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安站在船上,望着下面熊熊燃燒的火把,還有站的層層疊疊的人,回頭看了眼青魚他們已經離開了,臉上露出一個微笑來。只有自己被抓的話,比起大家都被抓的結果,實在是好上太多了。
“廣安……”四福剛纔處於有了糧食和水的興奮中,沒有看到遠處的人羣,如今看到那密密麻麻圍上來的人,愣住了,“廣安,這是……”
“沒事兒……你們把糧食和水快藏好了,短時間之內,也許都不能過來給你們送東西了,省着點吃。”廣安低聲囑咐道,看着那邊火光掩映下的衙役們,已經開始搭跳板想要上船了。
“都別激動,冷靜下來,他們現在只是帶走我而已,你們在船上等我的消息,不到萬不得已,不要跟他們正面衝突。”廣安對着船員們大喊道,不能因爲自己讓他們跟衙役們起了衝突,要是那樣,自己一方有理也變得沒理了。
“把傢伙都收起來,等着我的消息。”廣安看着跳板已經搭成,船員們一個個對着衙役們怒目而視,眼瞅着就要動手的樣子,心中不能說不敢動,這幫兄弟對自己真的是夠意思了。
“哈哈哈……廣安兄弟,別來無恙啊!”踏板搭成了以後,並沒有人衝到船上來,衙役們呼啦啦的讓開了一條路,範一尺範師爺從後頭走了出來,他摸了摸嘴角的兩撇小鬍子,笑得一臉奸詐。
“原來是範師爺,好久不見!”廣安心中知道這範師爺就是陷害自己的人,強忍住想要衝上去揍人的衝動,拱手說道。
“咱們雖然是老朋友,但是職責在身,廣安兄弟擅闖了這被扣押的船隻,就別怪老哥哥我不留情面啊!”範師爺文縐縐的說着,意思卻是十分的明顯了,你趕緊的束手就擒吧!
“情面你個大頭鬼!”一直跟着廣安走商隊的一個紅臉膛的小夥子,忍不住了,抄起來旁邊的傢伙事兒就要往前衝,被小猴子狠狠的拉住,“你冷靜點!”
“廣安哥要被人抓走了,你讓我怎麼冷靜!那是廣安哥啊,要是沒有他,咱們幾個還指不定在哪個旮旯裡頭刨土找食兒呢,現在他落難了,還是爲了救咱們命來的,咱們就瞅着,還是不是男人了!”那紅臉膛的小子jī動得很,小猴子原本緊緊抱着他的手,因爲他的話,也鬆動下來了,是啊,要是沒有廣安,自己現在恐怕還是趙家商隊裡頭一個小夥計呢,被管事的使喚來使喚去的,累死累活的也難有出頭之日。
不光是小猴子被這人說的有些鬆動了,就連旁邊已經被廣安警告着放下了手中傢伙事兒的人,也紛紛的舉起了手中的東西,憤怒的看着底下的官差。自己這行人懷着興奮jī動從清水河出發來到這海寧港,竟然被這麼扣押了二十多天,如今廣安哥爲了自己這些人冒着險送來了食物和水,自己這些人要是不護着他,心裡是真的過不去啊!
“你們都冷靜下來!激動不能解決問題,我行的端坐得正,沒有人敢把我怎麼樣的,你們要是打了官差,纔是真的害了我啊!”廣安看到兄弟們爲了挺他,連官差都敢對着幹了,當時便jī動得紅了眼睛。只是廣安深深的知道,激動不能解決問題,想要把損失降到最小,就是自己跟着官差回去。
“都把手裡頭的東西放下!”廣安看着四福都已經拿起了東西,當下緊緊拉住他的手,“四哥,你冷靜下來,咱們沒做什麼錯事,如果今天我跟着他們走了,這事兒還有轉圜的餘地,要是你們真的動起手來,就是毆打官差,是要被抓進牢裡頭的啊!想想吉祥,想想四嫂,就算我被抓進牢裡頭,也得把你們留下來救我啊!”
廣安是真的急了,眼看着船員們就要往跳板上走,當下衝到跳板的地方,回頭跟着船上的兄弟們說道,“我廣安有你們這幫兄弟,這輩子值了!”
