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四,懷遠縣知縣夏允辰府裡,大擺筵席,慶賀一對雙生兒子的百天。同時,知縣夫人方氏,要收一個小女娃做義女。
縣城裡所有那些有頭有臉的人物,幾乎全都來到了夏府。今天的夏府,張燈結綵,喜氣洋洋,府裡來來往往的下人,也都是面帶笑容。
巳時中,客人都來的差不多了,就在府裡前院正廳,一衆賓客的見證之下,嬌顏向夏允辰和方氏,行了叩拜之禮。
三拜之後,方氏含笑的伸手扶嬌顏起來,然後身旁的丫頭,端上來了方氏預備的禮物。兩套爲嬌顏做的衣裳,另外還有鑲嵌着寶石瓔珞的金項圈,以及一柄玉如意。“嬌兒,母親祝你,從今往後,事事如意。”
嬌顏伸手接過來丫頭手裡的托盤,然後就這麼兩手捧着托盤,朝着夏允辰和方氏屈膝行禮,“謝義父義母。”原本只是方氏認義女,但是夏允辰既然知道了嬌顏是恩人的閨女,便也不肯讓妻子專美於前,非得也要認了嬌顏做義女不可。所以嬌顏纔會這樣的稱呼。
這時,紹遠也捧着一個托盤過來,上面放着的,是嬌顏和馮氏預備的幾樣針線。嬌顏把手裡的托盤放到一旁,然後結果紹遠手裡的東西。“義父義母,這是孩兒的一點心意,還望義父義母不要嫌棄。”
方氏含笑點頭,示意旁邊的人將東西接過去,“好,好,我兒心靈手巧的,母親甚是歡喜。”
至此,認親的儀式便算是完成了。嬌顏站到了方氏的身側,然後夏允辰夫妻,同顧承勇夫妻又見了禮。這時,在場的賓客,便上前來賀喜。
衆人都瞧着顧承勇一家有些稀奇,這家人據說就是普通的農戶啊,怎麼就能攀上了知縣夫人呢?這個簡直太奇怪了啊。之前誰也沒聽說過,知縣夫人要收什麼義女啊,要是早知道,她們這些人還不得打破頭了搶着,哪裡還能輪到這麼個不起眼的人家?
不管旁人如何猜測,方氏收嬌顏做義女,已經是成了定局。此時府裡前院後院的,都預備好了酒席,還有歌舞戲劇,前來賀喜的客人,按照主人家的安排,各自找了地方入席。
女眷們都在後院,男人們則是在前院,男女分開,也是方便一些。馮氏還有苗素問領着嬌顏,同方氏的孃家人坐在了一起。方老夫人扯着嬌顏的手,笑的合不攏嘴。“這丫頭我是看了就喜歡,長相好,脾氣也好,成天就是笑呵呵的。偏偏又長了一個七竅玲瓏心,聰明伶俐,乖巧可愛。柔娘能得這樣一個女兒,我這老婆子,也是替她高興。”
“老夫人過講了,嬌兒哪有老夫人說的那麼好?”馮氏聽了就笑着搖頭道。“嬌兒能遇上方妹妹,纔是她的機緣,以後嬌兒多了這麼些長輩的疼愛,這是她的福氣。”
方氏的姐姐這時便笑着插話道,“行了行了,都不用捧着說,要我看啊,柔娘跟咱們小嬌娘,也就是有這個緣分
。這倆人的命相很是相合呢,我們請人算了,說是這樣相合的命相,很是難得。這就是個緣分,所以啊,啥都不用說,該着就是一家人了。來來,不說那些沒用的,咱們喝酒聽戲,今天好好的熱鬧一回。”
衆人都點頭稱是,然後便一邊吃喝,一邊看戲,一邊小聲的議論着。女人們愛看戲文,不喜歌舞,今天請來的,正是附近幾個縣裡都有名的喜雲升戲班。戲臺上一個個的戲子都使出了真功夫,唱唸做打樣樣精絕,衆人看的是癡迷不已。
這一場宴席進行的時候不短,一直到了未時末,纔算是結束。前來賀喜的客人陸續離席,方氏派人挨個的送了出去。等到客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府裡的下人也趕緊的收拾。
“義母,我們想要下午就回村子了。”嬌顏扯着方氏,在方氏耳邊輕聲道。
“那怎麼行?你們昨天才來的,今天就走?不行,還是在這多住幾天。”方氏聽了就皺眉道。
“家裡種着地呢,如今地裡的活正是忙的時候。而且,我在府城那邊,還有些買賣,可能最近就要過去一趟,我也得回家預備預備啊。再說了,我們一家都跑出來,也不知道家裡啥情形,萬一進了賊什麼的,也不好。”嬌顏扯着方氏,笑嘻嘻的說道。
“義母若是捨不得,過些時候乾脆去我家住一段日子吧,青山村那邊,山清水秀的,風景很美。義母可以過去多住些時候,嚐嚐咱山裡的新鮮玩意兒。”嬌顏心裡記掛着家,哪裡能在外面住時間太長了?於是就這樣提議道。
方氏嘆了口氣,“你啊,我也真是拿你沒辦法了,好吧,那你們就先回去,過些時候再來。要記得常進城來看看我們啊,以後去府城,路過這邊,就一定要過來,聽到了沒有?”
