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菡在外面聽見屋裡,兵器交戈的聲音伴隨着一陣有一陣的震天的慘叫,幾乎要撕破喉嚨,接着這些慘叫戛然而止,陷入詭異的寂靜。柳清菡耳貼着房門,只聽得一陣陣咔嚓聲和鐵拳落在肉體上面的咚咚聲,雖然相信衛驍翊的武功超羣,畢竟以一敵衆,不由擔心這夥人使出奸詐的計策。
小心翼翼開了窗戶的縫隙,當看見裡面的場景的時候,柳清菡整個人嚇得呆怔在原地,只見橫樑上用牀帳撕成的布條,吊掛着七八個人,這七八個面容腫的的宛如豬頭,青青紫紫的,全部閉上了眼睛,一瞬間望過去,甚是可怕,就像是鬼屋裡上吊的人。
砰的柳清菡推門進去。
“相公,他們?”柳清菡跑進去,抓住衛驍翊的手臂膽顫心驚道:“他們還活着嗎?”
“你要是不想他們活着,我們今晚就把他們全部活埋了。”衛驍翊轉過頭,輕撫着柳清菡的臉龐,他聲音聽起來分外的溫柔,可是當柳清菡看到他的表情,下意識往後面退了一小步。
往日衛驍翊俊美的臉龐沾着幾縷血跡,半張臉龐在陰影中,眼神陰沉狠厲,鮮紅嘴脣如血,微微往上揚了一個弧度,眉宇間煞氣騰騰,高大的身軀走進柳清菡的時候,就像是帶着出竅刀劍的銳利,格外壓迫人的氣勢。尤其是他臉上帶着狠意,又嘴角往上翹,朝着柳清菡笑起來的模樣,詭異極了。
衛驍翊敏感察覺了柳清菡的小動作,眼眸裡面的笑意消散,甚至結冰,逼近柳清菡身前,鉗住她的下巴:“怕我?覺得我殘忍?”
柳清菡搖搖頭,衛驍翊卻不信,一隻鐵臂摟住她的腰身,深深看了她一眼,低沉的聲音宛如大提琴動聽,說出的話卻令人毛骨悚然:“我的答案是活着我會打一根鏈子鎖着你一輩子,只能愛我,我死,我會殺了你,一起入地獄。”
柳清菡先是一愣,沒有回神過來,他到底說的是什麼意思,半響纔想起他是回答剛剛她問的問題,他說你不會想要知道我的答案,原來是這樣的答案果然夠狠。
衛驍翊根本想象不了柳清菡跟除了他在一起的男人的模樣,只會讓他陷入狂化暴虐的狀態。
他知道自己應該完美無瑕的帶上溫柔沉穩的面具,遮掩自己內裡的殘暴肆虐,可是當他察覺她懼怕他,他還是忍不住撕破錶面的面具,露出獠牙。
上一個見識他真實面目的人,所謂的知己,在就他睜大恐懼的眼神,衛驍翊兩隻手扭斷了他的脖子。
衛驍翊兩隻手輕輕劃過柳清菡細嫩纖細的脖頸,真的好奇特,這麼小小的一隻,居然就把他的心扉填的滿滿的,明明那麼弱小,只要他手微微一用力,柳清菡也就永遠沒有辦法說出那些令人傷心的話或者要離開他的話。
“你臉上應該不是你的血吧?”柳清菡清凌凌的聲音響徹在衛驍翊耳畔,她一隻手觸上去輕輕點了點,而後拿過腰間的手帕給他細緻擦過。杏眼明亮,裡面沒有絲毫慌亂恐懼。柳眉輕皺,似乎很嫌棄。
柳清菡確實是一點也不害怕衛驍翊,她剛剛後退是因爲陰影打在他臉上,效果特別驚悚,再加上後面一排吊起來的人的背景看着真的很像恐怖片的拍攝場景,柳清菡其實有點怕鬼。
“凊菡,你不覺得我殘忍?”衛驍翊還是不肯相信柳清菡居然就這樣輕描淡寫。
“哈?他們真的都死了?啊?那我們得挖多大的坑才能把他們埋了,一個,兩個,三個……今晚別想睡覺了。”柳清菡愁眉苦臉的說道,其實她算是有些天生涼薄吧,除了自己最親近的人,無關的人死去說實話還真是心裡沒有一點漣漪。
衛驍翊微張的嘴巴張了又閉,顯然沒想到柳清菡的關注點歪成這個樣子,忽而他笑起來,不同往日的清淺一笑,笑的狹長眼角往上挑,略帶幾分邪佞,俊美的臉龐就跟玉雕一般深刻而精湛,嘴脣鮮豔如血,就跟上次柳清菡在寒山上見過的紅楓一般。
“放心,你在一邊看着,我埋就好了。”衛驍翊輕輕柔柔呢喃,格外溫柔。
