脣角抿起,“金公子與她不過泛泛之交,還是不要喚的如此親熱的好,免得別人誤會。”
“哦?”金瑞笑,手中的轉球有節奏的嘩啦,似乎覺得雲廷渲說出的話有些好笑,“我說攝政王,你都光明正大的和月兒住在一起,也不怕人說三道四的,我就喚個名字,怎麼就怕別人誤會了?我看,你該擔心你自己會不會被人誤會纔好。”
“我與你不同。”雲廷渲冷冷道,如果江九月看到此時的他,定然會知道什麼纔是真正的獵人,打蛇七寸,只在談笑之間,“至少,沒有豔福讓小鳳仙傾心,甚至不惜花費五年時光來佈局,只爲對你以身相許。”
金瑞臉上的笑容,在這一瞬間僵住,嘴角抖動了兩下,手中的轉球也響不起來了。
雲廷渲公式化的笑,平靜的眼眸之中,劃過一抹只有金瑞纔看得懂的顏色,“你找我什麼事?”
他一向不喜歡耀武揚威,也基本不踩人痛腳,不過,這是在別人不觸碰他底線的條件下。
金瑞手中轉球停了一瞬,明白在那個話題上與雲廷渲糾結顯然是不智之舉,便道:“有親友一位,想爲攝政王引薦。”這次,視線卻再也沒去掃江九月一眼。
“何人?”雲廷渲依舊言簡意賅,抱着江九月,就這番與金瑞對峙。
金瑞讓開些位置,招了招手,便有一個白衣少年,從珊瑚閣內院之中走了出來。
這少年眉目清秀俊朗,身材不高,大概只有金瑞耳朵處的高度,脣紅齒白,有一雙如小鹿斑比一樣的眼睛,只看了雲廷渲一眼,便怕怕的躲到了金瑞身後去。
“來,麒麟兒,見過攝政王。”
“……”麒麟兒怯懦了一下,才害怕的衝雲廷渲行了禮,然後想要再度躲到金瑞身後去,只是想起母親來之前的交代,才鼓起勇氣,默默的站在了原地,只是視線卻一直不敢接觸雲廷渲的臉,只敢盯着自己的腳尖。
“這是金家長子,金麒。”金瑞爲他做了介紹,然後看向雲廷渲,“今日時間已晚,我就不耽誤攝政王休息,開門見山了,金家與傅家早年曾經相交甚篤,尤其是五十年前,兩家早就爲兒女定下婚約,只因當時發生了意外,所以才導致婚約擱淺,幾十年來,兩家都在泰陽享譽一方,卻貌合神離,如果能夠真正糅合爲一體,定然是衆望所歸,兩家祖宗全下有知,也會安息,只是這婚約畢竟是五十年前的事情,爲保名正言順,我想請攝政王做主,爲傅凌波小姐和金麒公子主婚——”
他這一番話說的在情在理,措辭言情,可是雲廷渲卻依舊神色淡定,“爲何不是你與傅凌波?”
金瑞笑,爽朗而直接:“我乃金家養子,哪裡來的資格履行祖宗遺命?”
