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夏二虎從廚房把飯做好,房氏已經回過神來了。
房氏臉上的鼻涕眼淚還沒有擦乾淨,此時,看向大鍋裡的飯,她卻變得眼神閃爍。
“夏二虎,你有沒有揹着我偷吃”
“娘,我沒有啊。”
房氏惡狠狠的看了夏二虎一眼,直看得夏二虎頭皮發麻,又在他身上聞來聞去,這才放開了他。
等夏二虎把一大盆稀飯端在桌子上,房氏拿出碗,舀起幾顆清湯寡水給他,便把一大盆飯都端到自己屋子去了。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夏二虎看着碗裡的清米湯,咕嚕咕嚕把稀粥喝完,雖然有米水進了肚子,但是他的肚子卻依然咕嚕嚕亂叫。
現在的夏二虎,終於明白了自己親妹妹當初的滋味。
原來,當初自己的幾個妹妹就是過的自己的日子。
當然,夏明珠除外。
吃完飯,他本就幹了一天的體力活兒,實在忍不住飢餓,便朝着房氏的房門走去。
“娘,我做了一天的體力活,我餓得很啊,娘啊,你再我一點吃食吧。”
房氏罵咧咧的道,“懶驢上磨屎尿多,這些飯可是給你爹,你大哥,你三弟留的,二虎,你怎麼就這樣的沒有良心啊?二虎啊,你可不能只顧着自己,而不顧你爹和大哥,三弟啊,難道你這麼不孝順?難道你想餓死你爹和你的兄弟?”
一番大帽子壓下來,夏二虎毫無反抗之力,只能默默的轉身。
在他默默轉身的時候,房氏的聲音再次傳來,“家裡的衣服你都洗乾淨吧,還有堆好的碗筷,你全部都洗乾淨,再把院子都打掃乾淨,對了,那一桶綢緞衣服,是我去接的活兒,你要好好洗,明天要給送去的,也能賺幾個錢。”
夏二虎轉頭來到側屋,果然看見一大桶的髒衣服,他聞了聞那味兒,不由被薰得有些想吐。
張了張嘴,他道,“娘啊,我幹了一天的活兒,已經很累了,我能先休息嗎?不然我明天都起不來。”
房氏罵道,“裝什麼富貴身子?生來就是窮酸的命,可別裝相,趕緊幹活兒去吧,不然,人家叫咱們賠錢的話,別怪我不客氣。對了,剛纔那點錢,你大哥和三弟拿去做本錢了,你趕緊拿點生活費,不然一大家子都沒有吃的了。”
“娘,我沒有錢了,這十天賺的錢,都給你了。”
“你每天多搬一些,多賺一些外快。”
夏二虎抿了抿嘴脣,再沒有說話,而眼裡,則出現了悲苦之色。
原來,他的媳婦曾經過的,就是這樣的日子。
而他,竟叫自己的媳婦忍。
現在輪到他了。
這一天,夏二虎幹活到半夜,直看見兩個兄弟衣服酒色過度,看見自己親爹醉酒得身子搖搖晃晃,都各自睡覺去了,他又忙活了半天,直感覺腰都快擡不起,他這才幹完手裡的活兒。
他躺在枯草鋪上的牀上的時候,幾乎一下就睡了過去。
第二天,當雞叫第一遍,房氏就砰砰的過來敲他的房門,夏二虎只覺得眼裡都有些睜不開,不由道,“娘,我還要再睡一下,我眼睛都睜不開。”
房氏二虎不說,拿起手裡的棍子,直接掀開夏二伯的被子,就往他身子上招呼。
“我叫你偷懶,我叫你偷懶,你個懶骨頭,一家人都被你拖累了。”
夏二虎被打得一個翻身,一下朝着屋子外跑去。
等跑出家門,外間天色依然黑漆漆的,他跑到街道,正好遇到更夫,這一詢問,約莫自己只睡了兩個多時辰,這離天亮,也還有一個多時辰呢。
而房氏這樣早的趕他出來,不過想他多幹點活兒,多爲家裡賺錢。
可是他賺的養家錢,一轉眼就被兩個兄弟拿去賭博了。
夏二虎慘笑一下,被寒風吹得瑟瑟發抖中,駝着背出門去了。
誰叫他是房氏的兒子呢?
他現在真的很羨慕二妹命好,她不是房氏親生的,真好,終於擺脫了這個家。
夏二虎沒有吃早飯就出門,在搬運了一上午的貨物以後,身子有些遭不住,再一次扛上一袋子貨物的時候,他身子一陣搖晃,一口氣沒有提上來,竟直接趴在了地上。
一旁的老張趕忙把他身子上的貨物抗走,扶起他坐在一旁,道,“來,來,先吃一口氣。”
他遞給他半個餅子,這是他家裡人爲他準備的。
夏二虎幾乎壓抑不能本能,直接就狼吞虎嚥起來,這油餅拿了油渣做餡料,吃起來說不出的美味,真好吃的,可以和曾經在京城夏小蟬的莊子的山珍海味相比了。
等吃完半個餅子,他終於緩和過來,連連對老張道謝。
老張嘆息,“孩子,你這樣下去不行啊,即使再年輕,這也熬不住,你……你還是早點做打算。”
都是附近的苦命人,誰都知道誰家的事情。
夏二虎苦笑一聲,道,“張大爺,多謝你了,我……我先去吃口粥,我吃了您半個餅,等一會兒我給你帶一個過來。”
“用不着,你錢都交給你親孃了,哪裡來的錢?”
夏二虎沒有說話,只給工頭打了一個招呼,轉頭走了。
夏二虎有一些私房錢的,那些錢是當時在夏小蟬介紹的工作那裡存下來的。
想起那一份工作,此時,他心裡不由後悔。
那真是一份好工作啊,不會被人排擠,活兒又最輕鬆,大家都知道他是有背景的人,都捧着他,時常都有孝敬。
可惜,到底讓房氏作沒了。
好在他有這些私房,這纔不至於身體熬不下去,等買了一點稀飯,兩個油餅,他把肚子吃得飽飽的,這才心滿意足的嘆了一口氣。
夏二虎當下又買了一個油餅藏起來,這才決定去做活,最近太勞累了,身子虧空得厲害,他想,他最近必須要好好弄點東西吃。
即使他再怎麼聽房氏的的話,但是他知道有一點,如果他病了,房氏寧可看着他死,只怕也不會給他治療的。
這樣的事情根本不用多思考。
當然了,如果他病了,他想,他會早先死個乾淨吧,免得受最後那一點磋磨之苦。
夏二虎正在胡思亂想,此時,他一擡頭,下一刻,他立即睜大了眼睛。
在不遠處,一個熟悉的青衣女人正在朝着他走來,他睜大眼睛看着那女人,眼睛都捨不得眨一下。
汪氏,他竟再次看見了汪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