柳清菡這才反應過來這些人根本沒有死,還活的好好的,頓時對於衛驍翊的提議有些黑線,她剛剛以爲他誤殺了他們纔想着幫他抹除殺人痕跡,她可不想當寡婦。
人家沒有死,活的好好的,還一個勁的想要弄死對方,柳清菡有點無語,想要勸他明天一早押到衙門裡就好了。
被掛在樑上佯裝昏倒的阿東,黑影,還有阿七三人早就被兩人詭異可怕的對話嚇得差點尿褲子。
他們在柳清菡進來的時候,還想着這個美嬌娘嬌滴滴的,看上去更加心軟,說不準會受不了面前殘忍的場景,也許就會勸那個狠厲的男人放了他們。
沒想到這就是個蛇蠍美人,居然還想要慫恿這男人活埋他們!還不如一刀結果他們。
“大俠饒命啊,大俠饒命!”阿東首先大聲喊出聲來。涕淚四橫:“我上有老下有小,我家也就我一根獨苗,我死了,我家裡可就要絕後了!壯士,壯士,您饒了我,您要什麼我什麼都給你。”
“要殺就殺,何必那麼多廢話。今天老子栽在你們身上,老子也認了,痛快點一刀給我!”黑影跟着喊了一句,聽得阿東臉上汗水直流。
“壯士,你別聽他胡說,我知道有個藏寶地,你要是放了我,我立馬帶你去。”阿七接着慌亂開口,似乎真怕衛驍翊應了黑影的要求,手起刀落。
衛驍翊冷眼一閃,滿眼的戾氣撇過去嚇得三人噤若寒蟬:“聒噪。”三人立馬閉嘴不敢輕易言語。
柳清菡一看這三人慌慌張張的,額上冒汗的模樣,就知道他們一定是誤會了,估計剛剛是佯裝昏迷想要逃過一劫,聽到他們的陰差陽錯的對話誤以爲要活埋他們殺人滅口。嚇得不得不出聲求情。
柳清菡焉壞的緊,一看三人屁滾尿流的模樣,故意對衛驍翊說道:“我聽說人肉餡的包子很好吃,我看不如其他的活埋了留下一人下來做餡料怎麼樣?”
衛驍翊轉頭看過去,就看見柳清菡眼裡的一抹狡黠之色,瞬間就知道她是故意這樣嚇人的。忍俊不禁摸了摸柳清菡的頭髮。
“娘子想吃誰,我們就留下誰。”
三人嚇得面如人色,抖,如篩糠心裡咒罵安炳勝,這是惹上了什麼樣喪心病狂的人,難怪他自己不敢出手,讓他們來替他送死。
柳清菡手指頭從三人面前移來移去,似乎選擇困難,在這過程,三人屏住呼吸,不斷躲避着,甚至還有人叫出來:“我的肉太……太肥了,不好吃,黑影,他很瘦,口感好。”
那名叫黑影的人登時一腳踹過去,剛好踢中阿東的命根子,直接把阿東踢暈過去。黑影狠狠瞪了一眼柳清菡,他牙關在打架,但是他愣是死死咬住,不讓自己發抖。
“我怎麼聞到一股尿騷味?”柳清菡看時,原來是阿七嚇得尿了褲子,柳清菡登時大笑起來。
大笑完她終於覺得有些困頓,攬住衛驍翊的脖子,攤在他身上:“好睏,我們去睡覺吧。”
“好。”衛驍翊穩穩當當抱着柳清菡就跟抱着一個孩子似的,讓她穩穩當當躺在他懷裡。
夫妻二人自去睡覺去了,翌日把逮住的一衆人,報官,讓官差羈押這羣人去衙門。令官差驚訝的是,這羣窮兇極惡之徒就跟受了什麼刺激似的,不僅十分配合跟着他們走,還有人隱約似乎有一點高興。他們還以爲他們看錯了。
柳清菡並沒有逼問這羣人是誰派來的。
想也不想也知道,他們的仇人之中僱傭的起這羣窮兇極惡之徒的人除了安炳勝還有誰。看來他是已經察覺自己身體沒有異樣勘破柳清菡的騙局。
安炳勝是林知縣的妻弟,又是當地首富的兒子,當真十分惹不得,柳清菡想起一系列之後的麻煩就有些頭大。因此更加警惕。
……
柳清菡最近幾日在幫助村長籌劃筍乾買賣的事情。要做筍乾是一定要用到‘榨’,是一種壓榨筍乾水分的工具。柳清菡畫了全面的圖畫和局部細節的圖畫給村長。還告訴他做筍乾的過程:挖筍,削筍,煮筍,漂筍,落榨五個步驟。
細節部分也跟他具體說了。
這天柳清菡跟村長談論完了筍乾的問題,柳清菡突然道:“村長,你這些事情這陣子也不急着籌備,過了冬天,春天來了才能開始。你能不能幫我問問丁氏那塊田地,我想用我們另外一處的田地跟她們換,您去幫我問問行嗎?”
