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娘看着老二媳婦皺了皺眉，不再說話。
倒是王大伯追着問：“爲啥跟着永壽學啊，跟着蘇老弟學不更好嗎。”而且李大人都說了讓他跟着蘇書生學，就這婆娘天天瞎叨叨。
再說了，他畢竟比蘇永壽大了一輩，跟着他去學像什麼樣。
見老二媳婦不再說話了，王大娘就瞪了他一眼。
“就你還村長呢，真不知道村裡的人是不是瞎眼了，找你當村長。”
“不是，你好好說話能咋地。”王大伯忽然發現，自從自家婆娘賣豬雜湯的時間長了，整個人都變了。
以前家裡遇到什麼事都是自己拿主意，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竟是她來拿主意了。
就連家裡蓋大棚這麼大的事都是她拿的主意。
王大娘看着他，恨鐵不成鋼的說道：“你自己都不能好好想想嗎，蘇書生那麼多事，每天忙的腳不沾地的，哪有時間教你，而且就你這水平，永壽完完全全可以教的了你。”
今天回來就見他尾巴翹上天了，要是不好好好敲打敲打，以後還不得更厲害了。
“你……我……好，我不和你爭，跟永壽學就跟永壽學。”
王大伯咬了咬牙，這還真的是一招落下風，就處處落下風啊，怎麼從啥時候起就被這娘們給壓制住了。
王翠紅看着爹孃在哪裡鬥嘴，在邊上吃吃的笑，又遙遙看看蘇家的方向，眼中亮光閃閃。
巧兒可真是厲害，連永壽這個傻子都開始識字了，珍珍姐也認字，聽人說她家的丫鬟都認字。
“娘，我也想識字。”王翠紅忽然說道。
正在鬥嘴的王大伯和王大娘同時愣住了，就連老大和老二兩口子也愣住了。
“呵呵呵，妹妹可真會說笑，哪裡有女孩子識字的。”老二媳婦當先就捂嘴笑了。
自古女子無才便是德，在這農家更是把這點秉持的淋淋盡致。
女娃娃要會女紅，要會生兒育女，要會持家，但是就沒有要會識字這一項。
讀書識字是男娃娃的事，在農家，讀書識字更是有錢人家男娃娃的事。
老大媳婦看看王翠紅，又看看王大娘，再扭頭和自家丈夫，抿了抿嘴沒有說話。
王大伯在呆愣了半響後，對着王翠紅就是一瞪眼：“胡鬧，女娃娃認什麼字。”
王大娘卻是看着王翠紅若有所思。
“翠紅，你真的想識字？”
王翠紅堅定的點了點頭，又看看王大伯唬着臉的樣子，縮了縮脖子，小聲的說道：“巧兒妹妹就是認了字，才能看書，在書上學了那麼多掙錢的法子的。”
老二媳婦撲哧一聲就笑了出來：“你還和巧兒丫頭比呢，人家那是被娘娘庇佑的，生來就聰明着呢。”
這話說的，就是王翠紅不聰明，讀書沒用唄。
王大娘沒有理會她，反而看向了大兒子和二兒子，她倒是想讓兩個兒子也都識字呢。
只是兩個人一個十八，一個十七，都成了家。
老大媳婦已經懷孕，現在讀書會不會有些晚？
而且一旦讀書，家裡的活兒就都沒人幹了。
可是……
以前家裡沒錢，讀書的事她想都不敢想，現在家裡的生活條件越來越好，今天女兒這麼一說，她想讓兒子們讀書的想法又冒了出來。
王壯和王雷被王大娘看得頭皮發麻。
本來他們帶着媳婦兒都在縣城裡做活的，一年到頭回來不了幾次，在他們的心裡，他娘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婦人。
可是從這次回來，他們卻發現，不但家裡變了，爹變了，娘也變了，甚至孃的變化比爹都大，更加威嚴。
王大娘看了半響，認真的問二人：“你們兩個想不想讀書？”
老大媳婦一聽這話，眼睛就亮了，趕緊推了一下自家夫君，說道：“娘問你話呢，趕緊點頭啊。”
王壯卻是愣住了，讀書？這事他壓根就沒想過，而且他都已經十八了，馬上是孩子爹了。
現在讀書，來得及嗎？
