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尤姐姐身旁的那個王嬤嬤麼?
難道尤姐姐來了?
平安不由往車廂裡看了一眼,卻沒有發現別人的身影。
“平安少爺好。”
王嬤嬤下了馬車後,端端正正地行了個禮。
“王嬤嬤好。”平安忙回禮。
大約是因爲趕路的原因,王嬤嬤臉色有些發白。
平安把人往堂屋裡領。
正往前院端菜的珍珠就看見了他們。
“王嬤嬤,你來了。”她笑着招呼道。
“胡姑娘好。”王嬤嬤躬身行禮。
“啊,不必多禮,你臉色可不大好,是趕路趕得太急了吧。”
這個羅璟,他身強力壯熬得起日夜兼程,可王嬤嬤都多大歲數了,早知道就不讓他護送了,看把人折騰得,臉色多難看。
珍珠就把托盤遞給了平安,自己領着王嬤嬤去了後院的廂房內。
給王嬤嬤端了杯摻了靈泉的溫開水,王嬤嬤客氣的道了聲謝,這才喝了下去,好一會兒臉色終於緩和了一些。
“辛苦你了,王嬤嬤。”珍珠不好意思地朝她笑笑。
王嬤嬤搖搖頭,是她老了,不中用了,坐在馬車上,也經受不住顛簸了。
想到她來這的目的,王嬤嬤神色有些複雜莫名。
小姐派了馬車從莊子裡把她接回府裡的時候,王嬤嬤心裡還有幾分欣喜,以爲小姐又讓她回府伺候了。
可沒想到,小姐卻問她,願不願意去鄂州的望林村,胡家姑娘缺一個經驗豐富管理內務的嬤嬤。
望林村,那個偏僻卻安寧的小村子。
王嬤嬤當時怔然半響。
小姐給了她一天考慮的時間,說她要是願意去鄂州,就把她的身契還給她,胡家姑娘是僱傭於她,並非採買下人,要是不願意去,那就繼續回莊子裡榮養。
當然,小姐沒強迫她,府內還有不少合適的嬤嬤,只是她跟着四小姐去過望林村,與胡家還算相熟,所以小姐第一個考慮到她。
王嬤嬤沒想到,自己臨老了,還有重獲自由身份的一天。
雖然,只是換了種身份繼續待在內宅幫着管理內務,可是,心態上似乎有了中微妙的變化。
她那夜幾乎一夜未眠。
第二天答覆的時候,小姐臉上的笑容是欣慰的。
“珍珠妹妹爲人很好的,嬤嬤你也知道,她和羅璟定了親,以後是要嫁入羅府的,她身份不同,對內宅的雜務也不大通透,你去了,可以幫着她理順內務管理內宅,現在,羅家的案件也平反了,等他們成親後,珍珠妹妹應該會到京城定居吧,到時候,嬤嬤又可以跟着回到京城了。”
就這樣,王嬤嬤拿回了自己的身契,跟着羅璟的車隊帶了鄂州。
“胡姑娘,這是小姐給您的信。”
她從懷裡掏出了信封。
珍珠笑着接過,“王嬤嬤,你先歇息一會兒,休息好了咱們再詳談。”
王嬤嬤點頭應下,看着她離開廂房後才慢慢坐在了紅木椅子上。
她微微打量了廂房內的陳設,一水的紅木傢俱,有炕有牀,衣櫃書桌齊全,架子牀上掛着淺紫色的紗帳。
並不比她在莊子裡住的條件差,胡家雖然只是農戶人家,吃住方面都是很大方的。
王嬤嬤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有些奇怪,剛纔下車的時候,還感覺頭暈眼花,昏昏沉沉的,喝了杯溫水坐了一會兒後,那種難受的感覺就慢慢消失了。
廚房裡依舊忙忙碌碌,家裡的客人一波接一波,竈臺的火苗都沒熄滅過。
晚上的宴席,因爲羅璟的歸來,附近幾家相熟的都請過來了。
大家聚在一起熱熱鬧鬧的湊了兩桌。
呂素青母女三人也受邀而來。
她們是第一次見到傳聞中胡家小姐的未婚夫婿。
果然是丰神俊朗儀表堂堂,與阿雲口中的描述如出一轍。
呂素青不由感慨,胡家小姐的命可真好,如此佳婿是多少少女心中的良人。
姜書媛默默吃着飯,胡家的飯食雖然美味,吃到嘴裡也帶着一絲苦澀,母親託了村裡的媒人給她說親。
那媒人說,望林村是個小村落,適齡的男子並不多,這兩年因爲村裡的條件好了不少,所以好些男子都早早定了親,餘下未定親的,不是條件太差就是門檻太高。
姜書媛是女學先生的女兒,本身條件也不差,媒人就試着幫她們探了一戶人家的口風,那戶人家的孩子是今年剛考中童生的趙正傑。
人家卻是想都沒想就拒絕了,她們一家是外來戶,又是孤兒寡母的,即便是胡家請來的先生,他們也不做考慮。
呂素青強打起笑臉送走了媒人,關上院門後,母女兩人淚流滿襟,這樣的拒絕,她們在章遠縣的時候,已經經歷了不少次。
姜書媛擡眼看了一眼同桌而坐的胡珍珠。
那少女螓首娥眉,巧笑倩兮,微揚的脣角漾着幸福柔美的光彩。
她又看了眼主桌上,俊逸非凡儀態矜貴的翩翩少年。
兩人的身份也並非那麼般配,一個只是家境富裕的農戶人家的女兒,一個卻是少年得志的四品官員,門不當戶不對,可就是這樣,他們依舊定了親,成了未婚夫妻。
多麼讓人羨慕!
