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說現在咋辦?”一想到自家田裡那些稻子,顧孫氏就覺得自己的心肝脾肺全都在一抽一抽的疼。
“還能咋辦,只能去求人了啊!”顧成禮說着,想到顧孫氏的孃家完全借不上力,忍不住又埋怨:“你說說你,當初怎麼就沒想着和你那孃家哥哥搞好關係呢……要不然,咱們也不至於……”
顧孫氏一聽就來氣,說道:“不至於,啥不至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他不是一個娘肚子裡爬出來的,他打我生下來那天起,不,是打我還在孃胎裡起,就看不慣我,我還怎麼和他搞好關係?”
顧成禮怕顧孫氏激動起來,又要喊打喊殺的,忙到:“瞧你,我不是就隨口說說嘛,只是覺得可惜,又不是真的要怪你。”
顧孫氏瞪一眼顧成禮:“你還說!”
“好好好,我不說,我不說了。”顧成禮連忙示弱,頓了頓又道:“一會兒啊,我就帶着有慶出門……”
一聽顧成禮這麼晚了還要帶顧有慶出門,顧孫氏就不滿的打斷他,說道:“你帶有慶出門幹啥?他累了一天了,你還不讓他歇會兒?”
顧成禮嘆一口氣,說道:“還能幹嘛啊,我帶着他去挨家挨戶的求人唄。求他們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看在咱們有慶還小的份上,搭把手,幫個忙,幫咱們把地裡的水稻都收回來。”
顧孫氏質疑道:“能有人答應?”
“一筆寫不出兩個顧字,都是一個老祖宗傳下來的血脈宗親,總不可能每個人都是鐵石心腸吧……”顧成禮有些底氣不足的說道。
他就算再怎麼不要臉,也還是知道,現在村子裡的人因爲他分家的事情,對他頗有怨言。這事兒他自個兒是覺得委屈的,畢竟這是他們自家的事,又沒礙着旁人家,那些人憑什麼對他有意見呢?
不過,委屈歸委屈,他還是沒傻到把這些話說出來。
顧孫氏有些不願意,心疼的看一眼兒子,說道:“你這不是拉着我們家有慶去丟人嗎……”
顧成禮沒好氣的道:“那你說怎麼辦?”
顧孫氏自然是想不出什麼辦法來的,期期艾艾的拉了顧有慶的手,一臉心疼的問:“兒子,你說呢?”
顧有慶看看顧孫氏,又看看顧成禮,想着在田裡幹活的那些辛苦,一咬牙,說道:“我同阿爹一起去。”
顧成禮一聽就衝着顧有慶豎大拇指,嘴裡說道:“哎!不愧是我兒子,通情達理,能屈能伸,好樣的!”
見自家兒子都同意了,顧孫氏也不好再攔着,只能讓顧成禮帶着顧有慶出門了。
顧成禮有點心虛,所以帶了顧有慶出去之後,都是指使顧有慶先去叫門的。村子裡的人看着顧有慶還好,多少還有點好臉色,結果一看到顧有慶背後的顧成禮,臉一下子就變了。
態度好一些的,聽一聽顧成禮的來意,然後冷嘲熱諷一番。
態度普通一點的,看看顧成禮就把人往院子外面轟,然後砰的一聲,把院門關上。
態度差的……態度差的那都是直接端了洗腳水、潲水什麼的,往顧成禮身上潑,弄得他渾身水淋淋的不說,還一股子餿臭味、腳臭味。
顧成禮原本還想着要藉着這副摸樣去給自己博幾分同情,沒想到接下來的待遇也依舊是一樣的。
總之一句話,他轉遍了整個村子,連那幾家外姓人家裡頭都去求了,結果硬是沒有一個人肯答應他,給他幫忙的。
顧成禮垂頭喪氣的回家,顧有慶嫌棄他身上的味,只遠遠的跟着,不肯上前。
顧孫氏一直站在屋子外頭等着,見到他就迎上來,還沒說話,就趕緊捂了鼻子,隨後問道:“有慶呢?”
顧成禮沒好氣的說:“後頭跟着呢,嫌棄我這一身的味……”
“那就好。”顧孫氏說着,就要越過顧成禮去接顧有慶。
顧成禮心中陣陣氣悶:“我說,你適可而止啊。我這麼大一個活人,渾身溼噠噠的站你跟前,你也不說關心關心?我這是爲誰啊這是……”
顧孫氏遠遠的看着顧有慶回來了,心裡頭放下心來,倒是有功夫搭理顧成禮了,捂了鼻子和嘴問:“你這是咋整的?怎麼弄一身的臭味回來?還有,究竟有沒有人答應,幫咱收稻子啊?再不想辦法,雨落下來,可就晚了啊……”
“怎麼弄的?被人給潑的唄……”顧成禮沒好氣的說道。
說着頓了頓,又道:“至於說稻子,我也沒辦法了……反正沒人答應,就那麼着吧。”
顧有慶這會兒剛好走到能聽到他們說話的位置,聞言大聲道:“阿爹,阿孃,要不,咱們乾脆拿錢請人幫咱們收吧?”
也只有這個法子了……
然而,讓顧成禮他們沒想到的是,他們哪怕是出錢,也沒人肯幫忙,連隔壁村的人,都不肯來!
其實,這也正常。
俗話說得好,萬惡淫爲首,百善孝爲先。
這時候的老百姓對於那些坑蒙拐騙偷的人,都能包容,反正只要不禍害到自家頭上來就行了。而這個時代的人,哪怕是那些罪犯,也都講究個兔子不吃窩邊草,大多不會禍害同村同族的。
所以,有時候衙門裡頭的人下來查案,同村同族之間,都是能幫着遮掩,就會盡量的幫着遮掩。
但是對於那些不孝或者(淫)(蕩)的人,那是一千個,一萬個不能忍的!
顧成禮的不孝之名已經傳遍了附近的村子,現在別說是在自己村子裡了,就算是在鄰近的村子裡,那都是受千夫所指,衆人唾罵的。
只是顧成禮自己,還不太肯認清現狀而已。
最終沒人幫忙的顧成禮他們只得想了個笨辦法,先不管稻穀脫粒的事情,只拿了鐮刀什麼的,把稻穗割下來,收回去,至於脫粒,等回頭慢慢弄吧……就算到時候弄不乾淨,也好過爛在田裡啊。
然而,哪怕是想了這樣的法子出來,他們也沒能把水稻全都收回來。
大雨來的時候,他們還有兩畝多的稻子,沒能收回來,全都打了水瓢。
顧孫氏急得冒着大雨割穀子,但這並沒什麼用。當天晚上,她躺在牀上,就發起了高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