見王壯愣愣的不答話，老大媳婦連忙就替他說道：“娘，他讀。”
王壯反應上來，看了自家媳婦一眼，他知道她一直都想讓他更有出息的，可是現在讀書確實有些晚了，又看看她微微鼓起來的肚子，咬了咬牙，說道：
“娘，我年齡大了，而且娟兒又有了身孕，我也走不開，家裡的活兒還得有人幹，我就算了吧，看看弟弟讀不讀，畢竟他比我年齡小。”
王壯這話一出來，弟弟王雷還沒說話，弟媳婦張翠萍就先說了。
“大哥你這什麼意思，你都不想讀書就指着你弟弟去讀啊，你年齡大，你弟他年齡也不小了，而且他也不是讀書那塊料。”
想把他們支開，獨吞大棚是吧，門都沒有。
老二王雷本就不是個能拿主意的，聽媳婦這麼說，也對着王大娘說道：“娘，我年齡也大了，就不浪費這個錢了。”
王大娘看兩個兒子都這麼說了，嘆了口氣，也不再說什麼。
王翠紅倒是急了，明明說要讀書的是自己，爲啥不問她反而去問大哥二哥。
“娘，我……”
還沒等王翠紅話說出來，王大娘就道：“既然你們都不願意去讀書，就讓翠紅去吧，家裡好歹得有個能識字的，到時候你們兒子出生，正好翠紅可以給他啓蒙。”
翠紅和蘇巧巧同歲，今年也剛好十一。
十四及笄，到出嫁差不多十五歲，還有四年的時間，到時候老大家的兒子出生，正好幫着帶帶，順便啓蒙認幾個字。
王翠紅一聽自己可以去讀書，高興的合不攏嘴。
老二媳婦卻是不樂意的哼了一聲：“娘，哪有女娃娃讀書的。”
說的好聽，給他們兒子啓蒙，她兒子影都沒呢，就是老大家的趕着王翠紅出嫁也才兩三歲，起什麼蒙。
直白的說偏心女兒不就得了。
王大娘瞪了她一眼：“他們倆個都不願意讀書，那我老王家難不成連個認字的都沒有了？這事誰說都沒用，翠紅先讀書，等你們兩家孩子出生，不管男娃女娃都去認字。”
王大娘直瞪得老二媳婦張翠萍直縮脖子不敢說話，這才又看向老大家兩口子：“你們有沒有意見。”
老大媳婦本來就和王翠紅挺親的，看她這麼高興，就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意見。
王大伯在聽到王翠紅那句蘇巧巧也是認了字才那麼厲害的之後，就決定支持女兒讀書了，當然也不會有意見。
這件事就這麼定了下來。
老二媳婦不滿的咕咕噥噥，卻也不敢再大聲的反駁了。
至於老二是個沒主意的，王翠紅讀不讀書和他又沒關係，只要不讓他去讀書就可以了，自然也不會有意見。
當晚，王大娘和王大伯就帶着禮，叫上王翠紅一起去了蘇家。
看這麼晚了，他們還過來，蘇巧巧估摸着一定有事，就也出來了。
到大廳的時候，正好聽到王大娘給蘇書生說讓王大伯跟着蘇永壽一起認字的話，當即就樂了。
沒想到有一天自家二哥這個傻子還能教別人認字了。
再看看站在邊上一聽自己要教王大伯認字而侷促不安的蘇永壽，更是樂不可支。
“王大哥要認字，要不我抽空教吧，永壽他……”
蘇書生總覺得讓蘇永壽教王大伯有些不妥，畢竟差着輩，而且說出去了對王大伯的名聲也不好。
蘇永壽聽蘇書生這麼說，也鬆了口氣。
王大伯也想點頭同意，可是想到王大娘臨來時說的話，就滅了這樣的心思。
“蘇老弟，我也知道你好心，可是你每天那麼忙，我辭了大棚的工專門讀書本來就耽擱了事，怎麼還能再耽擱你的事。”
王大伯要認字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所以大棚肯定是管不過來的。
他自己家的大棚交給兩個兒子去管，蘇家大棚的工就只能辭了。
王大娘也道：“永壽這孩子現在已經好了，而且練了武認了字，就讓他教吧，再說了，你大哥他又不是考狀元，就認幾個字，不至於看不懂官府公文就行了。”
蘇家的事情有請的工人在做，再加上蘇永壽天生力大，所以蘇巧巧給他的任務主要就是練武，剩下的時間就是識字。