“廣安哥……”船員們早已經紅了眼眶,在火把的照射下,他們一個個的要麼狠狠的瞪着船下頭的官差,要麼緊緊的看着廣安,一個個的強忍着心裡頭的憤恨,看着廣安一步步的走下了船,然後一腳踢碎了剛搭起來的跳板。
“廣安老弟,咳咳……你這邊請!”原本還想對廣安用上鐐銬的範一尺,看到廣安一腳就踢碎了寸厚的木板了以後,心虛的摸了摸脖子,對着廣安畢恭畢敬的說道。
“範師爺,有勞了。”廣安點點頭,跟着範師爺離開了,到了縣衙以後,被剝下外衣扔入了大牢之中,罪名便是私闖官府暫扣的商船。
廣安低低的笑了一聲,今日自己是狼狽入獄,他日定然要風風光光的被接出去,所謂能屈能伸才能成就大事,廣安心中微微一嘆,我能做的事情,已經都做完了,之後的情況,就看你們的了……廣安望向城門的方向,那裡有自己安排的下一步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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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海寧城裡頭就開始流傳起這樣一則謠言,有人私自扣押來海寧城做生意的船隻,而且還威脅其家眷,如果不把田產金銀交給他,就要把扣押的船隻上的船員都給關進大牢裡頭去。
原本做生意的人,信息的傳遞就是最快的,而海寧城裡頭還真的就有這麼一個商隊被扣了船,聽聞這消息的人,紛紛都去港口上看那船隊是否還在,見到船前頭有衙役看守着,有湊趣的人自然就要上前去問到底是怎麼回事,有的衙役收過廣安不少好處,又看不慣範一尺仗勢欺人的,話裡話外的就透出點口風來。
有了衙役們透出來的口風,這謠言就越演越烈起來,從傳說那扣船的人想要謀奪船隊的財產,到那扣船的人想要害掉船上的幾十條人命,到了後來,甚至已經在說,這海寧縣衙裡頭官商勾結,要把整個海寧除了他們以外的所有商人都給除掉的地步,人心浮動,原本紅紅火火的海寧港,竟然因爲這則謠言瞬間少了不少的船。
範師爺面對外頭如潮水般的謠言和質疑,嘆息不已,根本不知道原本很簡單的一個扣船謀利益的事情,怎麼會變得如此複雜。想到自家妹妹的那個庶子,範師爺恨恨的跺了跺腳,庶子就是庶子,不成器的東西,爲了一個女人大老遠的跑到一個偏僻的鎮上去,把事情搞成現在這個地步。
事情越來越棘手了,正在範師爺焦頭爛額的考慮着是不是要把廣安還有張家商隊的船放了的時候,另一個消息傳來,範師爺只覺得自己的腦袋被鞭炮炸過了一般的疼——海寧的新縣令已經到任了!
話說這海寧的新縣令,到了海寧境內以後,並沒有直接去縣衙交接,而是在海寧的大街小巷轉了一圈,聽聽老百姓們都在說些什麼,一聽到了這扣押船隻的傳言了之後,當下怒不可遏的乘車到了港口,果真看到了那船,跟着旁邊的人一打聽,這船竟然被扣了二十多天。
新縣令覺得這事兒實在是不可理喻,當下氣沖沖的坐了車往縣衙趕,到了縣衙以後把官印往大堂上那麼一放,招來了所有的衙役師爺,要把這海港裡頭扣船的事兒問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新縣令面沉似水,坐在大堂之上,一拍驚堂木,底下的人紛紛被嚇得縮着脖子不敢動彈,尤其是範師爺,看到了新大人以後,總覺得後背涼颼颼的,彷彿自己做過的錯事兒會被人發現一樣。
“本縣在來的時候,在民間聽說了一個謠言,咱們這海寧縣裡頭,竟然有人大膽到敢在港口內私自扣押商家的商船,不但扣押貨物,連船上的船員和船隻都不得移動,可有此事?”新縣令看着底下的人,一個個縮着脖子跟鵪鶉一樣,尤其他師爺,看起來很是猥瑣,不由得皺起眉頭來,想着這事兒十有是真的了。
“你們把這事情的始末一一道來,要是做錯的事情不大離譜,本縣既往不咎,要是敢欺瞞本縣,你們可知該當何罪?”新縣令把驚堂木又拍了一下,力氣比剛纔大了三成,原本就已經顫顫巍巍的衙役們,膽小的已經被嚇得跪了下來,口呼恕罪。
“範師爺,本縣沒有上任之前,這海寧城裡頭你是最大的,你倒是給本官說說,這謠言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新縣令直直的看向範師爺,眼神犀利得很,看得範師爺是一陣的心虛。範師爺在官場摸爬滾打了這麼些年,自然知道眼前的老爺,是最讓人害怕的剛正清官型,當下也歇了要拉新老爺下水的心思,顫顫巍巍的把事情的經過一一講述出來。
只是,範一尺爲了自保,講出來的事情自然是被改編過的了,俗話說死外甥不死孃舅,何況那外甥又不是親外甥呢,範一尺這麼講述之下,自己就成了一個被奸商矇蔽住的可憐師爺,想要保全老爺的威名,奈何能力不足被人矇騙,辦下錯事,如今已經幡然悔悟,正要積極彌補,便被老爺叫到堂前。
“原來如此,既然範師爺你已經把事情瞭解清楚了,來人啊,把那在押的清白人提上堂來,待本縣親自眼看無誤後,即刻放人!”新縣令輕拍了驚堂木下了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