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元卿在院子哄着東兒的時候,程時年和秦氏聽到程元月的報信匆匆趕了回來。
乍一見程時年和秦氏,程元卿險些不敢認。
過去對夫妻雖然生活貧苦,可卻都是勤快、愛體面的兩口子,這點在程時年和秦氏身上都出奇的一致,秦氏在的時候,也會把兩個閨女收拾的體體面面的。
當初程元卿和程元月的身上穿的是打着補丁的衣裳,針腳卻是秦氏仔細縫好的,就連線頭也不多。
她倆人的頭髮也每天梳得整整齊齊,雖說吃穿用度都不如堂姐程元珠,程元卿姐妹倆在永福村的小娘子裡邊也是闆闆正正的姐妹倆。
一家人都是愛乾淨、勤快的性子,僅僅兩天沒見的程時年和秦氏卻滄桑急了!
程時年鬍子拉碴的,雙眼都是血絲,秦氏也沒好到哪去。
平時一向把髮髻挽得整齊的秦氏,可能都不知道自己的髮髻鬆了,有幾縷碎髮掉下來,至於雙眼也是通紅的擒着淚水,眼底下的烏青更是明顯。
程元卿當下就覺得鼻子一酸。
兩人回來圍着程元卿東一句西一句,等安撫完程時年和秦氏後,程元卿纔想起來他們走的匆忙,建昌縣那邊似乎還沒處理。
“這次不能這麼輕易放過他們了,否則狗急跳牆,不知道還會做出什麼事。”
程元卿有心要把張員外和趙七一行人給捆到官府去,要知道在她生活的年代,拐賣威脅兒童可是重罪!
只要抓到了犯人,那沒個幾十年是崩想出來的。
這裡的刑律最好也嚴一些,否則她好不容易把張員外送進衙門,沒兩天張員外在出來了豈不是更要壞事?
她咬着手指,一邊自言自語。
“送進衙門不會關兩天就放出來吧,要這樣就白費力了。”
“不會,至少流放嶺南,還有可能更遠,他們回不來。”好像知道程元卿的心聲似的,邵衍塵在一旁出言提醒。
“好!那就把他們送去衙門!”程元卿雙眼一亮。
邵衍塵點頭道:“那我這就在進城一趟,剛纔把他們都打暈了,這會兒估計還沒醒。”
“把壞人關進去!把壞人關進去!”東兒在一旁也揮舞着小手,恨恨的嚷着要把壞人關到衙門去。
程元卿瞧着東兒忍俊不禁,一想自己好像漏了什麼。
小柳枝呢?
“小柳枝怎麼不在家?這兩天他去哪了?”
自從柳枝奶奶去世,小柳枝就一直住在程家,一家人都把他當親兒子親弟弟帶,程元卿失蹤這麼大的事,小柳枝不可能不知道。
一開始回家沒看到他人,程元卿就以爲他可能是跟着秦氏去找自己了。
畢竟從來到程家起小柳枝就一直跟着程時年和秦氏睡,除了對程元卿,他就是秦氏的小跟屁蟲!
但是現在程時年和秦氏都回來了,還沒見到小柳枝奇怪了。
“這孩子從回來找不到你,就跟魔怔了似的,本來想讓他和東兒在家看家,可他死活也不聽,沒辦法我們就帶上他去找,後來村長說要帶人再去隔壁村看看,他就非要跟着一起去,我和你爹這是剛從永祿村回來,柳枝他跟着村長去了隔壁村,我們找了人去報信,估摸還沒這麼快回。”
秦氏有些無奈的說。
“難爲他了。”
“好了,閨女還不容易回來,你快領着去收拾一下,熬完粥去去寒氣吧,我和邵小郎去報官!”
程時年出言打斷了妻子和閨女的感慨,他打算和邵衍塵一道趕緊去建昌縣把張員外給法辦了!
