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萬元戶
新拖拉機雖然說不上完美，但大致上已經能夠滿足李新富他們的大多數需求，而且價格也很滿意，兩千五就能買到拖拉機，這還有啥可挑剔的？
於是型號就這麼定了下來，鄒春生馬上組織人手開始生產，銷售部門的人也提前開始跑銷路。
等第一批拖拉機下線的時候，李新富又來了，跟超哥一樣把錢都纏在了腰上，一進工廠就開始解褲帶，費了好大功夫才把錢掏出來，“先前說好的，第一批拖拉機可得給我留一輛啊。”
“漏了誰也不能漏了新富哥你啊！你隨便挑，看上那輛就是那輛。”李耒大手一揮，就讓他進去選了。
挨個試了試，感覺都差不多，李新富選好交錢，就準備離開，臨走的時候還沒忘跟李耒打招呼，“那天回去了，到屋裡喝酒啊！”
“那肯定要去，買拖拉機這是大喜事，我咋也要過去湊熱鬧！哦，對了，新富哥，你最近有空麼？要是有的話幫我個忙，養殖場不是在加蓋麼，附近磚廠買的磚，我想請伱幫忙運磚，你看你顧得上不？”找誰都是找，還不如照顧親戚呢。
這話李新富聽着舒坦，明明是人家給自己掙錢的機會，說起來卻是那麼客氣，一點兒都沒有讓他欠人情的意思。
“你這是給我送錢呢，我還能不願意？中，我就沾你這個大老闆的光，早點掙錢把借款還上！”李新富自然是滿口答應。
“你回去找啓生叔，工地上都是他在管事，你過去幫忙他肯定高興！”李耒沒說工錢的事兒，他說就太掉價了。
李新富也放心，李耒從來不苛待幹活的人，全河陽都曉得，回到二道灣村找到李啓生一說，李啓生給的價碼也讓他很滿意。
“一塊磚一分錢運費，拉得多就掙得多，你現在有拖拉機了，估計這趟活忙完，借新安的錢就能還上了！”李啓生還有點不高興，“以前你手頭緊都是找我哩，現在都不來咧。”
“一點兒小錢兒，哪好打擾啓生叔，等我明年蓋房的時候，肯定找叔幫忙！”這話雖然是責怪，但聽到李新富心裡還是暖呼呼的。
“好，蓋了新屋就該娶媳婦了，到時候看上那家閨女兒了，我去給你說媒，我這張老臉還是有點用的！”看着村裡的後輩一個個都有出息了，李啓生這個做長輩的心裡也高興。
“中，將來請啓生叔坐上席，我帶媳婦兒給你敬酒！那啓生叔我先回去了，拖拉機開回來，還沒給俺爹俺娘看呢！明個一早我就過來拉磚！”
“好，你忙去吧！哦，對了，這瓶酒你拿回去給你爹喝，他上回在我那兒喝了一個勁說好喝，我說哪天再喊他喝一回，可惜最近忙得很，實在是顧不過來啊，你就代我多陪他喝幾杯！”臨走臨走，李啓生還沒忘了給他塞瓶酒。
爲啥他這個村長一當就是十來二十年，村裡就沒幾個不服氣的，功夫都在這上面呢。
回到家裡，他爹李啓茂一看新拖拉機開回來了，頓時眉開眼笑，繞着拖拉機轉了好幾圈，這兒拍拍，那兒敲敲，“嗯，不錯不錯，聲音響就是鋼火好，耒娃兒是個實在人，用的肯定是好材料。”
“臨走前人家還給我找了個活兒幹，到啓生叔那兒幫忙拉磚去，一塊磚一分錢的運費，我明天一早就去幹！媽，你給俺多攤幾張煎餅，俺明天路上吃，中午就不回來了！”李新富不願意欠人錢，雖然李新安說的是啥時候還都行，他還是想早點還上，這樣才能心安。
所以他打算明天一早就去磚廠拉磚，晚上天黑再回來，反正這拖拉機又不是驢子騾子，幹上一整天也累不着，至於他自己累不累，李新富完全沒想過，三夏的時候不也從早幹到晚麼？拉磚還能有三夏累？
