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眨眨眼,怎麼會在京城看見熟悉的面孔呢?
疑惑的仔細看了看,纔想了起來,原來是她呀。
原來的縣令千金尤雪晴的丫鬟,叫什麼香蘭的。
那個眼睛長在頭頂上的丫鬟。
尤雪晴是尤雨薇的堂姐,她的丫鬟出現在京城倒是不奇怪,只是,那丫鬟怎麼一付鬼鬼祟祟的模樣。
只見她站在一間茶館樓下,神情緊張,不時東張西望。
茶館門後,看似隨意的立着兩名大漢,珍珠能真切的看見他們謹慎的眼神和緊繃的身體,分明是在隨時戒備着。
珍珠心中一動,擡眼望向茶館二樓。
一扇半開的窗戶裡,一個粉衣女子被一個高大瘦癯的男子摟在懷裡。
那女子粉面含春半推半就,一付嬌怯怯的模樣,可不就是尤雪晴。
那男子五官立體,黑眉入鬢,眸深鼻高,氣勢十分驚人,雖是美人在懷,眼神卻陰冷沉鬱。
他眼神銳利冷厲,擡眼的瞬間,與珍珠的視線對上,她的心臟猛地跳動起來,像是被一條毒蛇盯上的感覺,讓人背脊發涼。
好在,馬車行駛的速度不慢,對上的視線一閃而過。
珍珠眼神好,男子陰厲狹長的眼睛下,一顆黑色的小痣她都看得清清楚楚。
那男子三十歲左右的年紀,髮髻上戴着紫金冠,身着墨色暗紋嵌金邊的寬袖長袍,抱着尤雪晴的手上,戴了只通透碧綠的翡翠扳指,一看就是個身份非凡的男子。
珍珠拍拍小胸脯,緩了口氣,哎呦,那男子陰森的眼神實在太過嚇人,眼底的戾氣似隨時噴涌而出,也不知道是何身份,尤雪晴梳着婦人髮髻,應是成了親的,可是,兩人行蹤鬼祟地在偏僻的茶館幽會,分明不是夫婦倆會做的事情。
那,兩人是在*?嘖嘖,剛到京城就讓她撞見了這等事情,真不知是踩了什麼狗屎運。
尤雪晴不知道是嫁了何人,以她的年齡,應該成親不久,艾瑪,就給她相公戴綠帽子了。
等見了尤雨薇,要不要,把這事告訴她呢?珍珠思考着。
大恩禪寺位於京城西郊,整座寺廟依山而建,建築巍峨高大,廟宇氣勢宏偉,擡頭望去,廟堂層疊,黃牆聳天,香菸繚繞,規模恢弘壯觀。
即使是飄着雪的天氣,依舊有不少虔誠的信徒進廟參拜。
寺廟前的空地上,早已自然的形成了小集市,賣香燭紙錢的,賣饅頭包子的,賣小孩兒玩具的,賣頭繩絹花的,應有盡有,很是熱鬧。
珍珠和平安饒有興致的在外面逛了一圈,才慢悠悠地進了大恩禪寺的正殿,焚香、燒紙、參拜、捐香火錢,一系列進寺廟固有的形式,都走上一圈。
隨後,他們跟在別的香客身後,朝正殿後的別殿前行。
正殿後有條兩丈來寬的青石路,兩旁種了高大的松柏,雪花飄落的季節,松柏依然蔥綠挺拔。
“姐,這個大恩禪寺比咱們圳安縣的清延古寺要大很多呢。”平安舉目四望,感嘆了一句。
“那是,畢竟是京城第一大的寺廟,規模氣派不是別的寺廟能比的。”天子腳下,天時地利人和皆佔了,發展成這麼大的規模很正常。
“嗯嗯,姐,你看,山腰上那座廟修得金光燦燦的,要是天晴陽光一照,都能發出佛光了。”平安笑嘻嘻地指着半山腰。
珍珠擡頭一看,的確修建得金碧輝煌流光溢彩,看來,大恩禪寺香火旺盛呀,那麼多金燦燦的琉璃瓦可不便宜呢。
兩人邊走邊看,剛要走過一處拱門,走在前面的平安差點被一個人影撞到。
“哎呀,你這人,走路不長眼睛麼?撞到我們家小姐,你陪得起麼?”
一個丫鬟打扮的女子猛地衝過來,想要推開平安。
平安一個錯步退開,丫鬟撲了個空。
“你個鄉下土包子,還敢躲開。”
那丫鬟齜牙咧嘴怒目圓睜。
“……”
珍珠朝平安看了一眼,見他沒事,只是氣惱地瞪着那丫鬟。
“我好好地走路,是你們自己衝上來的,還惡人先告狀。”
“好你個賤胚子,竟然還狡辯,我們小姐金枝玉葉,豈是你等賤民能比的,你再敢頂嘴,把你抓起來關上一陣子就老實了。”丫鬟鄙視的看了一眼平安。
平安今天穿了件素色夾襖,料子是普通的藍色素緞,這種布料在望林村看來是不錯的綢緞了,可是,在京城裡頭,這種布料卻是入不了高門大戶的眼中的。
平安氣得臉色一沉,就想衝上前理論一番。
“這位姑娘,不知我弟弟犯了什麼錯,你們要把他抓起來?”
