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菡自己百無聊賴的逛了逛,碰上幾個搭話的人,大抵是看她面生,問她是哪家公子之類的話,一開始搭話的時候還是面帶笑容,等知道不過是因爲朋友相邀纔來的,並不是什麼重要富貴人物,都紛紛冷淡了下來。
柳清菡對於他們前後懸殊的態度倒是無所謂,反正她來就沒想要結交什麼朋友的,在宴會裡面走走停停,觀賞菊花,就想要等待會宴會吃完東西,差不多就可以走了。
顧青看着柳清菡一個人孤影單隻的,劍眉輕皺,越加是心不在焉的被衆人包圍,好幾次想要直奔着柳清菡過去,不過他倒是剋制了這種想法。
雖然柳清菡裝扮男子其他人看不出來,可是她畢竟是女子,跟這麼多外男相見,對於名聲有礙。再來有幾個朋友已經知曉柳清菡是黃鶴樓的老闆,而黃鶴樓的老闆是女子衆所周知,他們本是紈絝子弟,看見男扮女裝的柳清菡說不準會調笑,顧青舉辦宴會一直想要把這幾人踢出去,可惜這幾人自己雖然沒有什麼本事,背後依靠的家族得力,對於他生意場上的事情也是十分有利的,因此也不能輕易得罪。
宴席開始了,成羣結伴聊天的人紛紛坐上席位,柳清菡一時不知道自己坐那兒,有些無措,不過還好顧青指派小廝去爲柳清菡引路。
她做的席位比較遠離顧青那一夥人,柳清菡還呼出一口氣,因爲畢竟顧青的有些朋友是認識她的,令她有些不自在。總之下次這種宴會還是不來了,簡直不是人乾的事情。
一貫的穿着同色服飾的丫鬟,捧着宴會菜餚放置客人前面的桌子上。柳清菡看着色澤賣相挺好看,拿起來嚐了嚐,似乎是各色菊花花瓣特製的,味道還挺不錯。
顧青雖然再跟旁邊的人談笑風生,實則眼角的餘光時不時掃過柳清菡那兒,看丫鬟妥帖照顧,並沒有怠慢纔算是微微放下心。他的狐朋狗友十分多,一個個對於顧青都是甚爲看重的,畢竟顧青家底殷實,相貌魁梧英俊,爲人仗義疏財,再加上開朗健談,習性相同,經常給人一種非常可靠的朋友形象。
顧青看柳清菡那邊沒出什麼事,強打起精神跟旁邊的人說話,不過是喝盞茶的功夫,他又佯裝隨意瞥了一眼柳清菡那邊,看到她桌面的甜點小吃幾乎掃空,嘴巴里還鼓囊囊的,看的顧青不禁啞然失笑。
揮了個手,附在丫鬟面前說了幾句話,那丫鬟趁着旁邊的賓客不注意從後面繞到柳清菡身邊。
柳清菡也有些莫名,就有個丫鬟裝作給她倒茶,一邊附耳細語說道,爺讓奴婢遞個話,甜點後面還有大閘蟹,不用吃的太乾淨了,留個肚子吃別的。
柳清菡聽完,手上的筷子停頓一下,望了眼前面的顧青,恰好他朝着她露出一個壞笑。柳清菡簡直莫名,望四周望了眼,席上賓客幾乎都是交頭接耳的,笑談熱絡,前面的食物動的也很少,哪有人跟柳清菡一般悶頭吃東西的,她一旁的人好幾次瞧她都一副看鄉巴佬的模樣,眼神鄙夷。
這不是顧青看着她一直吃東西,覺得跌份吧,所以提醒她收斂?但是吧桌面的糕點甜點也就盛那麼一點,秉着不浪費的原則,她還是堅持吃完。
後面的看着她的那個丫鬟真是眼角抽搐,這小公子來赴宴還真是爲了吃飯來的?還真就答對了,她本來起牀氣就重,根本來不及吃飯,想着乾脆在宴會裡面吃算了,都這會兒能不餓嗎?