這話說的玩笑又似惋惜,可是那雙半眯着的眼眸,卻平靜無波,似乎作爲養子還是親生子與他來說沒有任何分別。
金麒小心的看了金瑞一眼,眼中的崇拜明明白白浮現,他知道,金瑞哥哥是因爲金家人欠了金瑞哥哥母親的人情,所以才收養他的,金瑞生意頭腦驚人,短短十年,讓金家名副其實的坐擁金山,可是這麼多年來,金瑞哥哥和全家人都是禮貌而冷淡,沒想到這次居然會因爲和傅家多年前的婚事,提出要帶他來見攝政王。
說實話,他覺得攝政王讓人看着好害怕,懷裡還抱着一個姑娘……還是金瑞哥哥好,總是笑着笑着,也不和哪個姑娘扯上關係,就有一個小鳳仙,還除了那天晚上之後,杳無音訊了。
“朝令夕改乃大忌,本王已下手諭賜婚傅凌波與官煜,你走吧。”
金瑞誇張的皺着眉,似乎十分爲難和遺憾,“哎……原來真的賜婚了,我還以爲是那些百姓以訛傳訛呢,可是兩家祖輩有約在先,還有婚書爲證,如果攝政王把傅姑娘賜婚給別人,似乎不太近人情……”
雲廷渲冷笑:“本王在賜婚之前,並不知道婚書一事,如今既然已成既定事實,金公子還是另想辦法完成婚約吧,畢竟,金家嫡女年歲當嫁的也不少,選一個合適的嫁給傅隨波,一樣是完成了婚約,皆大歡喜。”
金瑞半眯着的眸子一冷,果然好計謀,輕而易舉就將他打發,還讓傅隨波娶了金家女兒從此喪失和他爭的機會……只是,看着懷抱江九月面色淡定,權傾天下的攝政王,金瑞忽然疑惑起來,爭,真的還來得及嗎?
“我想,婚書必然沒有寫定誰娶誰嫁吧?”雲廷渲淡淡的火上澆油,金瑞抿了抿脣,“五十年前的婚約,是由傅家小姐嫁給金家公子,五十年後自當一樣。”
“數十年過去,何必定要糾結婚書上誰娶誰嫁?何況,眼前的少年還不到弱冠,而傅凌波姑娘已經一十有七,說起年齡,也不合適。”
金瑞皺眉,“王爺——”
“此事就這麼辦了,時辰已晚,本王要休息了。”
金瑞神色陰翳,手中的轉球發出一聲清脆的咔,身邊的麒麟兒嚇了臉色有些白,忙低下頭去,眼珠子咕嚕嚕的轉着,想着爲什麼只是一門婚事,攝政王和大哥就要這麼劍拔弩張?
雲廷渲邁步,從金瑞身邊過,像是沒看到金瑞僵硬的神色一樣,正在這時,懷中的江九月,卻忽然輕哼了一聲,醒了過來。
雲廷渲有些詫異,穴道時辰未到,她卻已經醒了……想不到江九月的功夫如今又進了一層,竟然可以自行解穴。
江九月依然是醉眼朦朧,一時之間辨不清楚自己在哪裡,猛一眨眼,看到了那張熟悉的略帶擔憂的臉,下意識的,臉上掛上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她彎着脣角,嬌聲道:“清泉……我累了,想睡覺……”說道最後處,似乎還有些撒嬌的嫌疑。
雲廷渲的臉頓時變色,連腳步也停了下來。
金瑞笑,這次的笑容,與以往的都不同,掛着毫不掩飾的諷笑和淡淡的嘲弄,禁不住揶揄道:“看來攝政王大人,沒什麼豔福,自己懷中女子,居然還喚着別人的名字,真是可惜可惜……”
雲廷渲轉過頭來,冰冷的視線凌遲這金瑞的感官,偏生他又是那麼一個沒臉沒皮的,不但不收斂,反而不怕死的笑的更爲舒暢,終於扳回一城,要他怎麼可能不舒暢呢?
“送客!”維持最後理智說出這兩個字之後,雲廷渲大步上樓,卻依舊維持着平淡和優雅的姿態,金瑞帶着麒麟兒離開的前一瞬間,似乎聽到了砰一聲門板合上的聲音,雖然沒有看到雲廷渲此時的臉色,金瑞卻可以想象他那要死不活的樣子,喝了如此一缸醋,到頭來還不能找那人討回來,不悶死他纔怪。
想到此處,金瑞居然哈哈大笑了起來,“折騰了這半夜,值了。”
麒麟兒若有所悟的想,原來大哥來這裡不是爲了他的親事,這就好,他聽說那個傅家小姐有點……兇,嗯,他不喜歡太兇的女孩子,可是……爲什麼他覺得大哥原本沒什麼心情,在看到攝政王之後,就變得有些糟糕了呢?
