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和劉家本來就關係好,要是再結了兒女親家,那就是好上加好了!”力壯娘聽到吉祥娘這麼一說,立刻喜上眉梢,張口就想問結果,卻見吉祥娘臉上一板,“不過張大嫂子,可不是我做弟妹的說你,你今天可莽撞了……”
吉祥娘拍了拍招娣孃的手,然後站起身來湊到力壯娘跟前去,“我也給孩子說過親,自然是知道這心思都是急的,恨不得今天看上個好閨女,明天就給娶回來當兒媳婦,你說對吧?”力壯娘覺得這話可真是對了心思,看着自家兒子準備聘禮,一問之下知道是看上了招娣,力壯娘二話不說就把兒子帶着,找了謝大娘要提親,一見吉祥娘這麼說,力壯娘細細回憶起來,自己似乎……是不是真的莽撞了。
“張大嫂子,你看看,咱們光說話了,來,喝水,喝水……”吉祥給孃親倒了杯茶放到旁邊,吉祥娘也是說的口渴了,讓了讓力壯娘,自己也喝了兩口。趁着喝水的功夫,吉祥娘抽空看了眼招娣娘,見她在那坐着,神色還是不太明朗,便想緩着話說,先把力壯母子送出去再說,正要開口呢,招娣娘自己卻先說話了。
“張大嫂子,你今個來我們家,說實話我心裡挺高興,但是今天這事情,我卻是不能應的。”招娣孃的語氣有些硬,力壯娘聽到這,臉一下子就沉下來了。忍不住想要開口說話,力壯一把拉住他娘,使勁兒的搖搖頭,怕把局面鬧得更僵。
招娣娘自然是看到了那母子倆的互動,繼續說道,“咱們都是婦道人家,家裡頭這婚姻大事,還得自家男人在場才能算數。再一個,我們家的招娣,可是村裡數一數二的好閨女。不比柳枝兒金花差,我這做孃的疼閨女,希望她嫁個好人家。平日裡在家做做家務帶帶孩子也就是了,決計是不打算讓她下地幹活的。自然,她嫁人時候,聘禮和嫁妝都是不能少的,這也是我疼閨女的心意。”招娣孃的話說到這。雖然沒有明明白白的說我家招娣不嫁給你兒子,但也已經劃下道來了。
力壯聽了招娣孃的話,心中卻是喜憂參半起來,喜的是招娣娘疼招娣,她在家的日子定然是過的好的,憂的卻是自己的家境。原本自家比劉家的境況還好些,一年到頭的都是有餘糧的,並不擔心餓着。但因爲家裡人口不多,農忙時候,自家的孃親和妹妹都是需要下地的,這點上,倒是不和招娣孃的要求了。而且最近劉家富起來了。不像原來青黃不接的時候,還要擔心吃飯的問題。現在就是每天都吃肉也是使得的,這樣的認知讓力壯有些不安,怕招娣娘覺得招娣嫁給自己以後會吃苦受累的,不肯允親。
其實,力壯沒有想到的是,招娣娘其實對於招娣的聘禮也是有着執念的,在招娣娘心裡,不說金花,就算是柳枝兒,都不能跟自家閨女相提並論的,力壯家給的聘禮要是比八兩銀子要少,招娣娘一準是不能允婚的,不管誰來說都是,即使招娣娘私心裡頭要給招娣二十兩銀子的嫁妝,不在乎聘禮差幾兩銀子,但這聘禮絕對不能比柳枝兒少,這是招娣娘爲着閨女的驕傲。
“張大嫂子,你看,你們突然上門我們也沒啥準備,要不吃頓家常飯啊?”吉祥娘聽到招娣孃的話了以後,心中頓時瞭然了,這是招娣娘在給力壯家出難題呢,聘禮不能少、以後嫁過去以後不幹農活,而且還不能欺負招娣,這是招娣孃的想法,也不知道力壯娘聽明白了沒有。吉祥娘看了看力壯娘,似乎有些猶豫的樣子,登時心中就有些不喜,更何況是招娣娘!
