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璟與羅十三回到府中已是亥時。
明月高高掛在半空中,散發着柔和銀輝。
“少爺,奴婢給你煮碗醒酒湯。”米香見他臉頰紅了一片,忙下去準備醒酒湯。
羅璟揮揮手,讓她們各自忙去,他其實並沒怎麼喝醉,臉紅大約是因爲太熱。
他站在房門前,擡眼看向皎皎明月,心中有種安寧溫馨感。
剛纔,送他出院門的時候,珍珠小聲警告他,今晚不許他溜去她房裡,羅璟暗暗失笑,也是,明月當空,私會佳人這件事,還是適宜月黑風高的夜晚。
清涼的晚風徐徐吹拂,羅璟酒意有些上頭,轉身走回屋內,剛一坐下,院外就有輕巧的腳步聲響起。
羅璟以爲是米香或米蘭,沒想到,來的卻是另一個人。
柳絮兒穿着胭脂紅單羅紗薄衫,衣襟開得很低,領口透出水紅色的抹胸,腰帶緊緊束起,纖細的柳腰更襯出她高聳的胸脯。
只見她端着托盤,臉上含羞帶怯,身段搖曳緩步而來,“少爺,奴婢給您奉茶。”
羅璟的眉頭就蹙了起來,“怎麼是你?米蘭呢?”
米蘭自然是被她娘使計支使走了,柳絮兒目光閃動,她微微壓下眉目,一副垂淚欲滴模樣。
“少爺,奴婢是來替我娘陪不是的,她年紀大了,說話做事有些犯糊塗,您不要同她計較。”
她俯下身把茶放在茶几上,胭脂色的薄外衫被燈光一照,身段幾乎一覽無遺,濃郁的脂粉味從她身上飄散開來。
羅璟眉頭蹙得更緊,“奶孃的事情改日再說,你先退下吧。”
柳絮兒眉梢一動,放好茶後,並未後退,而是“撲通”一聲,跪在了他腳旁。
“少爺,我娘真不是故意的,她只是爲您抱不平,您多高貴的身份,卻要娶一個農戶家的女兒,要是夫人還在,定然也會心疼您的,您多體諒一下長者愛護您的心吧。”
她擡眸,目光悽悽,粉頰紅脣,在燈光下顯得尤爲豔麗,飽滿的胸脯隨着呼吸急促而抖動,帶上了一絲魅惑的旖旎。
羅璟卻絲毫沒受到影響,他眼神猛地變得深沉冷厲,竟然拿母親來說事?他想也不想擡腳就往她身上踹去。
柳絮兒卻藉機一把抱住他的腿,眼眶含淚欲語還休,嬌豔的紅脣微微抖動,“少爺,奴婢與您從小一起長大的,自小也是有情分,奴婢要是說錯了話,您大人大量,可千萬不要與絮兒計較,絮兒這麼崇拜敬重您,恨不得時刻伴隨您身邊細心服侍,少爺,能給絮兒一個機會服侍您麼?無論您要絮兒做什麼,絮兒都是甘心情願。”
她仰起粉紅的臉,目光盈盈,含羞帶怯,一副任君採擷的模樣,高聳的胸脯壓在羅璟腿上,還不時顫動摩擦。
晚風吹入房內,燭臺的燈火有些忽明忽暗,折射在羅璟臉上,深沉的目光顯得閃爍不定,微酡的臉色似醉意上頭,柳絮兒心跳如鼓,只覺得心中所想似要實現。
她想站起身子,朝羅璟更靠近一些。
忽地胸口一陣劇痛,接着就是天旋地轉,整個人滾到了房門邊上。
“……少、少爺。”
柳絮兒捂着疼痛的胸口,有些不敢置信地擡起了頭。
羅璟臉色陰沉得幾乎能滴出水,他猛地站起身來,走出房門。
“米香——,米蘭——”
聲音透過深沉的黑夜,響徹了整個院落。
柳絮兒臉色頓時變得煞白,她不顧疼痛撐起了身子,一把撲到了羅璟腳下。
“少爺,奴婢錯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她的聲音帶上了顫抖,她是真的害怕起來,要是米香米蘭她們看見了她這副樣子,一定能猜測出她的用意,以後她哪還有臉見人。
柳絮兒的手不自覺的又想攀上羅璟的大腿。
羅璟目光一凜,擡腳就踹了過去。
“啊——”
呼痛聲在黑夜中格外淒厲,柳絮兒直接“骨碌碌”滾下了臺階。
“少爺~”米蘭小跑着跑了進來,一進院子,就看見柳絮兒滾落臺階,倒地後半響爬不起來。
“你跑去哪了?什麼人都放進院子。”羅璟冷哼一聲。
米香忙跪下認錯,“少爺,剛纔劉嬤嬤讓奴婢去拿您的秋被,說是今晚夜風涼,您該換被褥了。”
她纔剛離開一小會兒,柳絮兒就溜進來了。
奶孃?羅璟目光冷然,他掃了一眼在地上掙扎起身的柳絮兒,這兩人是預謀了多久?
這樣居心叵測的人,怎麼能任她們繼續留在望林村。
“把柳絮兒拉下去關在房間裡,明天再處理她。”
一整天的好心情被這母女倆生生破壞,羅璟面沉如水。
米蘭忙應諾。
米香端着醒酒湯也匆匆趕來,在米蘭的示意下,兩人把柳絮兒扶起,一人挽着一邊把她拖了下去。
柳絮兒摔得髮髻散亂,鼻青臉腫,額頭上還鼓起了一個大包,她疼得渾身顫抖,卻無力掙扎,只能嘴裡含糊喊道:“……少爺,奴婢錯了,您……看在小時候的情分上饒了奴婢吧。”
米香米蘭互看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一絲瞭然。
柳絮兒一路踉踉蹌蹌,被拖回了小院內關進了她的房間了,米香剛落了鎖,劉嬤嬤就撲了過來。
“爲什麼要鎖房門?”