這種窮兇極惡的人,要是讓他一直在外頭逍遙還真不一定能做出什麼事來。
最後,程時年跟着邵衍塵去衙門報了案,帶着衙役去張府的密室把還沒醒過來的張員外一行人抓了起來。
程時年就是苦主的父親,人證物證具在,等張員外和趙七清醒過來想喊冤也晚了。
建昌縣的縣衙裡,剛到此地赴任不久的祝知縣有些厭煩的看着堂下不停喊冤的張員外和趙七。
祝知縣祖籍台州,年紀不過二十,是位很年輕的知縣。
話雖如此,祝知縣的背景卻不簡單。
他家族在臺州當地也算是名家大族、詩書傳家的,而且家中旁支不少,繼承家業的大房也就是祝知縣這一支,官做的的最大,男丁皆走仕途。
祝知縣的父親祝景山官至二品兵部尚書,他的爺爺還做過太子太傅,一路高升至首輔大學士,皇帝登基後,祝老太爺卻激流永退告老榮養。
皇帝感念祝家人的衷心,也是有意挽留這位太傅,卻沒想到祝老太爺執意不肯在朝爲官,皇帝心中惋惜之餘,就更是看重祝家人了。
按理說這樣的祝知縣祝興懷的前途大好,怎麼也不該到這鳥不拉屎的貧困縣——建昌縣來。
但是,他偏生來了,還當上了建昌縣的縣令。
祝興懷也沒什麼本事,據說文不成武不就,只會寫幾篇文章,壞就壞在他還專愛寫些不着邊的名仕八卦。
京中除了皇帝老兒他還沒膽子撰寫八卦風雲之外,上至一品大員,下至皇城的看門將領家的小妾孃家的八卦風雲,他都寫!
愛寫也就罷了吧,他還嫉惡如仇,大戶人家的這些因私事都不少,他給人揭露出來之後還不算,還要義正言辭的批鬥一番。
愛寫愛批也就罷了吧,他還把這些做成一個個的小冊子賣給城中百姓!
這下可捅了馬蜂窩,八卦冊上有名有姓的人家恨不得把祝興懷抓起來打死!
這些人裡面有大臣,也有商販,也有官員,更有富商、達官貴人。
這樣一來饒是祝家深的聖意也架不住孫子得罪的人太多!
對於祝興懷這個毛病,祝家人不是沒想管過,不過從老太爺到親爹親媽齊上陣了個遍,仍沒把他這個毛病給改過來。
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到底還是血脈至親,祝家沒法子,總不能把這個養到快二十的小子給一把掐死。
祝尚書想給兒子娶個厲害媳婦管束,可惜祝興懷仍不買賬,他爹孃給他說哪家姑娘如何好,他就和爹孃說那家姑娘家的親爹養了個外室十幾年,那嫡出的姑娘說不定還是外室所出,要麼也不能嫁給他這個在京城聲名狼藉的紈絝子弟。
直把祝尚書氣了個養倒!
他怎麼想不明白祝家怎麼就養了這麼個不肖子孫!
最後父子兩個進行了場深入交流談話。
“不孝子,你到底想幹嘛?”
“爹,我就寫幾個畫冊子,又沒謀反!”
“你要是再胡鬧下去,我就把你逐出家族,永遠不認你這個兒子!”
“我說爹,你別說的那麼嚇人好嗎!”祝興懷撇撇嘴,一臉鬱悶:“不就是愛刨根問底嗎,他們那些人家做事的都不怕,你老人家還怪我這個揭事的,你老就是這麼爲官的?”
祝尚書氣的鬍子都哆嗦了。
“哼,你還有理了,我看你也不用在京城裡胡鬧下去了,我這就寫摺子求聖上把你安排到邊陲之地去,你就上那好好刨根問底,爲民做主去吧,也省的你這個不孝子在京城把人都得罪光了,你不怕,你爹孃還怕死後讓人踩墳頭呢!”
“不要啊爹!你別把我發配出去啊!”祝興懷哀嚎!
原本是氣話的祝尚書卻越想越覺得可行,天高皇帝遠,這個不孝子在邊陲之地待個三五載,等性子沉靜了在回京不遲。
而且那種地方,就算這小子招惹了什麼人,以祝家的能力,也能夠保住他。
但是說要把兒子送到邊陲之地去,那地方也不能太偏了,經過幾番糾結,祝尚書爲“心愛”的兒子選了貧窮縣中最富的一個縣,建昌縣。
所以嫉惡如仇喜歡刨根問底,卻情商爲負的祝興懷就來了建昌縣做縣令了。
第一樁案子,很巧,就算程元卿這一樁。
被父親發配至此的一腔委屈和怒意,對着這個證據確鑿還不肯認錯的張員外,祝縣令沒有一絲手軟。
大手一揮,案子判了個最重的量刑,發配兩千五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