……
珊瑚閣內,雲廷渲不甚溫柔的把江九月丟上了牀榻,吩咐鐵濤準備浴桶。
他其實並不喜歡酒,二十年間飲酒的次數局指可數,今晚也是不想拒絕江九月的邀請,沒想到最後自己倒是被吃盡了豆腐,還擰成一串滾到了牀上去,這一路來一直抱着江九月,身上的酒氣可想而知,如果不沐浴,他是無法入睡的。
鐵濤速度很快,不一會兒,就讓人送了一大隻儈木浴桶到了廂房內,雲廷渲瞥了一眼睡着像死豬,被粗魯的丟上牀都沒醒過來的江九月,寬衣入了浴桶。
……
牀上,被粗魯對待的江九月,睡了三秒鐘之後,揉着額頭翻了起來,在吹過冷風和被粗魯的摔了一下之後,其實已經有些微微的清醒,她垂着頭蹙着眉,聽到屏風後面傳來水聲。
她喝了酒,渾身發熱,額頭都已經冒出了汗珠,下意識便自行寬衣解帶,往那水聲傳來的地方過去。
雖然她醉意微微,腳步踉蹌,不過這間屋子到底是自己的屋子,並沒有摔倒或者其他,輕車熟路就來到了屏風前,只是,站在屏風前的江九月,卻停步不前了。
那屏風上面,掛着一身黑色衣袍。
在她的印象之中,身穿黑衣的,只有雲廷渲一個人,啊!雲廷渲的衣服在這裡,那他現在豈不是光着身子?
她食指點着脣瓣,思忖這個事實的可能性,不過醉酒了之後,腦子到底沒有平日靈光,馬上想出一個餿主意——
後面有水聲,只要自己轉過屏風去看看不就是了?
於是,意隨心動,想到就行動。
江九月遵從自己的心意,轉到了屏風後,同一瞬間,水中的雲廷渲下蹲了一份,冰冷的視線瞬間竄到了江九月的臉上,露在水面上的鎖骨和脖子,現出一抹晶亮的暗紅色。
他真的在裡面,而且身無一物,在洗澡!
他的視線冷酷,緊緊的鎖住江九月的面容,在掃過江九月微開的領口下,鎖骨處的小紅痣的時候,微微一凝目,不過也只是微微一凝,便即別過臉去。
“出去!”
那聲音冷然,卻含着一抹不易察覺的懊惱,自己明知這丫頭喝醉是什麼情況,居然還在她眼皮子底下沐浴。
水中,雲廷渲的肩膀寬厚,不知道是因爲燈光還是水光的折射,泛着一抹淡淡的古銅色,是力與美的結合,十分養眼,江九月眨着眼,抿了抿脣瓣,有些迷惑的視線,落到了他的肩頭,“你肩膀上的傷疤不見了……”
雲廷渲視線更冷,“堂堂攝政王,肩膀上面哪裡來的傷,也只有清泉山的傻瓜纔會有。”
江九月撇嘴:“你又來了,動不動拿你是攝政王說事兒,聽了讓人耳朵疼。”嘟囔了一句之後,江九月上前,在雲廷渲發冷的視線下,隨便撩起一抹水,輕輕拍了拍臉頰,果然感覺熱度去了不少,只是更爲驚奇的是,這男人,深秋時節洗澡居然還用這麼冷的水,是在裡面坐在太久忘記換水?
“出去!”雲廷渲劍眉緊縮,本欲拉過衣服穿好,無奈江九月站在浴桶與屏風之間,只要動彈,必定會……而更讓他鬱悶的事情是,自己竟然分神想事情走了神,連江九月走到了跟前都沒反應過來……今晚,他當真是充分的理解了什麼叫做自作孽不可活,而且是一次又一次的理解!
“就不!”江九月瞪他,酒意之下,膽子見長,柳眉輕挑,還伸手握住了浴桶邊緣。
“就不?”雲廷渲輕聲重複。
“對,就不!”江九月下頜微擡,表示自己不爲惡勢力屈服,頓了一下之後,覺得擡起下巴的動作其實不足以表達自己此時的堅持,便低下頭,與雲廷渲面對面,鼻尖頂着鼻尖,“我就不——呀!”