“我乏了,這事兒啊我看着張大嫂子也得回去好好合計着,咱們還是別耽誤人家的時間了。”招娣娘說着,竟是滿臉怒氣的甩袖離開了,留下力壯娘她們在堂屋裡,一時間面面相覷。
“張大嫂子,既然這樣我也不留你了,我們家招娣是個好閨女,十里八村打着燈籠都找不着的,不說嫁給本村的小子,就算嫁到鎮上給有錢人家當少奶奶,也是絲毫不差的,你們家要是想求娶招娣,可是要想好了的。”吉祥娘看着力壯一臉急切的樣子,心中的不喜淡了些個,輕聲提點了兩句,便和吉祥一起送客了。
力壯娘和力壯哥加上謝大娘三個人,高高興興的來,卻蔫蔫巴巴的往回走,吉祥看在眼裡急在心上,知道這次求娶是肯定成不了了,也不知都招娣姐知道了以後會急成什麼樣子。
送走了力壯娘她們,吉祥想去跟招娣通風報信,見到孃親一臉鬱郁的拉着自己不放手,便只能先跟着孃親進了自家的正屋,吉祥娘嘆了口氣,伸手來摸摸吉祥的頭,“閨女大了真是愁人啊,不嫁又怕閨女埋怨,要是嫁出去吧,到底要嫁給哪家,那人會不會疼自家閨女,這還都是兩說的,光是這麼相看求親的人,都是個鬧心的事情呢……”吉祥娘仔細端詳着吉祥,“咱們家的吉祥長得好啊,以後肯定會有好多人來求娶的……”吉祥娘許是受了今天力壯家來求親的刺激,心酸的抱着吉祥,突然有種要落淚的感覺。
“娘……”吉祥知道孃親心裡不好受,軟軟的小胳膊摟住孃親的脖子,“吉祥不嫁人,吉祥在家好好的陪着娘……”
“傻孩子,淨說傻話,閨女大了哪有不嫁人的……”吉祥娘被吉祥軟軟的又小心翼翼的模樣給逗樂了,正要在跟吉祥說說話,忽然聽到外面一陣吵嚷,娘倆心中咯噔一下,連忙從屋裡走出來。
吉祥她們走到院子裡,院子裡並沒有人,吵嚷的聲音是從大伯孃屋子裡傳出來的。吉祥正想邁步進屋看看到底出了社呢麼事情的時候,招娣猛地從屋子裡頭衝了出來,臉上帶着淚痕,一路的哭着就跑回自己屋裡去了。招娣娘還猶自在屋裡哭罵,“好心當成驢肝肺,我這辛辛苦苦的張羅,忙前忙後的跑顛,到底是爲了誰?長大了翅膀硬了,就瞧不起我這把老骨頭做的事情來了……嗚嗚嗚……我這是招誰惹誰了啊……”大伯孃的嗓門極大,哭得讓人聽着寒毛直豎。
“你去看看招娣去。我看看你大伯孃。”吉祥娘推推站在門口已經呆住的吉祥,嘆了口氣,走進了大伯孃的屋子。平日裡吉祥娘比較會做人,這時候大伯孃一見到吉祥娘來了,頓時像找到主心骨一樣的,跟着吉祥娘哭訴起來。吉祥站在門口聽了約麼一分鐘,知道孃親這邊是沒有什麼事兒了。便轉身進了廚房,端了一碗熱糖水,這才往招娣姐那慢慢走去。不是吉祥故意拖延時間,吉祥這是在等着招娣姐把心中的苦悶都哭出去,招娣姐近些天擔驚受怕的樣子一一浮現在吉祥眼前,把心裡面鬱結的難受都抒發一下也好。
吉祥走到招娣屋子的門口。就見到戴娣站在門口,臉上帶着濃濃的關心,卻不敢推門進去的樣子。“戴娣姐……”吉祥見到戴娣。輕輕喚道,戴娣看了眼吉祥,“姐姐心裡苦悶,你進去陪陪她吧。”說完,便轉身離開了。吉祥看她的背影,邊走還邊用手背在擦着眼睛。
吉祥嘆了口氣。聽到招娣屋裡的哭聲漸歇,伸手敲了敲門,不等招娣說話,便徑自走了進去。吉祥對招娣的感情,就像對親姐姐一樣,如今看到她撲在被子上哭得雙眼紅腫,心中微微刺痛,“招娣姐,來,不哭了,先喝完糖水,咱們有話慢慢說。”
也許是剛纔已經哭出了心裡頭的怨氣,招娣擦了擦臉上的淚珠,在牆角的木盆裡洗了把臉,然後才走到吉祥跟前,端過糖水,一口一口的慢慢喝掉,喝完了以後,招娣長長的呼出一口氣來,“我這次,自己以爲聰明,到現在才發現,自己有多傻……”
吉祥看着招娣臉上的苦笑,不知道怎麼接話,便默默的把招娣手中的碗接過來,聽着招娣繼續說話。
“其實力壯哥幾天之前就找到我了,說要跟我娘求親,當時我就想着,總不會那麼快的,我還要好好籌劃一下,讓孃親能好好答應下來……只是,沒想到力壯哥的動作竟然這麼快,我跟娘還沒有說我喜歡他,想要嫁給他,他就已經來求親了……早知道這樣,我就直接了當的說讓孃親應下就好了啊,現在鬧到這個份上……”招娣說着說着,眼淚就已經流下來了。
“姐……事情還沒到了那一步呢,不過是第一回提親,咱們家沒應下而已,等你和大伯孃說好了以後,他們再提親時候應下不就好了?你想想我大哥和我大嫂,要不是現在都已經成親了,憑着我娘和柳枝兒孃的那見面恨不得掐起來的樣子,當初誰知道她倆能成啊?”吉祥知道招娣有些走進了死衚衕,輕聲勸道。
“第一回?是呢,柳枝兒和大福哥兩個,這麼艱難的處境都成親了,我這還怕啥……”招娣似乎找到點希望,微微緩過來些神,吉祥看着招娣的樣子,心裡稍稍鬆寬了些,希望招娣姐和力壯哥的婚事,莫要因爲家裡條件好了,而黃掉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