不一會兒功夫,今天的主題來了,一樣服裝的丫鬟魚貫而入,托盤端着大個頭金燦燦的大閘蟹,看的柳清菡眼眸霎時間亮了,她最喜歡吃螃蟹了。
丫鬟一放下食物,柳清菡稍微矜持的瞧了瞧四周,等着人先動手再動手,這大閘蟹看上去鮮美的很,很多人果然也分外喜歡,不似剛剛對於甜點的忽視,紛紛動手剝殼吃的。
柳清菡在現代很喜歡吃海鮮,小龍蝦和螃蟹是她的最愛,剝着剝着居然還剝出了技巧,別的人剝一個的功夫,她都吃了好幾只,不一會兒的功夫,肥美的蟹黃蟹膏全部乾淨利落挑出來,她吃的那叫一個快速又好看。看的旁邊的人紛紛側目,他們不由自主看着她剝螃蟹的過程,這螃蟹他們剝得比較緩慢就怕行爲舉止顯得粗俗,但是還是不可避免的有些不大好看,有的人因此忍住饞意只吃一隻。
柳清菡微皺柳眉,她也就吃了四隻,目光移到一旁,柳清菡立即察覺出來,他們的大閘蟹居然比她的多兩隻,看的柳清菡一陣窩火。
其實顧青覺得螃蟹性寒,柳清菡一個女子吃多了不好,因此特地囑咐比旁人少兩隻。可惜他的好心看在柳清菡眼裡就是區別對待,柳清菡心眼小的想着,你下次來我店裡吃東西,就給你缺斤少兩的,看你心情好不好受。
柳清菡無聊的擦了擦手指,眼光一直瞥向一旁,就差把目光黏在上面了,旁邊的人被她火熱的眼神看的,有些氣惱又有些不好意思。
“你想要?”那人指着大閘蟹。
柳清菡殷切點頭,亮晶晶的眼神瞅過去,那人本想故意羞辱她故意問她然後不給。但是柳清菡本來樣貌就生的十分好,尤其是她滿眼裡瞧着你,帶着笑容的模樣,兩隻手拱在前面看上去就跟討食吃的松鼠,分外可愛,看的那人瞬間心軟了,下意識就紅着臉把大閘蟹遞給去。
柳清菡覺得這招好用,又瞧了旁邊,眨眨眼問道:“你還吃嗎?”目光火熱,雖然是對着大閘蟹。
坐在她旁邊兩位倒黴的賓客的大閘蟹幾乎都進了柳清菡的肚子。時不時注意她的顧青看到柳清菡這副討食的模樣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那兩人也忒沒有耐力了,不過要是她也那樣殷切看着他,顧青假設了一下,瞬間酥了半邊的身子。
也算是柳清菡自作自受,這螃蟹性寒,她知道的一清二楚,陡然看見就有點忍不住。感覺腹部疼痛,估計是壞了肚子,問了後面丫鬟茅廁。噔噔走了。
柳清菡一走,其他人沒有注意,顧青皺眉看了眼,看她捂住肚子也知道估計吃太多螃蟹了。
柳清菡甚是覺得丟臉,回來了不去宴席額,順着青石小路走了走,看見一大叢的木芙蓉花開的十分嬌豔,中間圍着一個石桌石凳,拂開石桌石凳上面的花瓣,乾脆過去坐下休憩。
花叢離着石桌石凳十分近,她往後一仰,人就可以挨着花叢。
柳清菡無聊坐了一會兒,打了個哈欠,人就趴在冰涼涼的石桌上犯困。石桌刺骨的涼,柳清菡乾脆解了身上披風,蓋在地上,直接躺下,還特地看了看自己是死角的位置,不會被人發現,也就再也不管什麼合不合禮,舒展一下腰身,果然比蜷縮在石桌上好睡,舒心睡過去。
安城早就注意到柳清菡來了,他本以爲顧青肯定會安排近一點位置,哪想得到那麼遠,而且他跟柳清菡是一排宴席座位,中間隔着好幾個人,距離遙遠。根本不好瞧過去。
滿心想着怎麼搭訕,哪知一轉頭功夫,座位上的人影就不見了,因此心急問了一旁的丫鬟:“那兒的人呢?去哪兒?”