江九月的得意自此終結。
雲廷渲的眸中,閃爍着某種灼熱的火焰,這一晚上,被她三番兩次恣意輕薄,還被金瑞那廝嘲笑奚落都可以不當一回事情,可是她卻也三番兩次的把他當成別人,對着她眼中的那人施展自己的柔情,此刻居然還敢挑釁他的耐性。
頓時手臂一擡,就將耀武揚威的江九月拽進了浴桶之中,雲廷渲沉着臉,傾身上前,兩手把江九月的雙手手腕抓住,抵在浴桶邊緣,“醒了嗎,江九月姑娘!”
“咳咳……”冰涼的冷水沖刷着江九月的感官,在喝了幾口洗澡水之後,酒意瞬間去了大半。
“我……”
“沒醒?”雲廷渲劍眉微挑,頗爲失望,“你今晚一直揪着我不放,到底是爲了什麼?對我再三輕薄上下其手,又是爲哪般?是酒後亂性,還是本性流露呢?”他越說,聲音便越輕,讓本身醒過神來,不明所以的江九月更爲疑惑。
“什、什麼?”她的眼睛,從迷惑沒有焦點,慢慢恢復成了錯愕和驚詫,嚥了口口水。
“我說……”雲廷渲身子又傾了一份,便成了放才江九月低下頭對着他耀武揚威的距離,淺笑,脣角的笑意一直衍生到了深邃沉靜的眼眸之中,只是那雙眼眸之中的某些危險,卻在不經意之間流露,刺的江九月肩頭一縮,也徹底反應過來此時情況。
“你不用說了,我好冷……我……你起開,我要換衣服。”
“終於醒了嗎?”雲廷渲哪裡是別人命令的了的?不但不曾閉嘴,更不曾讓開,還逼近了一份,弧度美好的脣瓣,在江九月的視線裡扯了一抹狂狷弧度,“江九月,我是誰?”
“你……你有毛病嗎?”江九月此時頭還是有些痛的,不過這點疼痛還不至於妨礙她辨別能力,“雲廷渲,你讓開,我真的好冷,我想——”
她的話語,最後消失在雲廷渲的脣內。
她在自己的脣舌之間,嚐到了清甜淡淡的酒香和不可忽視的男性氣息,那道氣息強悍,壓制的酒香只不過嫋嫋,完全覆蓋了她的口舌,蠻橫而狂野,半分試探也沒有,徑自長驅直入,她的要求,她的驚愕,她的咒罵,全被他吞嚥了下去,一瞬間化做讓人遐思困惑又迷茫的嗚嗚聲。
江九月的眼睛瞪的很大,纖細的身子僵硬在冰冷的浴桶之中,有好半晌的時間,都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雲廷渲的英毅偉岸的臉,在她的眼中放大在放大,近到她可以在那雙深邃如古井的眼眸之中,看到自己呆愣的倒影,她感覺的到他握住自己手腕上的大手是真的用了力度,她掙脫不得,這擁抱如同浴桶之中的水一樣,讓人冰冷顫慄。
他、他吻了她!
恍惚的意識裡,似乎有某些片段閃過,她不確定那是真的存在過,還是隻是她一時閃神異想天開的產物——
她的手伸進了雲廷渲的領口。
她的腦袋埋在了雲廷渲的肩窩。
她對着雲廷渲不要臉的媚笑喚着清泉我累了。
她還對着雲廷渲強吻了不止一次。
……
江九月想哀嚎一聲,也想一腳踹開面前霸道的男人,只是脣齒相依之下,卻容不得她退縮和咒罵。
她全身都似乎僵硬了,不知道是水太冷,還是想到了自己醉酒幾個時辰之內發生的事情,或者是因爲雲廷渲緊的有些讓人窒息的擁抱,霸道而充滿強烈的佔有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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