換田地的事情是柳清菡考慮了一陣子的慎重做出的結果。
“你這孩子,好好的肥沃的田幹嘛跟她們換?”村長跟柳清菡相處一陣,也覺得柳清菡真是個不錯的孩子,對她的態度也親近起來,有些疑惑道。
他明明記得丁氏家的田地並沒有比柳清菡另外一處的田地要肥沃多少,甚至貧瘠一點。
“村長我有別的思量,現在還不好說,不過您能幫我去探探口風,可以嗎?”柳清菡執意這樣。村長也沒辦法了。
“你先別急着表現要那塊田地,我就跟她說你就是圖個方便,想要換田。”村長想了想囑咐道。他最是明白丁氏最愛坐地起價,待價而沽,就跟林嬸一個德行。
柳清菡點點頭,笑着道:“那多謝村長了。”
剛要出門就被平兒給抱住小腿了。
“姐姐,糖糖。”柳清菡抱起平兒,他不過是三歲的小孩,長得白嫩可愛,圓溜溜的大眼睛,自從上次柳清菡給了他一塊糖糕,上上次給了他一塊棗糕,上上次給了桂花糕,這小子簡直見到柳清菡就粘的不行。
天天要柳清菡抱抱親親糖糖的。
村長看柳清菡逗弄平兒高興,笑着捋了捋自己兩撇鬍子,和藹說道:“你跟衛獵戶都成親一年了,也快有喜事了吧?”
柳清菡霎時間身形一僵,說實話就她這未成年少女的形象,放到現代,衛驍翊妥妥的要進監獄的節奏。她身子骨還沒有長開呢,要她做娘,你在逗我?反正柳清菡是一千個一萬個極爲不願意的,別人家孩子看着可愛,那是因爲惡魔的一面,在你送他回去,你就看不到了,自己家的孩子,他就是天天哭嚎,你難不成還能把他塞回肚子裡?
柳清菡訕訕笑了,跟村長告辭,村長還以爲她害羞了,抱着平兒跟柳清菡招手再見。
“親姐姐一下。”柳清菡走時還要撩一下平兒,實在他長得太可愛了,圓乎乎的大眼睛,長長的睫毛,嫩嘟嘟的小臉,小小嫩粉色的嘴脣。
平兒在柳清菡伸過來的左臉頰親了一口,還主動又轉向柳清菡右臉頰親了一口,乖巧的喲,柳清菡真想拐回家。
柳清菡轉身離開,並沒有看見一顆三人環抱的大樹下一個人怨毒的看着面前的一切。
……
柳清菡百無聊賴的趴在梳妝檯上,實在懶得動彈,想的待會要去赴顧青的宴會更是心裡煩躁,這顧青也不知道抽什麼風,這麼喜歡舉辦宴會的,簡直是社交達人,可憐現代宅女柳清菡最厭煩這種事情了,就跟每年都要去親戚家拜年一樣,打了個哈欠,這麼涼爽的季節在屋裡暖暖被窩裡賴牀是件多麼幸福的事情。
走到支架處放的木盆,擰乾帕子,擦了擦臉,讓自己清醒一點。
走到衣櫃那兒,手在衣裙上頓住,轉而拿起另一邊的天青色的男裝,男裝出席也就方便一些。
抓了個髮髻,一根普通青玉固定,瞥了瞥鏡子裡極爲像小白臉的自己。乾脆拿起炭筆在自己眉毛上面描黑加粗,往上揚,粉底拍在鼻翼兩側打下陰影顯得玉白小臉添上幾分英氣和筆挺。削弱了女兒之態,帶好假喉結,一切搞定。
等夥計在外頭喊道:“掌櫃,有人來找。”
柳清菡走出去,那夥計瞬時間呆愣了,結結巴巴的:“掌……掌櫃?”
