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景手持房契,說的有理有據,又是小女子一個,從圍觀的角度上來講,她很站理。
周宇彥擋在前面,無辜受累,惠林葉有些過意不去,低聲說:“周捕頭,謝謝你了。”
聲音不大,也就近前的這個男人聽得清楚。
他臉上表情僵了僵,剛纔被紅景說住,被指責的有些底氣不足,此時又被這聲“周捕頭”嚇了一跳,但看了看周宇彥,他冷笑了:“你們這對狗男女,想要嚇唬我,也不看看老子是誰!老子可是……”
“老子是大周朝的人,隔着現在千百年了,你充什麼神仙啊?不怕冒犯了天神被雷劈啊?”
紅景打斷他的話。這種話她要是還懟不回去,白瞎她這一把年紀了!
這男人被她這話說的接不上來,伸手指她:“你……”
“你什麼你?你不就是一個鼻子兩個眼嗎?也沒有什麼不一樣的。”
“我……”
“我什麼我?我是個小姑娘,你看不出來啊?白長兩眼出氣兒呢?”
“不是……”
“不是就對了,這房子本就不是你的,是我的!”連着搶話說,紅景急急擡手:“林葉,我喘口氣。”
惠林葉沒想到紅景這麼能說,驚訝過後也就釋然了,能說也不稀奇,畢竟讀過那麼多年書,但她一向以伶俐見長,一會兒可不能輸了——
“咳,你慢慢歇着,”她從周宇彥身後伸頭:“你還有什麼好說的?房契你沒有,鑰匙你沒有,你站在這外面是想砸門進去嗎?你這和強搶有什麼區別?看我們是姑娘家,好欺負是嗎?我現在開門,你要是幹動手,我就報官!”
說話間,方印和葉遇春過來了,是來拉藥材的。
惠林葉直接開了門,雖然她也在意圍觀的人說了什麼,但不影響大局,她有自信能引導言論。
紅景請周宇彥進去坐:“周公子,請進,多謝你剛纔的維護,我的謝禮不多,先請喝杯茶。”
說着,就去生火燒水。
這點兒還真是太不方便了,又不好讓人家客人等,就只燒一瓢水,雖然一會兒就滾了,可也只能喝一杯——一人一杯。
周宇彥沒推辭,但坐下也沒閒着,看着葉遇春動手,他一邊皺眉一邊建議:“真要是搬挪東西,還是走後門吧。”
惠林葉不太懂這些藥材,她還得一樣一樣看,聽到這話,有些意外和不解:“走後門?走誰的後門?”
……
仁寶堂的藥材所剩不多,紅景第一天來這兒就發現了,但那天她賣的是自己帶來的藥,也沒想在這兒多待,所以也沒盤點。今天算是徹底清理了,除了貨架,總共也沒多少東西。
“還以爲仁寶堂有什麼好東西我們不知道呢,還有人來搶,感情就一空殼啊。”惠林葉算是認識了些草藥,但認識了之後,更覺得救人太複雜,不如毒藥來的單純。
紅景對她無語,不準備接她這話,擡頭看鋪子裡,卻發現少了個人:“周捕頭呢?什麼時候走的?”
客人不見了都沒人知道?正在搬挪藥材的方印說:“剛纔就走了,我以爲和你們說過了。”
他看那人走的那麼自然,真的沒有多想。
“走了就走了唄,可能有事要忙,難得他今天能趕上我們來鋪子,要不然,不知道他要守到什麼時候呢。”惠林葉有些感慨:“真是個好人,有情有義的,可惜了他給的兩個披風。”
“怎麼了?你還給他了?”紅景覺得那披風用起來很舒服,寬寬大大的,是她喜歡的風格。
“洗過就還了。”惠林葉那天沒等晾乾就趕緊還他了,現在纔想起來問嗎?
紅景還真不知道,若是當時還,那她那個時候還在忙着圓章的事。此時也不是說舊事的時候,她催促道:“不說這些了,快忙,明明沒多少東西,還收拾這麼久,趕緊回去回春堂統計一下,還差多少,有個準確點的數字,好收藥草。”
“哐!——哐!——哐!——”
外面大街上忽然響起了銅鑼聲,清脆悠遠,老遠就聽到了。鑼聲之後是傳唱,聲音拖太長,有些聽不清楚。
惠林葉從櫃檯上下來:“外面怎麼回事?”疑問着,她直接就往門口出去。紅景反應過來,也站了過去。
太后薨了。
天下皆白,守國喪禮。
消息一下放,仿若長腳似的瘋跑。
紅景楞在當場——國喪?太后……薨了?
若這消息是真的,那阿澤……她想到阿澤,什麼都顧不上了,手裡的東西直接往一旁的人手裡一塞,連誰在她身邊都沒看,直接就往回春堂跑——前幾日阿澤還說他感覺不安呢,不知道是爲何原因,她還覺得是說的藉口,只是想和她成親罷了,沒想到竟然……
阿澤的身份她從來沒懷疑過,如今太后出事,他是做孫子的,應該很擔心吧?
“阿澤!”
跑到回春堂,紅景立刻就叫他,從前堂一直叫到後堂,在那間病房裡找到了他。
他呆坐當場,被紅景牽住了手,才木然的轉頭,眼裡一汪淚,遲遲不落。
蕭澤琰心裡一片冰涼,他被迫出京時,太后還給他安排了人手,可是一出來就出事了,那時正夏,時隔四五月,凜冬將至,竟然天人永隔!他在宮裡親近的人甚少,一隻手能數的過來,現在,竟然是最親近的人就這麼去了,他只感覺,不清不楚的。
伸手抱住紅景的腰,那纖細的程度,不盈一握,在他手裡,有折斷的錯覺。
“紅景,我要回去……”
紅景被他禁錮的站立不住,她本就瘦小,他又是用了蠻力,搖晃間聽到他這話,她反手抱住他:“好,回去,準備一下,就可以回去了。”
“你跟我一起回去!”他擡頭看她,直盯着她的眼。彷彿她只要說個“不”,他就要動手——
紅景點頭:“好,我跟你一起回去。”
她能看得出來,他此時有些慌,有些神不在主,但她不能慌,不僅不能慌,還要穩住,不僅穩住他,更要穩住她這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