她一直躲在主屋的院門外偷瞄,沒聽到羅璟的命令,看見柳絮兒被拖了出來,心中大驚,卻不敢上去質問,想着一會兒她們走後,再進屋細問。
誰知,米香米蘭把柳絮兒往屋裡一放,轉身就把房門鎖上了。
她這才驚慌失措地衝了過去,就想搶過米香手裡的鑰匙。
“柳絮兒擅自夜闖主屋,衝撞了少爺,被勒令關押起來,明日再做處理。”米香冷着臉,目含譏諷,這母女倆打得一手好算盤,老的支開了米蘭,小的溜進房內,想趁着少爺不勝酒力,爬上少爺的牀。
哼哼,可惜啊,少爺豈是那麼容易被她們算計的。
明日再做處理?要如何處理?劉嬤嬤兩腿一軟,差點就沒站住。
“……米、米香,少爺說要怎麼處理?”
她說話都帶上了顫音。
“少爺的意思,我們做奴婢的,怎麼知道。”
米香瞥了她一眼,轉身與米蘭走了。
劉嬤嬤臉色慘白,她扶着房門輕拍。
“絮兒、絮兒,你怎麼樣了?事情怎麼樣了?到底成沒成?”
這麼短的時間,柳絮兒就被拖了出來,劉嬤嬤心知事難成,卻又心存僥倖。
“……絮兒?”
拍了好半響房門,屋裡才傳來細微的聲音,劉嬤嬤這纔想到剛纔柳絮兒是被米香米蘭架着回來的。
“絮兒!絮兒!你是不是受傷了?”
“……娘,我胸口肩膀好疼。”
柳絮兒疼得在屋裡嚶嚶哭泣,抽抽噎噎地把事情說了一遍。
劉嬤嬤聽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完了……
翌日一早。
羅府的客廳裡,氣氛凝重。
換了身衣裳的柳絮兒跪在廳堂中間,臉色慘白如雪。
劉嬤嬤垂着腦袋站在她身後,眼眶下一片青黑,她陪着柳絮兒惶恐不安了一夜,根本沒有睡覺。
羅璟坐在黃花梨木的太師椅上,眸中深沉得讓人害怕。
羅福與米香米蘭恭敬立在一旁,一絲聲響都不敢發出,昨晚的事情已經傳遍了整個府內,大家都在猜測,少爺會如何處置這母女兩人。
“奶孃,念在你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昨晚柳絮兒的事情,我可以不深究,可是,你與柳絮兒不適宜再待在府裡了,你們回京城別莊待着還是自行贖身出府都可以。”
羅璟清冷醇厚的聲音迴響在客廳內。
自行贖身出府?劉嬤嬤擡頭,一臉茫然,出府後,她們母女能去哪裡?絮兒她爹死後,她就被趕出了婆家,當初要不是遇到了夫人,她們母女倆早不知飄零到哪裡去了,如今,哪還有地方可去?
她手頭雖然有些錢銀,可是出了羅府的大門後,她們兩個單薄的女子,又如何能護得住身家財產?絮兒總要出嫁,她老婆子以後要孤伶伶的一個人生活麼?
劉嬤嬤打了個冷顫。
可是,回京城別莊待着,生活是安逸了,卻一絲前程都沒有了,待在望林村,少爺總會回來,絮兒即使巴結不上少爺,可還有別的人選不是,比如那個羅十三,或者羅巢羅宣他們,都比別莊那些個混吃等死的管事小廝強。
“少、少爺,老婆子哪都不想去,您讓我們繼續待在這裡吧,奴婢保證再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她懇切哀求道。
留在這?給他自己找麻煩麼?昨晚的事情傳到珍珠耳朵裡,她還不知道會怎麼想呢?羅璟心裡就升起了一股火氣。
“回京城別莊待着還是給你們身契自行出府?”
他冷着臉重申了一遍。
劉嬤嬤嚇得一哆嗦,知道事情沒有迴旋餘地了。
“……那,奴婢回京城別莊吧。”
她幾乎是哭着回了話。
跪在地上的柳絮兒聞言,捂着胸口就是一疼,眼淚“嘩嘩”掉了下來,爲什麼會這樣?她做錯了什麼?爲什麼少爺不喜歡她?她哪裡比不上那個鄉下丫頭了?她不想回京城別莊。
羅璟不再理會她們,吩咐羅福讓人備車,喚一名護衛把她們送回京城,不許耽擱立即啓程。
劉嬤嬤與柳絮兒提着小包袱,帶着破碎的夢,搖搖晃晃淚流滿面的踏上了來時的路。
一同回去的,還有那個叫左興的小廝,他聽說,劉嬤嬤與柳絮兒被趕回別莊後,就衝到了羅璟面前,跪求一同歸去。
羅璟冷笑一聲,允許了他的請求。
隨後,招來羅福,囑咐了幾句。
羅福就去找了護送他們回京的護衛,低聲叮囑。
讓護衛轉告別莊管事,以後別再讓劉嬤嬤仗着奶孃的身份作威作福,一視同仁,該做的事情就讓她們做,沒有特權可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