“中，我給你加幾個雞蛋攤雞蛋煎餅！”他媽走到雞籠邊，伸手摸了幾個雞蛋出來，他們家也養了海蘭蛋雞，不過下的雞蛋大多數都送到養殖場換錢去了，平日裡可捨不得自己吃，現在兒子要外出掙錢，他媽纔拿了出來。
“這是啓生叔給的酒，說讓我陪你好好喝兩盅。”李新富又把酒拿了出來，其實他也想喝上兩口，誰讓今天高興呢！
“我當時就念叨了一句，你啓生叔就記住了，新富啊，你要記得啓生叔的好，到了工地上，不光要拉磚，看到能幫忙的地方就儘量搭把手！放有眼色點，不要光顧着自己掙錢！”村裡人大多都是這樣，誰對他好他記得清楚地很。
新富媽炒了兩個菜，父子倆一邊喝着一邊算賬，“其它人都是用架子車拉，一回估摸拉四百塊吧，一個來回四塊錢，一天十個來回就是四十塊！我滴個乖乖，這工地起碼還要用兩個月的磚，豈不是能掙兩千多塊？拖拉機錢就回來了？”
“爹，咱這拖拉機可比架子車拉得多，我這車斗一車最少也能拉一千多塊，一趟就是十來塊；跑的也比驢車快，他們兩個來回我能跑三個，這樣算的話，刨去油錢一天也掙一百多，一個月就能回本。”
算着算着，李新富做起了美夢，要是每個月都有這麼好的買賣，那用不了多久他就能當萬元戶了。
“路上還好說，關鍵是裝磚卸磚勞人哩，一天裝卸兩萬塊磚，你還要不要命了？明個兒我跟你一起去！”這麼一算，把李新富的爹給嚇住了，賺錢固然重要，兒子的身體更重要啊。
“爹，你腰上的勞傷還沒好利索，我哪能讓你幹這個？我都想好了，明天去拉磚的時候剛好經過大舅家，我把小武子喊上，他力氣大，幹這個比我利索。”李新富堅決不同意。
“那也行，你現在能掙錢了，也得想着家裡人，當年要不是你舅看得起咱家，哪來的你？你可不能虧了小武啊。”要是這錢給別人賺去，新富爹肯定不樂意，給自家內侄，那就沒問題了。
“我在工地上都問過了，其它人給幫忙上磚卸磚一天八塊，我給小武二十，順便讓他跟我學開拖拉機，到時候我把外債還清了，也借給他點，讓他去小耒那兒買個拖拉機，我們兄弟倆一起攬活幹！”李新富想的更遠。
“這我就放心了，出門在外的，身邊有個至親互相幫扶，我跟你舅才放心啊！”新富爹很高興，不管將來能掙多少錢，啥時候咱也別把親戚給忘了。
第二天一早，天剛麻麻亮，籠子裡的雞還沒開始打鳴，李新富就起來了，把從當兵朋友送他的軍用水壺灌滿水，再帶上母親給做的雞蛋煎餅，招呼一聲就拿起搖把發動拖拉機出門了。
開了幾里路，一拐彎準備去大舅家，還沒到家門口呢，小武就聽到聲音出來了，“哎呀呀，新富哥，你終於買拖拉機了？這開出去可是風光地很！”
“想開不？想開就上來！我帶你去掙錢，等你掙了錢自己也買一輛！”李新富下了拖拉機，伸手一指車斗。
“真滴？你莫哄我哦，一輛拖拉機少說也得兩千六七，我那買得起？”小武完全不敢相信。
“進屋說！”這時候村裡人也聽到聲音過來看熱鬧了，李新富不想讓人知道他的財路，拉着小武便進了屋。
當着舅舅舅媽的面，李新富把拉磚掙錢的事情說了一遍，最後說道，“.我一個忙不過來，想請小武給我幫幾天忙！”
他也學會了李耒的說話方式，都是至親，你要是說我有個掙錢的機會，看在咱倆是親戚的份上，讓你沾沾光，好事兒也會變成壞事，人家聽了心裡大小是個疙瘩，要是遇到脾氣差的，當場就能斷絕來往。
“他一天在屋裡閒着也難受，跟你出去也好，省得一天在家給我惹是生非！”舅舅不僅不會反對，甚至還主動讓價，“一天二十太多了，我也不是不曉得行情，給人蓋屋的大工一天也才五塊錢，你給他八塊足夠了。”