丫鬟被問道一臉莫名,不過她恭敬表示不知道,在瞧到伺候柳清菡的丫鬟,他直接走過去詢問,那丫鬟指了指一個方向,她並未說柳清菡幹什麼去了。
心急的安城也就顧不得什麼朝着那個方向走了好久的路程,可惜都沒有瞧見人,還以爲丫鬟騙他。
沒有找到柳清菡的安城失魂落魄的,也無心去宴會跟人說話,走得有些累了,看了看周圍是否有涼亭。
一眼就瞧到了一大從木芙蓉花叢的石桌石凳。看沒人也就走過去休息。
一走過去,安城看見芙蓉花叢簇圍的人時候,他的眼睛瞬間迸發欣喜如狂的喜悅來,而後心醉神迷走近。
柳清菡正面朝上,露出一張睡相恬靜的面容,兩手交疊在腹部,周身散了一堆紅色花瓣,在天青色的衣服上就跟繡在上面的花紋,就連她光潔額頭上也點綴幾瓣紅色花瓣,更加襯得她肌膚嬌嫩白皙光滑。
安城鬼斧神差捨不得叫醒她,看的目不轉睛的,走進,蹲下身來,伸出手想要觸摸她臉。忽的柳清菡睜開眼眸,眼睫毛就跟羽扇打開,嚇得安城一屁股坐在地上。
柳清菡瞧了不瞧他一眼,一手拿起地上披風,抖落下來木芙蓉的花瓣,人直接朝着外面走。
安城看着她要離開,一骨碌爬起身,就想要抓住她的手臂,柳清菡哪容的他人碰她,靈敏躲開。
安城看她不搭理他,立馬就離開,頓時心裡一慌,一急乾醋直接堵住她唯一的出路攔住。
“這位公子,你我相遇本是有緣,爲何不說句話掉頭就走。”安城嬉皮笑臉道,柳清菡可不信這人不知她是女子,好幾次遇見她眼睛直往她身上瞄,信他就有鬼了。
“不好意思,突然想起有急事,還希望這位公子讓一下。”
“咦,這帕子可是你的?”柳清菡看着他手上的帕子,皺眉想要拿過,結果安城扯住帕子一端,笑道:“這是女兒家的帕子,你一個大男人爲何有?不會是有什麼癖好?”
柳清菡哪裡看不出他心懷不軌,冷冷一笑:“我喜歡幹你何事?”
偏偏柳清菡冷着臉,瞪過去,安城也覺得別有風情,身子幾乎要被她瞪得酥了。更是靠近她幾步,柳清菡退開兩步,真想一個迴旋踢就把這登徒子直接踢到地上。
只是吧,她還是給顧青留了點面子,多了幾分顧忌,上次砸了他的宴席,這次若是再如此,她總覺得自己肯定會被顧青拉進黑名單。
顧青對於她生意上的頗爲照顧,兩人合作,她也不想失去這個精明的盟友。
最好是神不知鬼不覺的一記麻醉劑放倒,可惜柳清菡手上有限的麻醉針早就沒了。因此跟他慢慢周旋。
顧青看座位席上缺了柳清菡一直沒有回來,而且對柳清菡有企圖心的安城也沒有回來,他瞬間有點坐不住了。
找了個藉口,出了席面,直奔着柳清菡去的那條路。沿路走過去。
瞬間就看見一大從木芙蓉花其間,兩個人面對面。
他本想直接走過去,不過走着走着他就稍微停下來,這安城雖然是紈絝子弟,相貌倒是也是俊俏,家裡是做木材生意極爲有錢,家中排行第二是老幺,家裡老爹寵得很。
投懷送抱的女人也不是沒有,因此他想看看柳清菡是不是也對他有意。
安城圍着柳清菡,慢慢的越走越近,眼尾註意那邊是芙蓉花叢堵住她的去路,縮小她的包圍圈,嘴上說的話也開始不像樣:“我第一次見你的面就再也忘不了你,十分仰慕柳姑娘,想要跟柳姑娘好生親近親近,還希望柳姑娘能體諒我的心意。”
柳清菡看他不知悔改,心中冷哼一聲,姑奶奶好心放過你,你倒是越發沒臉沒皮,那就別怪她狠心了。
就在她要一腳踹過去放倒這人。
“炎亭你怎麼會在這裡?”後面突然傳來一道男聲。安城身形一僵,轉過頭訕訕看過去。
柳清菡趁機迅速離開他身邊。安城十分遺憾看着柳清菡離開的背影。
“哦,一時悶了,出來逛逛。”安城打哈哈的笑道:“我還有事不跟你多說了,先走了。”安城頂不住顧青探究的眼神匆忙離開,要是他冷靜下來就會發現顧青來這裡根本有些不大尋常。
“你沒事吧?”顧青擔憂又關心道。
柳清菡搖搖頭,臉色不大好,顧青還以爲她是受了驚嚇,實則柳清菡都打算教訓那人一頓,突然被叫停,一時有些不爽罷了。你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那個時候來。
柳清菡跟顧青告辭,顧青看她臉色不好,心中不虞指不定會因爲安城遷怒他,本來他想要留她一天的計劃也被攪亂,更是對安城心中厭煩,記恨上了。
柳清菡看顧青噓寒問暖的,看着她擔心的模樣,趁機說了要走,果然顧青沉吟一下也就同意了。
柳清菡心中大悅,只是面上還是氣憤一般。顧青讓人駕馬車送柳清菡回家。顧青回到宴席,若有若無掃了眼安城一眼,眼神稍微有些陰沉。不過一瞬,安城根本沒有看清楚。
柳清菡回到家中,才覺得身體有些不適,估計是吃了性寒的螃蟹,又睡在地上着了涼。全身骨頭縫裡覺得莫名涼颼颼的,異常難受,捂住被子睡了。
“凊菡,凊菡,在裡面嗎?”周嬸敲門。半天無人應答。咦明明有夥計說掌櫃回來了,怎麼不在?