現在也已經認了不少字了。
蘇書生看看王大伯，見他是認真的，就沒再說什麼。
“既然這樣，那就先跟着永壽認字，我抽空也教你。”
見王大伯的事情說定了，可是自己的事情還沒提起，王翠紅有些着急，使勁的去拉王大娘的衣服，努嘴看她，急的都要哭出來。
王大娘那能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就笑道：“我家翠紅也想認字，巧兒你看看能不能讓她跟着小九或者小七學學。”
王大娘知道蘇巧巧和方珍珍忙，就沒敢提讓她教的事，反正小九小七認字的事她也知道，讓她們教應該也無妨的。
一聽說王翠紅要認字，一屋子的人都去看她，看得王翠紅臉羞紅，低着頭不敢說話。
蘇巧巧笑了一下，說道：“認字是好事，讀書多了知道的也多。”
聽蘇巧巧這麼說，王翠紅這才擡頭看她，嬌羞的笑。
這一年來，她跟着王大娘去鎮上擺攤，蘇巧巧也各種事在忙，這兩個兒時玩的最好的倒也不常見，生疏了許多。
不過能得到蘇巧巧的認同，王翠紅還是很高興的。
不知不覺中，她早已把蘇巧巧當成了自己奮鬥的目標，就算不能和她一樣，也不能差太多了。
蘇巧巧也對着她笑。
畢竟是這個身體兒時的玩伴，又是王大娘的女兒，也是有些感情的。
王大娘見她這麼說，也開心的笑。
“還是巧兒見識廣，在家裡一說翠紅認字的事，我那……”
王大娘嘴快的就想說家裡的破事，一想可能壞了二兒媳婦的名聲，就給嚥了回去。
蘇巧巧就笑着說道：“要不就讓珍珍姐教吧，正好和娘還有珍珍姐也說說話。”
方珍珍幾乎和石雲一個性子，都是閒不住的人，讓她教翠紅，也算是給她找個事情做。
方珍珍聽了下意識的就想拒絕，畢竟她認的字也不多，讓她來教，那不就是誤人子弟嘛。
正要說話，就見蘇巧巧看她搖頭，到嘴邊的話就給嚥了回去。
王大娘倒是很高興，這樣翠紅跟着方珍珍，時不時還能讓巧兒指點一下，出入蘇家還能和蘇家搞好關係。
王翠紅更高興，畢竟只是個十一歲的孩子，正是跳脫的時候，見蘇巧巧答應，激動的跑過去拉着蘇巧巧的手就不鬆開。
“巧兒，還是你好。”
又看着方珍珍笑：“珍珍姐也好，以後我就跟着珍珍姐讀書認字，我很笨的，到時候珍珍姐你可不要嫌棄我。”
事情說定，王大娘和王大伯都很高興。
蘇巧巧卻是笑了笑，說道：“既然說起讀書這事了，王大伯有沒有想過讓村裡有條件的人都讀書，畢竟只有讀了書，走出去，才能真的讓我們葫蘆村真正富裕起來。”
現在村裡條件好了，讀書的話也能供得起了。
王大伯愣了一下，看看蘇巧巧再看看蘇書生，這個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而且讀書……
人人意見不統一，還有夫子呢？哪裡去找？
整個葫蘆村認字的又有幾個？以前就一個王村長和蘇書生，現在王村長流放了，蘇書生也不可能去教書啊。
再說了，村裡人能同意嗎？
蘇書生笑了笑，說道：“王老哥，你剛任村長，也是時候爲村子裡做點事。”
蘇巧巧也笑着點頭。
王大娘恍了一神，蘇書生和巧兒這是在爲他們家積累威望呢。
王村長雖然任了村長，但畢竟根基淺，帶着村子裡致富這方面有蘇家做了，他們要是不做什麼事，的確沒什麼威望，這個村長也只會是個名義上的村長。
看王大伯還愣愣的不說話，王大娘連忙戳了他一下，恨鐵不成鋼的說道：“還愣着幹嘛，人家蘇老弟和巧兒丫頭是在爲你這個村長着想呢。”
王大伯愣愣的看她，有些不明白，這不是蘇家想着爲村子裡做事嘛，怎麼就成爲自己着想了。
雖然他也承認，蘇家的確幫他們挺多的，但是這一碼歸一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