柳清菡展開顧青送她的素扇子,風度翩翩勾脣一笑:“你家公子帥不帥?”
“帥是什麼?”
“英俊的意思。”
“俊,俊得很。”夥計直點頭,要不是知道柳清菡是女兒身,看她這樣還真以爲是男子,夥計看了眼俊俏的柳清菡,心裡默淚,就是掌櫃這種假的男子都比他長得好看英挺。
柳清菡上了顧青派來的馬車,直朝着顧青家裡去。
當顧青看到柳清菡又是男裝裝扮的時候,他驚訝的圍着柳清菡轉了一圈。
“沒見過美男啊?”柳清菡絲毫不以爲意。
“哈哈,確實是少見你這般的妙人。”
“嗤,顧小青你少拿那些哄女人的花言巧語跟我說話。我渾身起一身雞皮疙瘩。”柳清菡嗤笑一聲。
“喂,你能不能不要這麼叫我?”顧青桃花眼有些無奈:“你就是叫我顧哥,阿青都比這好上許多。”
“谷歌?你確定?哈哈。”柳清菡展開白扇子,或者以扇柄支着下巴都俊俏極了,顧青也不知道她在笑什麼。
走進宴會的場地,柳清菡看着面前一盆又一盆的菊花,眼睛霎時間就有些目不暇接。說實話菊花這詞在現代已經不是個好詞,她瞬間有一種侮辱了菊花的感覺。
“這是墨牡丹。”顧青指着柳清菡面前一株紅色,層層疊得,彎彎曲曲的往上攏的細花瓣,簡直就跟雍容的牡丹一般大氣。
“這是玉翎管。”葉千細綿長,菊心通常可見淡黃色點染的一株菊花。
最令柳清菡喜歡的簡直非瑤臺玉鳳和雪海莫屬。
“白色的花瓣圍繞花心層層相繞成一個球狀,雍容典雅像瑤臺仙子。因此名爲瑤臺玉鳳。一片片純白花瓣收攏起來像雪花,因此稱爲雪海。”顧青看柳清菡眼神定定看了瑤臺玉鳳和雪海一時忘了回神,估計是極爲喜歡,因此對兩盆花稍微解釋。
柳清菡本來就極爲喜歡花花草草的,看見冰清玉潔的,美麗不俗的兩盆花更是看得入迷。
“顧大老爺,您跑哪兒去了,半天不見人影,原來躲這兒?快過去跟那些兄弟打聲招呼。”一個衣裳華貴的年輕公子過來一把攬住顧青脖子,直帶着他離開,顧青輕微挑挑眉毛,轉頭望向柳清菡那兒。
可惜柳清菡根本沒有回頭看他。
“嘿,你一直往哪兒看什麼?”年輕公子也要望過去,就被顧青一把扯過,兩人走到一羣衣裳華貴,鮮衣,玉佩啷噹的公子中,一番來來去去的問候。
顧青最是長袖善舞,左右逢源的,這樣的場面對他來說是平常的,可是他破天荒的有些心不在焉的。
“顧兄,你一直朝着那個方向望,可是有什麼佳人吸引你?”公子裡面的一個人哈哈大笑。
其他人也一一附和大笑。
“你家裡也就兩個侍妾,還缺個正頭娘子哩,大家可要好好張大眼睛爲顧公子看看。”另一個打趣。
在這人說道正頭娘子的時候,不知爲何,顧青頭腦閃過一個人的影子來。他瞬間自己怔了怔。有些吶吶不知所言。爲什麼是她?他一直以爲自己對她是……兄弟之情。不過要是娶她做正頭娘子,顧青嘴角微微往上翹,也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