“這活累人哩，再說了，小武是我兄弟，哪能跟外人一樣？舅，時候不早了，我得去磚廠拉磚，就不坐了，小武，咱們走！”李新富肯定不同意。
“急啥麼？我去給你燒碗糖水，你喝了再走！”舅媽連連挽留，退讓一番，最後以李新富答應晚上來他家吃飯宣告結束。
磚廠那邊有二道灣村的人，李新富過去說了一聲就開始上磚，一整車磚一千多塊，都得他們兩個裝上去，還不能亂裝，必須得碼齊了，這樣纔不會在中途掉落，或者因爲碰撞而碎掉。
這可不是一件輕鬆的活計，剛開始還好點，兄弟倆在路上還會有說有笑，聊着有了錢之後該怎麼花。
等拉上幾回，兄弟倆都沒了說話的慾望，小武乾脆路邊扯了幾把草鋪在磚上半躺着休息，李新富還要開拖拉機，就只能忍着了。
晚上回家，兄弟倆的胳膊都擡不起來了，一天裝卸了上萬塊磚，就算是大小夥子，也有些扛不住了。
“掙錢也得顧惜自己的身體，你舅媽給你準備了藥酒，你倆都抹一抹，明天早上起來能輕鬆點，不然就等着胳膊腫吧！”好在舅舅經驗豐富，早就知道他們會這樣，專門找了村裡的採藥人，幫他們備好了藥。
舅媽還給他們準備了雞蛋麪條，李新富和小武呼嚕呼嚕，一人吃了一臉盆，舅舅舅媽也不奇怪，乾重體力活的人飯量都大，他們這點還算是少的人，他們還見過更誇張的。
當年還是集體公社的時候，有一年他們公社收成好，過年的時候公社做包子，說可以放開了吃，有人一頓飯就吃了27個包子，創下整個公社的最高紀錄。
就算是小籠包，一口氣吃上二十七個，能做到的人也不多，公社做的包子可不是日後的小籠包，而是實實在在的大包子，一個包子足有二兩重；算一算，那位社員一頓飯吃了五斤四兩，也不知道他肚子是怎麼裝下的。
吃完飯，李新富也不想回去了，他實在是累壞了，只想早點躺下休息，好在剛纔已經讓村裡人幫忙帶話，說晚上在舅舅這兒吃飯，不回去家裡人也不會擔心。
擦完藥酒，倆人又泡了個腳，這樣能能解乏，然後就準備睡覺了，但是在這之前，還有另外一件事要幹，那就是數數今天賺了多少錢。
拉磚的錢都是當天結，李新富解開褲帶，露出一堆毛票，拿出來整理好一張一張的數，“一塊兩塊三塊.八十九十一百.一百三十二塊五一百三十七塊六毛二，新富哥，你今天掙了一百多塊！這也太多了吧！”
“還有你二十塊呢！給你媽，讓她幫忙存着，等攢夠了我就帶你去買拖拉機。”李新富數了二十塊給小武。
小武倒也聽話，出去就給了他娘，現如今都是這樣，只要沒分家，就把錢交給父母管，自己留點零花錢就行。
“你莫看我掙得多，實際上我買拖拉機還欠了一大堆錢，等把賬還清楚，我才能稍微鬆口氣啊。”
“兩千大幾的東西，不借債誰能拿得出來？話又說回來，這錢借的划算啊，只要接下來還能像今天一樣，這個月就能把買拖拉機的錢掙回來！”現在小武相信李新富早上說借錢給他買拖拉機是真的了，這東西就是來錢快。
“我是運氣好，趕上人家急用磚了，給的錢厚道；你要是換成其他活路，一天有個三四十就不錯了！”李新富提前幫他打預防針，免得小武買了拖拉機，找不到這麼賺錢的活心裡急躁。
“一天三四十也夠了啊？就當除去三夏忙的時候，還有逢年過節走親戚休息的時候，一年到頭起碼也有二百多天能幹活兒吧？一天四十，二百多天就是一萬塊！我滴個乖乖啊，一年就能當萬元戶，這放到過去哪敢想！”
小武做起了和李新富一樣的美夢，而李新富，早就打起了呼嚕。
這是《平凡的世界》裡孫少安拉磚的價格。
(本章完)