珍珠冷着臉向前走了兩步,拉住了平安的衣袖。
那丫鬟聞言,擡眼向她看去,卻是神情微怔,眼中閃過驚豔之色。
丫鬟還沒來得及說話,她身後一直沒出聲的小姐緩緩地,搖曳地走了上來。
“秋月,不許無理,一點小事,幹嘛大呼小叫的失了體統。”
聲音嬌柔婉約,字正腔圓,帶着京城特有的口音,瓜子臉,柳葉眉,黑眸秀鼻櫻桃脣,長相柔媚嬌美。
十四五歲的年齡,頭上戴着鑲寶石的金步搖,身上披着珊瑚色厚錦鑲銀鼠皮的披風,腳步移動間,露出繡着精美刺繡的鞋面。
“小姐,他剛纔差點撞到您啦,可不是小事呢,路面有雪,把您的衣裳弄髒了,他可賠不起呢。”丫鬟連忙諂笑着上前扶住了她。
那小姐嬌嬌柔柔地嗔了丫鬟一眼,轉頭朝珍珠看過來,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好一會兒,嘴角的笑意略顯發僵,隨後才微微頷首道:“不好意思,秋月太大驚小怪了,她也是擔心,怕小哥撞到我,回去不好交代,她沒有惡意,望姑娘勿怪。”
“哼!”平安小聲的悶哼了一聲,明明是她們走路不看路,偏要怪到他身上來,真不要臉。
珍珠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這女子,嘴角雖然帶笑,眼底卻帶着傲慢與不屑,果然,用這樣淺薄魯莽的丫鬟,主子的性格能好到哪去。
“我弟弟走路的速度很慢,這位小姐從拱門後突然跑過來,要說撞,也是你撞到我弟弟纔是,丫鬟是非不分口吐惡言,還是小姐明白事理懂得青紅皁白,既然小姐誠心致歉,我們自然不會與她計較。”珍珠端着架子冷冷地斜睨了她們一眼,配上她清麗秀妍的面容,竟隱隱帶上了一股威儀。
那丫鬟似被她的說辭驚呆了一般,直呆愣楞的看着她。
那小姐卻驚疑不定的上下打量着她,長相讓人驚豔,可衣飾簡單素淨,儀態從容,眼神睥睨,沒帶僕從或婢女,可那語氣篤定自信,彷彿她說出口的就是既定的事實一般,實在讓人無法小覷。
還有,她的弟弟,雖然衣飾更爲簡單,可眉目俊秀,眼眸清朗,眼神語氣皆無半點卑微之色,分明不似普通人家的孩子。
許是哪個世家貴族輕裝出行吧,她輕咬下脣,面上帶着一種柔柔地神情,“這位姑娘,小女子唐青羽,乃太僕寺卿唐礫之女,今日到大恩禪寺拜佛還願,今日能遇見姑娘,實是有緣,不知姑娘高姓大名,是哪家的小姐,可否告知一二?”
“不好意思,萍水相逢,不便告知,我們還有事,就先走了。”珍珠學着她的樣子,朝她微微頷首,對平安使了個眼色。
兩人腳步從容,卻速度極快,一晃眼,消失在拱門後面。
“哎!他們怎麼就走了?小姐,您怎麼就放他們走了?”丫鬟秋月纔回過神,驚嚷道。
唐青羽看着空無一人的拱門後,也楞了神。
突被秋月這麼一嚷,她不由回頭瞪了她一眼,隨後低聲喝道:“嚷什麼嚷,嫌不夠丟人是不是?這是大恩禪寺,隨時會有京城各府的夫人小姐進出,你長點腦子麼?”
秋月忙閉上嘴,諂媚地走上去,扶住她的胳膊,“小姐,奴婢不是爲您出氣麼?您要是撞上那個窮酸小子,這件銀鼠皮的披風可能就碰髒了,這可是您最好的一件披風啦。”
唐青羽低頭左右看了幾眼,仔細瞧了瞧披風上有無髒污,他父親唐礫雖然是從三品的官員,可是太僕寺卿是清水衙門,俸祿油水一向不豐,加之家中姐妹兄弟衆多,所以,她們的衣裳首飾份列有限。
這件銀鼠皮的披風是去年添置的,她還沒捨得穿過幾次呢。
還好,沒有弄髒到。
唐青羽鬆了口氣,“還好沒弄髒,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弄了一身髒回去可要被她們笑話了。”
“可不是嘛,說起來,還是因爲您的婚事不順,所以她們纔敢這般輕怠您,要不是那件事情,您的處境哪會這般艱難,太可惡了!”秋月憤憤不平,小姐處境不佳,她們丫鬟也跟着遭殃。
“唉!”唐青羽幽幽嘆了聲,自憐的捧住了心口,“別說了,好在事情發生得早,要是等我嫁了過去,再發生那等事情,那你家小姐我不得跟着香消玉損了麼?”
她說着,自己打了個寒顫。
“小姐說得沒錯,還好事情發生得早,哎呀,要不,您也得牽連進去呢。”秋月附議着連連點頭。
“行了,我們回去了,晚了,她們不知道又要編排什麼了。”唐青羽扶着她的手朝外走去。
等兩人漸漸走遠,拱門後的一處拐角探出了一個人頭。
“姐,她們走了。”
珍珠從拐角處走出,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們離開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