方氏也清楚,農家院裡沒有閒時候,而眼前的這個小丫頭,更是一天忙得很呢。她也不能真的就硬是把人留下,耽誤了正經事也是不好。就這樣,便同意了顧家人回村子去。
嬌顏聞言,連忙點頭,“義母放心,嬌兒以後一定經常來縣城的。”
這樣,顧家一行人同夏允辰還有方氏等人告辭,然後趕着馬車,一路往回走。方氏以及方氏的母親還有姐姐嫂子等人,都送了好些的禮物給顧家的孩子們。原本顧承勇是不許孩子們要的,可是方老夫人是長輩,她拉下臉來,顧承勇也不好太不給人家面子。顧承勇心裡也想了,以後山裡要是有什麼稀奇的東西,到時候可得給人家留出一份兒好的來。
馬車晃晃悠悠的從縣城出來,一路往青山村走去。馬車上,文修幾個就在低聲的議論着,“嬌兒,你說那頭真能按照咱們想的那麼做麼?昨天晚上,也不知道家裡有沒有事情?”那些東西,都是文修和文齊幫着嬌顏準備的,所以他們也真的是好奇,到底有沒有用處?
“我當然是希望咱們的佈置落空,那樣就說明,老顧家的人,還都是不錯的,沒有那些個偷雞摸狗的臭毛病
。不過啊,我在猜,昨天晚上,那頭肯定是不消停的。他們好吃懶做慣了,有這樣的好機會,不可能會放過的。”嬌顏心情略有些沉重,她其實也不想這麼做的。
孩子們的議論,被顧承勇和馮氏等人聽見了,顧承勇也是嘆氣,“老顧家一向門風好,可惜啊,如今出來這麼個敗類。要是他們昨天晚上真的打歪主意,這一回定然不能輕易的饒了他們。”
“爹,你放心吧,這一回的教訓,夠他們受的了。”嬌顏也是有些無奈。
馬車走了一個來時辰,這纔回到了青山村顧家。剛剛來到大門口,就聽見東院吵吵嚷嚷的,有李氏罵人的聲音,還有人痛苦哀嚎的動靜兒。嬌顏一聽見那哀嚎的聲音,就知道那是顧承信和徐氏,看來,這倆人昨晚上真的偷着過來了。
“爹,這一回咱們不能心軟,不管我爺怎麼說,都得讓他們受夠了教訓才行。”嬌顏氣呼呼的說道。
顧承勇點點頭,“嗯,我知道了,這一回都聽你的。”說完,衆人便下了馬車,然後各自拿着東西進院子。苗素問當然是領着紹遠回家去,這邊待會兒還不曉得怎麼鬧騰呢,他們外人還是別在這兒了,省得顧家人臉上不好看。
顧承勇把馬車趕進了院子,然後卸了馬車,將馬匹栓到馬棚裡。他剛弄完這些,就聽見東院有文景的聲音,“爹,娘,我二伯回來了,我二伯回來了。”
這時,東院那邊,老爺子還有李氏,就從屋子裡急忙出來,“老二啊,老四這回是知道錯了,你快讓嬌兒想想辦法,別讓他們這麼遭罪了吧。”老爺子焦急的說道。
隔着杖子,顧承勇看向了對面的老爺子。這纔多少時候沒見到,老爺子眼睛裡都是紅血絲,嘴上還有好幾個大燎泡。“爹,你這是咋了?啥事情讓你上了這麼大的火?”
“你還有臉問?要不是你心思狠毒,你爹能跟着上火麼?老二啊,你這心可是夠狠啊,老四哪裡就得罪你的,你這麼往死裡頭整他?那可是你親弟弟,你咋就能這麼狠心呢?”李氏一見到顧承勇,當即便大聲的哭道。
“閉嘴,敗家娘們兒,這有你說話的份兒麼?給我滾回屋裡去。”老爺子卻是一下子變了臉,當着衆人的面兒,就訓斥了李氏。老爺子心裡這個懊惱勁兒就不用提了,李氏又不是不知道咋回事,這麼大聲旗鼓的喊,是想鬧得全村子都聽見?
“丟人現眼的東西,趕緊滾屋裡去。”老爺子瞪了李氏兩眼,示意李氏趕緊進屋。
李氏心裡不服,可是丈夫很少有這樣發脾氣的時候,她心裡還真是有點兒害怕。於是,也就只好轉身進屋了。“老四可是快折騰死了,你總不能不管兒子了吧?”
老爺子嘆了口氣,扭頭看向顧承勇,“老二,老四做事的確是不對。你不看在別的,就看在你們都是老顧家的兄弟,饒了他這一回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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