姜書媛眼神落寞地看向主桌,發現上次見到的那個羅副將就坐在羅郎將身旁,他正大口的吃着飯菜,作態豪爽卻不顯得粗魯。
他們剛從京城趕過來,怕是都餓了吧。
也許是她的眼神太過認真,羅十三擡眼,對上了她的視線。
姜書媛頓時臉頰一燒,慌亂地垂下了眼簾。
紅霞染上了她白皙的臉龐,微微顫抖的睫毛暴露了她的不安與緊張。
羅十三有些看愣了神。
一頓晚飯喧鬧地吃到了戌時才漸漸散席。
“玉生啊,你那邊的被套褥子還沒準備好吧,原本珍珠說,過兩日再把你用慣的東西移過去,可沒想到,你提前回來了。”李氏站在院門拉着羅璟絮絮叨叨着。
“嬸子,沒事的,這大熱天的,哪用得上褥子,有涼蓆就好了。”羅璟笑着安慰有些焦慮的李氏。
“哎,轉眼就要入秋了,半夜還是有點涼的。”李氏還是不放心。
“娘,你就少操點心了,他又不是平安,熱了冷了還不懂得添衣減衣呀。”珍珠忍不住撇撇嘴。
“姐—”平安可不幹了,“我咋不懂得添衣減衣了?”
珍珠朝他抿嘴一笑,“你是懂得啊,可是娘覺着你不懂呀。”
李氏一愣,臉上頓時就一陣紅一陣白起來,她真的管太多了麼?
“咳~”羅璟瞪了眼笑得揶揄的珍珠。
珍珠衝他做了個鬼臉。
送走了他們,一家人開始洗漱歇息,這兩日家裡一直忙忙碌碌的,全家人都有些疲憊。
珍珠去看了眼王嬤嬤,給她介紹了同一排廂房裡住着的林婆婆。
兩人對彼此的身份都有些好奇,不過,由於交流有些障礙,所以只是客套了一番。
珍珠洗漱完後,已經快到亥時了。
她盯了眼半開的窗櫺,這傢伙今晚應該不會過來了吧,趕了那麼多天路,總得好好休息一下。
她把尤雨薇的信拿了出來。
尤雨薇最近有些焦慮,大約就是所謂的婚前焦慮症吧,話語間都是對未來生活的擔憂與不確定,她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顧祺了,顧祺參加了今年的秋闈,前期一直在埋頭苦讀,尤雨薇不敢打擾他,讓他分心。
對哦,顧祺也參加了今年的鄉試,珍珠這纔想了這件事情。
兩人的婚期定在十月中旬,不論考沒考上,婚禮都會如期舉行。
以顧祺那麼聰明的腦袋瓜子,加上他不同於常人的經歷,珍珠覺着他肯定能考上。
到時候雙喜臨門,兩家肯定會更高興的。
至於尤雨薇的婚前焦慮症麼?嘿嘿,等她見到了顧祺,自然不藥而癒了。
……
羅璟回到自己的新宅院,羅福領着一干人等在院門恭迎。
“恭迎少爺回府~”
他大手一揮,讓他們退了下去。
羅福忙領人下去,柳絮兒嫉妒地看着留在原地的米香米蘭,她們是少爺的近身大丫鬟,可以隨時隨地跟在少爺身旁。
劉嬤嬤拉着不情願的柳絮兒走出了廳堂,沒入拐角處,看見四下無人,才湊近女兒道:“你愣在那幹嘛,想惹少爺不高興啊,米香米蘭都是二十歲的老姑娘了,你擔心她們幹什麼。”
“娘,她們能天天在少爺跟前服侍,近水樓臺的,說不定還真讓她們得手了呢。”柳絮兒看着亮堂堂地廳堂,猶不放心。
“那是你能管得着的麼?”劉嬤嬤就瞪了她一眼,“你還是快收拾收拾,趁少爺在府裡,看看有沒有機會讓他把你收了房。”
柳絮兒的臉就紅了起來,含羞帶怯地點點頭。
“嗯,知道了娘,你先幫我看看,晚上穿哪身衣裳好。”
兩人嘀咕着從廊檐下穿行回了她們的院子。
羅璟在米香她們的帶領下,第一次踏進了自己的院落。
雖然是夜晚,高高掛起的紅燈籠卻把院子照得通亮。
新建成的院子裡,花木還未蔥鬱,但修剪的很是整齊,整體的佈局與京城的宅子相差不多,凌老先生的設計多以京城大戶人家的建築爲模版。
羅璟立在院子中間,仰頭看着漫天的星河,突然很想做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