“進來。”剛剛轉醒的柳清菡聽見周嬸的聲音說道。
“咦,你這懶丫頭,大白天的睡什麼覺。”周嬸親暱責怪,注意到她面容發白,手一觸上,摸到涼颼颼的冷汗。疑惑不解又擔憂說道:“你這是怎麼了?身體不適,我去給你叫大夫。”
“沒事,歇一會就好了。”柳清菡叫住她。
“怎麼了?嬸子這會兒叫我幹什麼?”
周嬸皺眉看着柳清菡精神不濟,面色發白。才說道:“村長來找你,說丁氏有意向跟你換田,到時候你再去問問,說清楚情況。”
柳清菡點點頭:“村長辦事效率倒是快。”
“你這孩子,你到底是怎麼了?出門還好好的,一去赴宴回來怎麼就這樣?肯定有個根源的。”
柳清菡看她這般,也知道周嬸不問清楚不放心,因此說了自己貪嘴吃多了螃蟹的事情。
“你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這般饞嘴,那螃蟹涼的很,你居然還吃了那麼多,恁是不知道注意自己身體。”周嬸一聽她這麼說,頓時斥責道,一邊恨恨的用指頭輕輕戳了戳她的額頭:“不省心的,我去給你熬一碗熱薑茶來,驅驅寒。”
晚間衛驍翊回來看見柳清菡有氣無力躺在牀上先是大驚失色,還以爲她怎麼了。得知是貪嘴吃多了螃蟹,頓時哭笑不得。
柳清菡喝了薑茶已經好多了,周嬸還不放心又暖了一小壺熱酒過來。她提來的酒也是驅寒,後勁不大也就當個飲料來喝。香香甜甜的。
衛驍翊直接抱着她連帶着捲成一團的被子,坐起來,喂她。
晚飯也是他親力親爲的喂她吃完飯,自己纔去吃。又去廚房暖了一點熱酒,還不是柳清菡喝着甜酒喜歡,吵着讓他帶來。
他正要進廚房就發現有人在裡頭。一開始以爲是周嬸,後面才發現是那個齊香的朋友。
挑了挑眉,大跨步進去。
黃春花正在洗碗,瞧着衛驍翊進來了,手上的動作一頓,看着他一時有些發愣。不過衛驍翊壓根沒有搭理她,自顧自往竈房裡添了一把柴火。舀了些水到鍋裡。
黃春花看他手上拿了一小巧白瓷酒瓶,放入鍋裡水中溫熱。恐怕是個受了涼的柳清菡準備的。心下又是羨慕又是嫉妒。
她原先不認識柳清菡,倒是見過幾回衛驍翊,在路上碰見過。衛驍翊生的高大俊美,器宇軒昂,柳溪村大部分的女兒家都有思慕過,黃春花也是其中一個。
不過她那時已經嫁人,爲人又含蓄,這種情愫暗生也就自己知道,她還以爲今生今世都不會再見衛驍翊了。心裡一熱差點落下熱淚來。
衛驍翊等着酒溫熱,沒想到就這間隙,他一旁的人莫名激動的抹起眼淚眼珠子不轉盯着他,衛驍翊轉頭冷冷一瞥。
就跟一盆涼水瞬間把黃春花澆淋的一激靈,慌亂失措移開眼神,絞着帕子,咬脣,正想着要解釋自己不是故意這般輕浮。
衛驍翊已經溫好酒壺,提起就走。
黃春花倚在房門旁,遠遠看着衛驍翊離開的身影,指甲在木門上幾乎摳出印記來。她看着衛驍翊對柳清菡的溫熱,心下越是不平,怎麼她這麼好命,是黃鶴樓老闆,又有這麼疼她的相公,明明之前她不過是個落魄面黃肌瘦的農家女。
這人跟人怎麼就差那麼多?又憑什麼她什麼都有,而她什麼都沒有,孤苦伶仃的。她這般委曲求全,換來的還是要遭受周嬸等人的白眼警惕。
黃春花一貫溫柔的眼眸裡悄然滑過一絲不甘心和一絲氣恨來,牙齒咬着嘴脣幾乎要咬出印子來,恨恨的指甲掐出幾道尖細的印記。心裡有了一番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