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顧長庚的話,有福就把小嘴癟了起來。
顧長庚見狀,笑着捏了捏有福的臉,又道:“怎麼着也要留幾分地來種花生啊,要不然我們有福哪來花生吃?”
花生是地上開花,地下結果,種在沙土裡的花生結出來的果實又多又大顆,長勢最好。
原本噘着小嘴的有福一下子就笑了。
拿旱地來栽桑樹也算是大事,顧長庚雖然說是一家之主,他一個人決定了也是可以的,但是到底擔心家裡人會因爲這個而有所不滿,所以他並沒有當場定下數量。
劉德也能理解,反正大家都要各自去量自家的田埂土邊究竟能栽種多少桑樹,也不會馬上定下來,所以決定明日再來。
到時候只需要登記一下就可以了,也不會耽誤他們去別的村子收稅和宣傳栽桑之事。而且,他們能拿到顧家村人訂桑苗的證據,也更容易說服其他村子的人。
想着,劉德干脆站到高處,大聲喊:“大家靜一靜,都靜一靜。”
等村民們都安靜下來之後,劉德又大聲說道:“感謝大家如此踊躍的擁護我們青天大老爺的政令,諸位不用擔心,你們今日之內算好桑苗的數量就可以了。我們明日一早,會先到顧家村給大家登記,屆時聽到鑼聲,仍舊來村口就是。”
其實他們下來收稅,並不是每日都要回去的,要不在路上花費的時間過多,太耽誤正事了。所以,通常都是就近找里長、村長或者村民家中食宿,按人數支付給村民錢糧,由衙門裡統一貼補。
但是今天,他們卻是一定要回去的。
這麼重要的事情,他們不回去給大老爺稟報,若是讓旁的組爭了先,那不是虧大了麼?
邀功這種事,當然是越早越好。
畢竟誰也不知道,別的組會不會也恰好遇到一個像有福那樣的小姑娘,靈光一閃,就找到一個大家都認可的、兩全其美的法子。
所以他們纔會說明日一早再來,要不然直接在這裡等着大家回家弄好了來登記就好了。
村民們都點頭稱好,紛紛回家拿豆子記數去了。
這些村民大多不識字,也不懂什麼算術,需要計數的時候,大多是用的笨辦法,比如以細竹片或者小石頭來計數。而這會兒大家心中急切,所以都選擇回家拿豆子,反正只是用來計數而已,用了也不會有損失。
一棵桑樹一棵豆,算完了之後把豆子倒出來數就是了,數好了記下來,又把豆子放回去就是。如果擔心自己記不住,那也沒關係,反正豆子在竹筒裡裝着,只要封好了,不讓豆子掉出來就行。
到時候當着衙門裡的人現數都可以。
又簡單,又方便。
顧長庚倒是不用這麼麻煩,不過還是回家去說了一聲,又拿了一根有有福有墨雙手張開那麼長的竹竿,然後才帶着幾個孩子上坡去。
到了自家地裡,顧長庚將竹竿放在地上,一節一節的往前數,有福有墨和徐閒數另一邊,幾個孩子嘻嘻哈哈的,一個接一個,用自己的手臂來計算。
就是三個孩子將手臂張開,然後一個接一個的排開,然後換位置,換了兩個人就是一棵桑樹的距離。
反正大家的手臂都是差不多長的。
一開始,他們都嘻嘻哈哈的,玩得很開心,結果玩着玩着,就玩不動了,主要是手臂一直張開實在是太累,顧長庚樂得哈哈大笑。
不過,大笑之餘,他還是去找了一根長樹枝,比着自己手上的竹竿折了,交給孩子們用來丈量。
因爲都是兩邊一起丈量,他們的動作很快,不到一個時辰,就把所有的土邊和田埂需要的桑苗給量出來了。沙土不用量,算了畝分然後按照行間距來算就行了,這個有墨就可以獨立完成。
到了晚上,(收稅的胥吏是下午纔來顧家村的,他們是一個村子一個村子的收的)等一家子都到齊了,顧長庚就把下午去交稅的時候發生的事情給大家說了,只是隱瞞了有福說的那句,她會養蠶。只說是有福覺得,養蠶會賺到錢。
經過這麼一兩個月時間,大家對有福的直覺和運氣,都還是很認可的,所以誰都沒有反對,都紛紛覺得可行。
最終,定了除了土邊桑和田邊桑之外,再將家中的沙地拿出兩畝半來栽桑,至於剩下半畝,當然是要留着來種花生的。
“三哥哥我們一起算要多少桑苗吧。”家裡頭的人一商量完了,有福就迫不及待的拉了有墨說道。
“好、”有墨笑眯眯的看着有福,摸了摸她的腦袋,回屋去拿了算籌。
等拿了算籌回來,有墨一邊撥弄算籌,一邊問有福:“妹妹,栽土裡的桑苗還是我們之前那個距離嗎?或者是密一些?”
不等有福開口,顧李氏就在一邊說道:“可以密一些吧?既然只在土裡栽桑樹,不用擔心莊稼被搶遮了陽,或者搶了肥,密一些好點,能多栽一些。”
有福連連點頭,說道:“嗯嗯,三嬸說得對,密一些好。”
“密一些是多密啊?三尺?四尺?”有墨皺了眉頭問。
“嗯……咱們家的沙地都是向陽而且不背風的。”有福說着想了想,有些遲疑的伸手比劃了一下,嘴裡說:“這麼寬吧?大概兩尺多,不到三尺?”
有墨說道:“那就先按兩尺半來算。”說着,頓了頓,又道:“反正算錯了也沒關係,衙門裡頭的人應該會公佈每畝地種多少桑苗比較好的。”
有墨還真沒說錯。實際上,他們不僅會公佈,還會幫着算。
所以,當顧長庚他們把自家算好的桑苗報給劉德的時候,劉德都驚呆了。
因爲,顧長庚家可是除了田邊和土邊之外,另外還要種兩畝半的桑苗。田邊土邊就不說了,那兩畝半沙土所需的桑苗數,和他算出來的幾乎是八九不離十。
顧長庚搓了搓手,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來,說道:“家裡頭的孩子剛學了用算籌計數,一絲心癢,就自個兒胡亂算了,怎麼?有什麼不對嗎?”
怎麼會不對,就是因爲太對了,他才吃驚的好嗎?
他可不相信,這是瞎蒙的。
一個孩子,會用算籌計數還好說。可是這會用算籌計數,還能知道桑苗栽在坡上向陽的沙土裡,每一棵之間的大致距離,這就太不正常了啊。
“家裡的孩子有看過農書?”
劉德只想到這一種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